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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人心莫測情難測(上)

  一行人到了揚州,先是在一家客棧落了腳。雲楚瞧著那三個字的店名——有客來,想著這家店的掌櫃還真是實在人。


  “歡迎歡迎,客官請隨我來。”一個身穿灰色小褂子的孩子走上來,大約七八來歲,唇紅齒白,模樣甚是清秀。


  “揚州一般客棧裏的夥計都這般年紀,明著是打雜的,暗地裏卻在學著怎麽伺候人,要是日後能被貴人瞧上,連帶著客棧也會水漲船高。”大約是看出雲楚的疑惑,秦焰十分自覺地開始解說。


  “也就是——”雲楚咬咬唇,“孌童?”


  秦焰點點頭,“可以這麽說。”


  晉華天下,雖不盛行男色,但不乏少數人會有這方麵的愛好,且大多屬於權貴,少數王室女子也會秘密圈養男寵。因此很多貧窮人家都會挑樣貌好的十幾歲左右的稚童送過去,沒有門路的,就類似這樣,在這種店裏做活,來來去去那麽多人,就等著有一天被瞧上。在揚州,這種事已經見怪不怪了。


  “你也別同情他們,這是命。”


  雲楚瞪了秦焰一眼,心說這種金湯匙裏出生的大少爺簡直是不知民間疾苦為何物。


  這時,前頭傳來了吵鬧聲,才讓雲楚轉移了注意力。


  “別碰我!”嚴霜使勁地擦著袖子,而她的麵前,恰巧是那個小孩子,正被推倒在地上。事情是這樣的,十人一進客棧,由於男子和女子的房間是分南北隔開的,除了夫妻。因此鳳傾闌一行人被一個摸約十三四歲的女“夥計”帶到了北邊,雲楚一行人則是跟著這個孩子到了南麵的房間,原本五個女子,行李也少,隻是嚴霜從來嬌生慣養,出門帶了不少東西,除了當時想送給傅雪琛卻沒送成的雪玉,還有不少細軟和漂亮衣服。這問題就來了。本來一路上有何成任勞任怨地替這位大小姐扛行李,可現在分開了。再加上秦焰當時自告奮勇地要跟著來,美其名曰“保護”,晚了一步的何成還想開口,不料鳳傾闌這廝悠悠地開口:“行路提前之事何公子還不曾交代,現在時候正好。”所以何成就被拉到一邊“交代”去了。


  這下好了,剩下秦焰這麽一個從小和嚴霜結了死仇的男人,這位大小姐說什麽也不會讓對方幫忙,於是梗著一口氣,自己背著,走得還極快,一路上甚是艱辛。偏偏秦焰故意落在最後,和雲楚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就是不上去幫忙。那小孩見嚴霜實在辛苦,本是好意想幫她拿,卻沒想到這位大小姐的反應這麽大,他才伸手就被推了一把,摔倒在地上。


  “喲,怎麽了?堂堂大小姐還欺負一小孩子。”秦焰流裏流氣地走上前,冷嘲熱諷道。


  此時嚴霜顧不得和對方吵架,隻是離那小孩又遠了一些,她剛聽李雅蘭說了這孩子的身份,一股惡心感立刻湧上心頭,自己自小受傳統教育長大,自是看不起這些個沒身份的普通人,更何況對方以後可能會是男寵。和這樣的人扯上了,是會敗壞她的閨名的。


  “你們掌櫃呢?叫你們掌櫃過來,這是什麽待客之道!怎麽能讓這種肮髒的人給本小姐安排房間。”


  肮髒麽?

  雲楚的眸子沉了沉,她暗自瞧了一眼那孩子,對方一直低著頭,肩膀一抽一抽的,卻硬是沒吭聲。


  “嚴小姐不知入鄉隨俗四個字麽,這揚州客棧都是這樣的,何必像個市井潑婦,讓人看笑話!”這麽刻薄的話竟是從雲楚的嘴裏說出來的,就連秦焰也是嚇了一跳,想著這小姑娘是不是受了什麽刺激,對方平時雖愛調皮,也不是會找事的人啊。沒錯,在秦焰眼裏,雲楚就是在找事,畢竟現在不過是為了一個什麽也不是的小孩子。可見骨子裏,秦焰也是看不起男寵這一類人的。


  “哈,你還挺了解的。”一對上雲楚,嚴霜倒是理智了不少,卻依舊盛氣淩人,“也對,這裏和瑤山這麽近,你想必也常來,難怪學得那一手狐媚功夫。”不說老賴著那位鳳先生,還勾引她的傅師兄,她是從沒見過那人對著其他人會有那麽多生動的表情。


  “嚴霜,你怎麽侮辱人呐!”


  “秦焰,你到底是不是青華門的,怎麽幫著外人呐。”


  兩人爭鋒相對,鬧得臉紅脖子粗的。罪魁禍首倒是心安理得地看著,也沒有阻止的意思。


  此時,客棧的老板大腹便便地走上來,打斷了秦焰與嚴霜之間互鬥。


  那人笑得像隻黃鼠狼似的,點頭哈腰地說道:“各位客官,小的是這‘有客來’的掌櫃金福,不知你們有啥不滿意的地方。”來這揚州喝酒住店的哪個不是想偷腥的達官貴人,這位金掌櫃自然要把對方捧高了。即使嚴霜這一行人無論穿著還是氣質都比不上原來那些客人,但多年來的習慣也讓他知道笑臉迎人總是沒錯的。


  這諂媚的笑容直讓嚴霜皺眉,隻是被雲楚那麽一罵,也找回了一些理智,這兒畢竟不是自己的地盤,於是語氣稍微好了一點,她指指原本在一旁看戲的雲楚,說道:“也沒什麽事,就是我這位師妹看上了那孩子,你單獨弄間房,專門讓這孩子照顧吧,我們這兒再叫些伺候的,記著,本姑娘要女的。”


  金掌櫃笑得更油光滿麵了,要知道這揚州城無論哪家客棧,裏頭貴的可不是飯菜房錢,而是這些貼身伺候的夥計,不管男女,總之伺候的人越多,他賺的越多,“好好,小的這就去安排。”


  人一走,嚴霜睨著雲家小姑娘,不屑地說:“雲楚,既然你入鄉隨俗,那就好好讓這男寵伺候著吧,說起來,那勾搭人的手段,說不定你還比他好點,要看上了,也可以和我說一聲,本小姐幫你贖了他。”


  “成啊。”小姑娘一把拉住為她打抱不平的秦焰,臉上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我現在就看上他了,你把銀子給我。嚴小姐不會小氣的吧。”


  “哧。”嚴霜眼中立刻露出鄙夷的目光,連帶伊爾,林敏芝和李雅蘭的目光也有些變味。雲楚倒是不介意,開開心心收下了對方扔過來的一大袋銀子,看著金掌櫃新帶上來的人,揮揮手道:“行了,你們可以走了。”


  “雲楚——”秦焰扭扭捏捏地還想勸什麽,卻被雲楚敲了下後背,“走啦走啦,折騰那麽久了,回頭該被罵了。”


  “你——自己注意點啊,和那種小孩扯上……”雖知道雲楚不是那種人,但到底不放心,隻得像個老婆子一樣多囑咐幾句。


  “成,去去去,我有分寸。”小姑娘趕蒼蠅似得揮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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