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峰回路轉見故人（上）
雲楚是被一陣香味餓醒的，她睜開眼睛，慢慢坐起來，隻感覺頭一陣又一陣地眩暈，然後，她一愣，隻見火堆旁，雲中就像條死魚一樣躺著一動不動，渾身濕淋淋的，原本粉嫩嫩的裙子也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汙漬，反觀自己，清清爽爽，沒有一絲異味，連頭發都已經幹了。她捋了捋自己的頭發，簡單地綰了個包子頭，雙眼環顧四周，目光觸及到那隻架在火上烤的兔子時，閃了閃。然後，又緩慢地將目光收了回來，悄然地，落在自己幹透地白衣之上，睫毛輕顫，一時間，誰也看不透她在想什麽。
此刻，雲中亦是轉醒過來，他但是覺得整個人像是被拆了一遍似的，渾身上下的骨頭咯咯地疼，他低低地發出幾聲呻吟，然後就秀氣地哭了起來。這小小的啜泣聲，硬是將雲楚從自己的思考中拉出了現實，一看到一個大男人在那裏抹眼淚，她隻能摸摸額頭，表示無能為力。
“雲楚，我們這是死了嗎？嗚嗚，你真好，死了也陪著我。”
“你別自作多情了。”語氣很無奈，雲楚努努嘴，“我們安全了。”
雲中抬起頭，淚光盈盈，模樣甚是可人，隻見他目光亮閃閃地看著雲楚，用充滿希望的語氣問道，“我們沒死？”
雲楚木然地點頭。
“太好了。”雲中一下子忘卻了渾身上下的疼痛，“我還以為真的要提早去見我娘了，哇，你看，兔子也在！”少年此刻餓得前胸貼後背的，也不顧裝什麽大家閨秀的禮儀了，直接對著烤兔子就撲上去了。
“哎哎哎，你慢點。”
“啊，燙燙燙燙燙……”
“慢慢來，哎，你別放手，要掉地上了！”兩人一陣手忙腳亂，總算把兔子收拾幹淨了，雲中不一會兒就啃完半隻兔子，舔了舔手指，滿意地摸摸肚子，而此刻雲楚才吃了一隻腿，這就是男人和女人在食量上天生的差別。
“雲楚，你烤兔子的水平真厲害，我吃過皇家盛宴的兔子都沒這個好吃——”忽然，他語氣一轉，“這不會是之前那隻兔子吧。”
雲楚癟癟嘴，把剩下的兔子肉塞給他，“吃，還堵不上你的嘴。”
“裏（你）圖（去）拉（哪）裏？”
“我去找找有沒有幹淨的池子，把你身上一身臭味洗一洗。”雲楚擺擺手，示意對方不要跟過來，轉眼間就消失在雲中眼前。
可憐雲中嘴裏還叼著剩下的兔子肉，雲楚一走，立刻感覺四周陰陰的，似乎四周全是眼睛，正在暗處對他虎視眈眈，雲中蜷縮著身子，更加近距離地靠近火源，口中喃喃自語，“雲楚，你可要快點回來。”
雲楚順著感覺想回到那條臭水溝的岸邊，她在一路上留下了記號，防止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正如她之前所想，他們所遇到的事情，詭異得很，分明掉進了水裏快要死了，可是醒來後兩人都安然無恙，這不正暴露了暗處有人麽，既然如此堂而皇之宣告了自己的存在，又何必躲躲藏藏。當然，雲楚不會蠢到現在對著空氣大喊兩聲“出來”，萬一那人是敵不是友呢，這種情況也不是沒發生過，當初在禦辭中背後的人不就是一邊救她一邊害她麽！
她一邊走著，一邊留意著四處的環境，僅僅是一會兒，便感覺頭暈目眩，好像整個天地都旋轉起來，這時，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隻是個普通人，更糟的是，連個普通人也不如。用力地擰了擰眉心，雲楚想要坐下去緩一緩，結果屁股還沒坐熱，卻聽到她過來的方向傳來了一聲尖叫聲。
那是——雲中的叫聲。
她猛地站起來，眼前一黑，差點摔過去，險險地靠在一棵大樹上支撐著自己，她不由得在心裏暗罵雲中這個不省事的，隻會給她找麻煩。罵著罵著，雲楚還是心軟地站起來，隻是這次她學聰明了，沒有之前那麽快的速度，她閉上眼睛調整了一下呼吸，就往雲中的方向跑過去，然而，跑了幾步，就看到雲中邁著小短腿往她這邊跑來。
“雲楚。”好一聲有緣婉轉的叫喚。
小姑娘的雞皮疙瘩唰唰唰地往外冒。
“你怎麽了？”
“來不及說了，先跑。”雲中的話音剛落，雲楚便看到他的身後一大堆拿著刀刀棍棍的五大三粗的男人正一邊罵一邊追上來，頓時僵住了，“你到底怎麽把他們引來的？”
“現在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嗎？”雲中心虛地跺跺腳，“快跑啊。”
可憐雲楚剛鬆了一口氣的神經馬上緊繃起來，隻好邁起步子繼續跑起來，“我說東南西北這麽多方向你幹嘛非往這裏跑？”簡直害死她了。
“你不是留了記號嗎？”雲中姑娘說得理直氣壯。
“你——”雲楚再次在心裏後悔得滴血，她到底為什麽要留記號，到底為什麽聽到他的尖叫就跑回去救他，一定是當初受傷的時候連著腦子一起被鐵鏈擰壞了。
“小美人跑那麽快幹嘛？”為首的一個男子咧嘴笑笑，和雲楚想得不一樣的是，這男人的連還是長得挺白淨的，怎麽就跑去當猥瑣男呢，當男寵也好啊。咳咳，現在不是可惜這個的時候。
雲楚一個愣神，他們的前麵也閃出一夥人，同樣的衣服，同樣猥瑣的嘴臉。頓時，前後夾擊。兩人被迫停下腳步。
“雲姑娘，你再跑也沒用，方圓十裏都是咱們的兄弟，我們早就知道你會經過這裏了，你還是乖乖地和我們走吧，給我們老大做個壓寨夫人，從此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雲姑娘，這是叫她，雲楚撓撓後腦勺，她見過這些人嗎？難道是平果的手下？平果什麽時候成山大王了？小姑娘正想著要不要說幾句大義凜然的話來捍衛自己的氣節，就被耳邊高分貝的叫聲差點震聾了。
“你們別過來，我這次有幫手哦，你看她，她很厲害的，她徒手可以殺掉十幾隻野貓呢！”雲中說著使勁推了推雲楚。
“呦，這也是個小美人嘛，來來來，不用擔心，雖然你家小姐被我們大王定下了，但我們還是會疼你的。”一個賊眉鼠眼的瘦小男人從白淨男子身後走出來，看著雲楚的樣貌搓著手笑道，一時間，眾人都大笑不止。
雲楚嘴角抽了抽，為什麽她這個貨真價實的女人反倒成了備用的。
雲中真的要哭了，此刻他十分後悔沒帶幾個高手上路，“我是說真的，不信，你們去看看對麵的岸上，那裏有好多具野貓的屍體。”
雲楚的眸子裏一絲異光閃過，詫異地看著雲中，對方卻渾然未覺。
“哈哈，沒關係。”那群人絲毫沒有懼色，反倒笑得更猖狂了，“這更好，老子好多年沒吃過貓肉了。”
雲中的腳一下子軟了下來。
“哈哈哈，這才對嘛，雲姑娘，乖乖聽話，否則——”白淨男子忽然麵露凶相，“你那雙婢女，就是你的下場。”
雲中一驚，一驚忘了恐懼，他急切地抓著雲楚的肩膀問道，“你們把他們怎麽了！”
“你說呢？”白淨男子意味深長的嘖嘖嘴，“那兩個丫頭，還未開苞吧，滋味真是不錯，兄弟們可都嚐了一遍……”
“……”雲楚感覺肩膀生疼生疼的，轉頭看向雲中，不由得愣住了，此刻對方雙眼通紅，一片血絲，白嫩的臉此刻漲成了紫紅色，一雙眼珠子凸了出來，整個人活像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可惜了，這兩個女人的身子太弱，就這麽玩了幾遍就死了，大王物盡其用，把她們喂狼了。”
“你們這些畜生！”雲中崩潰的叫出來，雲楚覺得一陣風擦身而過，隻見對方已經撲了上去，猶如亡命之徒一般，撲倒那個白淨男子身上，可是卻被對方一腳踹中了肚子，他的嘴裏噴出一口鮮血，嫣紅碎了一地。然而，他又爬起來，繼續撲上去——又被重重地踢了回來，又撲上去……沒完沒了，仿佛不到最後一口氣，他決不放棄。
耳邊是那些人大笑的聲音，猙獰而又醜陋，雲楚卻已經被眼前的這一幕完全震撼了。
那個在她麵前一直膽小怕事，無勇無謀的人，此刻卻僅僅為兩個丫鬟，不要命的衝上去，盡管這樣的方法很蠢，但是，讓她震撼的，不就是這愚蠢的行為背後單純的情感嗎？
最後，雲中終於爬不起來了，他趴在地上，語無倫次：
“她們才十歲，你們怎麽下得了手！”
“她們父母還等著她們的月錢，她們還有很多弟弟妹妹。”
“她們是我唯一的朋友啊！”
“你們怎麽可以殺了她們？”
“用那麽殘忍的方法……”
白淨男子一直微笑地看著這一幕，淡然的出腳，收腳，此刻，神色依舊笑容滿麵。
一個平頭小子從他身後走出來，在他耳邊悄悄說道：“二哥，這樣不好吧，畢竟這是大王要的人，你給弄成這樣，恐怕不好交——呃——”可憐這人還未說出最後一個字，已經被對方掐住了喉嚨。
“我做事，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平頭小子漲紅了臉，腳慢慢離開地麵，他不斷地掙紮著，掙紮著，最後，終於沒了氣息。
雲楚沒想到這個人對手下人都這麽不留情，然而，還沒等她來得及感歎，那個男人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她的身上，似笑非笑，更像一隻餓狼，盯上了獵物。
一刹那，雲楚的呼吸一滯。
隻見那張薄唇中優雅的吐出幾個字，“現在，該輪到你了。”男子的腳步一步又一步地靠近，雲楚一步又一步地退後，而她的底線，就是雲中，如果遠離了這個人，她就退無可退。
“不對，你們不是普通的山賊。”雲楚的眼睛忽然熠熠閃光，目色如刃直接射向眼前的男子，反倒讓對方一愣，不過也隻是刹那，他笑道，“姑娘果然聰明。”
“我跟地上這個人沒有任何關係，隻是碰巧同路罷了，不管你們的目標是誰，我希望你們能放了我們其中一個。”
男子的目光變了，變得意味深長，“你怎麽就能確定，我們的目標不是地上這個人呢？”
雲楚臉上毫無懼色，隻是唇角的弧度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