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成鳳梧少年狂(下)
較之之前囚牢裏的狼狽,一身幹淨白衣的鳳傾闌無疑是閃瞎了眾人的眼睛。一個女弟子在前頭領路,麵上不改色,心卻是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鳳傾闌泰然自若,漫步走在小道上,一身白衣,一副傲骨,一世傾容,如何不叫人趨之若鶩。
走著走著,兩邊已是站滿峒派弟子了,看著他均是移不開目光。
鳳傾闌走過峒派的大堂,開啟一扇暗門,隨之,進入了另一種境地。
瑤山的海拔不高,溫度較為適宜,終年綠色環繞,凡在其中的人,都會感覺心曠神怡,就連青華門的門主嚴自樺也對此讚歎不已。但如今鳳傾闌所走之處卻是一個暗道。兩邊五步一盞油燈,閃著幽暗的光,寂靜,無聲。再走幾步,漸漸有一股屍臭味襲來,兩邊開始出現人體不同部位的白骨,四肢,頭,胸骨等等,偶爾會有完整的骨架或者新鮮或者已經腐爛的屍體。
陰寒至極!
偏偏鳳傾闌走得淡定自若,依舊保持著那一抹千年未變的笑,踱步走向盡頭。
“太久了!”前麵,傳來張子笙尖細極其扭曲的聲音。
鳳傾闌的笑容深了些。
“可是不適?”他徑自向前,竟是看也不看對方一眼。
走廊的盡頭是一間極大的石室,裏麵什麽也沒有,空蕩蕩的,石壁上卻發出極其毛骨悚然的窸窸窣窣聲。
“怎麽會,明明試了這兒麽多人,還是……”鳳傾闌一臉“不解”的模樣,將手放在一處突出的石壁上,隨著石塊移動的聲音,他的左邊,出現了一個暗格,暗格中,是一個深灰色的瓦罐。
感覺體內的異動更加瘋狂,張子笙調節氣息,生生將那股脫口而出的血腥壓了回去。
“你最好別和老夫耍花樣,否則……”
“怎會,靜虛散的解藥還未到手,闌自會乖乖為掌門服務。”說著諂媚的話,卻絲毫看不出其卑躬屈膝,仿佛就是一句玩笑話,那人人吝嗇的命在他眼中不名一文。
“鳳傾闌!”胸中血氣翻湧,張子笙死死抓住對方的脖子,眼中呈現一種詭異的紅色,“告訴我,如何,要如何才能控製住這東西。”
生不如死莫過於此。但他——絕不後悔!為光大峒派,他卑躬屈膝,秘密臣服於漠北容家,為其試用各種禁藥,令自己的體魄異於常人,同時武功大為精進,終於與青華門並列而名,成為武林至尊,可是……不夠,完全不夠……終於,有一日,容家族長夫人——鳳妍長公主告訴他,有一種母蠱,能夠生產大數量的子蠱,讓這些子蠱種植在其他人身上,通過母蠱,便可以控製這些人。然而,這種蠱蟲威力雖大,卻極其容易受其反噬。若非極其擅蠱的巫者與擁有極高內力的中蠱者,這種母蠱對人來說就預示死亡。顯然鳳妍有這個本事,他也有這個能力。可是後來,鳳妍失蹤了,容家滅了,被這個男人!然而,他卻不能殺此人泄憤,因為這人,和鳳妍一樣,又極其高超的控蠱之術,他——張子笙,在塵埃未落之前,無法動這個男人。實在可氣!
鳳傾闌仿佛沒有感受到張子笙的怒意,也不曾感受到呼吸的困難,淡淡地看著對方。
張子笙的手在發抖,他完全不知道,為什麽對方的目光會令自己心悸。
慢慢地,他鬆開了手,一把抱起暗格的瓦罐,像一個瘋子一樣,將之摔在地上,緊接著,竟趴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著地上的東西。
地上,瓦罐碎後,露出的,是一隻成人的手臂,被藥水浸泡的沒有了光澤。
鳳傾闌淡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退後一步,使流出來的藥水不粘上自己的鞋。
這種蠱,不像其他蠱蟲,而是要用人肉和毒藥培養,不論母蠱和子蠱,除卻子陰之軀,正常人是受不了母蠱的,隻能一日有一日使用養育子蠱的肉體來同化母蠱。
陰影中,張子笙猶如野獸,一邊吞食著泡得發爛的屍體,一邊難以自控的發出悲鳴。
“張子笙,還差得遠呢。”鳳傾闌垂下眸子,鳳妍,若你不死,或許如今是另一番景象了吧。
利用張子笙,控製武林,晉華江山,便皆在囊中了,還真是……可惜了,看不到這樣的場景了。
鳳妍,這局棋,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黑夜,竹苑中還亮著燈,這是雲楚專門為鳳傾闌留的。平時她喜歡坐在院子裏,點一盞燈籠,看看醫書古籍。今日也不知怎麽的,一坐下上眼皮和下眼皮就打起架來,難分難舍,饒是她再想熬一會兒,也抵不過瞌睡蟲來襲。
此時,一襲黑影走來,停在小姑娘的麵前。來人依舊一身黑衣,一頂帷帽,似乎都沒有換過。隻見他俯下身子,摸了摸對方的頭發。
“已經長這麽大了。”幾句話,似乎是感慨,又帶了一絲寵溺的味道。
“鳳梧公子深夜來訪是為了騷擾我的徒兒?”鳳傾闌不冷不熱的聲音自男子背後響起,他說完,看也不看對方,徑直走過,拍掉了對方放在自家徒兒頭上的手,一試小徒兒的鼻息,眼眸更冷了。
“隻是用了點迷魂散,不礙事。”
鳳傾闌唇角一勾,帶了一絲嘲諷。他低頭,輕輕抱起雲楚,往她的房間走去。
男子不說話,隻是靜靜地跟在後麵。
將雲楚放到床上,蓋好被子,鳳傾闌屈身坐在床沿,掃了一眼男子,“還有事?”
“你最近打算做什麽?”
鳳傾闌挑了挑眉。
“張子笙那種小人物,不值得你費心。”
“你管太多了,鳳梧。”
“我說過,現在的鳳梧公子是你。”男子把帷帽摘下,露出一張麵目全非的臉,他的聲音喑啞低沉,有點扭曲:“如今,你可以叫我蘇錦年。”
“噓。”鳳傾闌的眼中閃過一絲流光,他似笑非笑,看著床上的人,“別在她麵前提起這個名字。”
蘇錦年本就醜陋的臉更加扭曲了三分。他深呼吸了幾口,盯著鳳傾闌,說:“容家的事,你做得太絕了。”
“嗯?”
“鳳傾闌,別忘了你生在容家。”
對方終於抬起了頭,一雙眼睛猶如琉璃般璀璨四溢,氣質風華,絕不亞於當年名動一時的鳳梧公子。蘇錦年啞然,看著那雙似曾相識的眸子帶著目空一切的了然,他的心在一瞬間仿佛停止了跳動。
他知道了什麽!
很快,那樣的鳳傾闌便消失了,依舊是懶懶的,唇上帶著慣有的諷刺的笑容:“蘇錦年,這是我和鳳妍的遊戲。”
“她——”
“她死了,我親手殺的。”
蘇錦年順著鳳傾闌的目光,落在那架琴上,滿目駭然,他踉蹌地上前一步,又如看見瘟疫般後退了好幾十步,聲音顫抖,“你你——居然把她——不,即使她死了,你也未必贏得了她!”
“是嗎?那你就好好看著吧。”鳳傾闌目光落在雲楚安逸的睡顏之上,神色溫柔。
執棋之人,覆局之手。天下之道,為其所有!
蘇錦年走出竹苑,整個人依舊渾渾噩噩。忽然,他瘋狂地大笑起來“哈哈哈……阿嫿,你看到了嗎?他還活著,還活著,他繼承了你的一切,你的憎和你的恨,在天上好好看著吧,那些人守護的晉華江山,一定會毀在他手裏,這就是天意,哈哈哈哈……。”
“千辛萬苦派了死士刺探鳳爺,又親自來觀察他的態度,就是為了看看他究竟有多聰明麽,鳳梧公子,不,我應該叫你蘇錦年吧。”
“誰?”蘇錦年一下子清醒,腦中警鈴大作,竟有人能悄然無聲地接近他。
月光下,一個紅衣男子坐在大樹之上,動作閑適慵懶。
蘇錦年眯起眼,“是你?”
“能讓天下聞名的鳳梧公子知道本公子,真是榮幸。”妖冶的容貌十成十的嫵媚,,若非聲音,恐怕無人會認為他是個男人。
蘇錦年淡然地一甩手,紅衣男子身下的樹就嘩啦啦一陣倒了下來,此時這人臉上的冷寂,絲毫無法與剛才的瘋狂聯係在一起: “他早安排好了。”
紅衣男子眼中閃過一絲嘲諷:“不然,鳳梧公子覺得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他從破碎的土堆中跳了下來,腰間的青龍軟劍一出,狹長的鳳眸微微一眯:“鳳爺說了,蘇先生要是想把‘鳳梧公子’這個身份送給他,就要做好消失的覺悟。”
蘇錦年伸出食指夾住對方的劍,“就憑你。”
紅衣男子嫵媚地一笑。
蘇錦年頓時感覺不對勁,身後寒光一閃,他急速側身,左臂的皮膚被擦掉了一大塊。
眼前,一張清冷如冰的臉。
蘇錦年瞳孔一縮:“鳳止!他、他居然敢用你!”
少年冰冷的臉龐沒有一絲撥動,隻有手中的九天琉璃劍閃爍著血光。
紅衣男子頓時笑靨如花,與鳳止一前一後,舉劍而起。
床上,雲楚依舊睡得恬靜。
鳳傾闌握住小徒弟的手,莞爾一笑。
這世上,鳳梧公子,一個就足夠了。
彈指間須發白眉容顏改,隻可惜了那盛世風采。
鳳妍這個人我一直沒有好好介紹過,可能對她不了解,風流年叫她長公主。她是現在晉華皇帝的姐姐,漠神容家族長容淺的妻子,漠神容家是帶有一些巫族秘術的一個亦正亦邪的家族,總之後麵會有更詳細的介紹,還有蘇錦年口中的阿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