第7章 天成鳳梧少年狂(中)
雲楚發呆,家務活被朱紫攬下之後,忽然發現自己清閑得無聊。
細細算來,這樣的生活已經過了兩年了呢,其實挺好的。她垂下眸子,有些恍惚地盯著地上,幾隻螞蟻成堆地爬來爬去,好像要下雨了。
鳳妍為什麽死了?
她曾經那麽地恨,那麽地絕望,可是,她死了,又怎麽辦呢?該幹什麽,不該幹什麽……
雲楚,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她的心亂七八糟的,之前來不及梳理,現在反而更複雜了。
“阿楚。”
雲楚小小的身體一僵,暗自努力扯出一個笑容,才抬起頭,甜甜地喊道:“師父。”
鳳傾闌看著,不語。
“怎麽了?徒兒臉上有東西嗎?”對方搖搖頭,依舊看著她,忽地又抬起手,替她捋順了幾縷垂在額上的青絲。雲楚有些莫名。
“要起風了。”鳳傾闌如是說道。
話音一落,滾滾的烏雲,傾盆大雨,伴隨著凜冽的山風!
大雨中,雲楚來不及躲,就這麽被淋了個正著,雨水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臉上,忽而覺得有些疼。腰間一緊,她被帶入他的懷中,躲在了他的羽翼之下。
“真笨。”明明是帶著嘲笑的聲音,可雲楚偏偏聽出了幾分無奈和寵溺的味道,她笑了笑,想和平時一樣撒嬌賣乖……
“回屋了。”
居然開不了口了,雲楚的聲音就這麽梗在了喉嚨裏。
“阿楚,記住,總會有一個人真心對你,無關風月,無關利益,隻是因為你是你。”那天陽光蒼白,他血衣白花,很美很美,在那棵他親手種下的梨花樹下,如是對她說道。
可是說了這話的人,卻是傷她最深的人。
蘇錦年,這世上真會有你說的這個人嗎?
雲楚盯著鳳傾闌,卻總是抓不住對方的表情。
大雨如紗,掩住了風景,掩飾了人心。
五月中旬,分明不是最熱的天,卻依舊讓人覺得煩躁。好在竹苑四周環樹,常年在瑤山的陰影之下,倒也不怎麽難熬。大門口,一十二歲的小姑娘哭哭啼啼地賴著傅雪琛,那叫一個不舍。
“無雙,你怎麽突然就要走了,都不告訴我,你都還沒叫過我阿楚呢。哇哇,我不依我不依,你不許走。”
傅雪琛有些頭疼,涼涼地看了一眼某個告密的人,無奈地說:“武林大會迫在眉睫,我若再躲下去,真會惹下大禍。”
“啊呀,無雙公子,隻要你不出去,大家自然會再找一個人,你看阿楚多舍不得……”朱紫來不及說完,就被傅雪琛涼涼的眼神震懾了——殺氣!他默默後退了一步,嘟起嘴,誹腹道:重女輕男。
“嗚嗚,無雙,你走了我是不是再也看不到你了。”
“不會……”
“會的,師父說你走了就不回來了。”小姑娘眼淚汪汪凝視著傅雪琛純淨見底的眸子,賣萌賣得更加無恥了。
“……”
“傅師兄。”此時,竹苑外冒出另一個青衫男子,看到傅雪琛的身影頓時激動萬分,走進幾步才看見自家高高在上的師兄大腿上居然還多出了一……額,一隻無尾熊。
“秦焰……”可憐傅雪琛還沒來得及說話,雲楚哭得更加昏天暗地了。
“你都叫他名字了,還叫我姑娘!說什麽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不過叫個名字又不讓你以身相許!”
秦焰:“……”
傅雪琛像個大哥哥一樣摸摸雲楚的小腦袋,總算是趕鴨子上架——無奈地吐出兩個字:“阿楚。”
秦焰再次鬱悶,這是什麽發展,有他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嗎?
雲楚被安撫了,像個小媳婦一樣退到一邊。
“師兄。”秦焰開始找存在感了。
“對了,阿楚,你師父呢?”
“早上被張先生叫去了,現在還沒回來。”雲楚小聲地回答,語氣中隱隱約約透露出擔憂,“無雙大哥你回峒派,能不能幫我看看師父?”
傅雪琛依舊笑著,隻是眸中的溫柔略淡了一些,“這才是你的目的?”
雲楚僵了僵,自覺地低下頭,“我也舍不得你啊。”
“師兄。”秦焰再次怨念地喊了一句。傅雪琛總算是轉過頭來了,“其他人應該不知道吧。”
“師兄你怎麽會這麽問?”秦焰疑惑,“我辦事從來都很靠譜啊。”
傅雪琛看了一眼雲楚,笑而不語。
“放心吧,除了我,沒人知道你在這裏,不過師兄你失蹤那麽多天,害我們擔心死了,好歹也寫信報個平安啊。”
“是我疏忽了。”傅雪琛歉意地說,又摸了摸雲楚的頭,“我要走了。”
她順勢拉住對方的衣袖,依依不舍地說:“記得給我寫信啊,有空來坐坐。”
“好。”
秦焰目光怪異地看著兩人,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可他又說不出來,對了,他似乎都不知道那小姑娘的名字,正想問,傅雪琛便拉著他走了。
“你幹嘛那麽舍不得他啊。”朱紫終於有了說話的機會,隻是聲音有些陰陽怪氣。
雲楚翻了個白眼,“關你什麽事。”
“怎麽不關我的事了,雲楚……楚姐,你先別走!”
此時,靜謐的竹林,刮著風,忽然,就多出了一個人。身穿一襲黑衣,頭頂帶著一頂巨大的黑色帷帽,看著兩人的方向,若有所思。
為什麽舍不得呢?
因為竹苑的人太少。
能陪著她的人更少。
偏偏她最恐懼的,
還是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