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暮春樓裏拍賣物(下)
“……”這是她的酒,他的第一次當然交托的快快樂樂了,雲楚恨恨地想,這梁子結大了!
整整十壇相思酒無異於將現場的氣氛推到了高潮,再加上起價也不算高,很快價格被抬到了兩萬七千兩。雲楚眼風掃著一旁優哉遊哉玩著扇子的王意之,若不是他那眼珠子沒離開過酒壇子半分,她恐怕真信了他表麵上的遊刃有餘。
哼,裝吧裝吧,十壇相思酒,還輪得到你扛回去!
外頭鬧哄哄的一陣,終於,王意之坐不住了,一口氣出價三萬兩——黃金。頓時,王允之到嘴的一口女兒紅直接噴了出來,把桌上的一隻烤乳豬淋了個透心涼。
雲楚剛剛伸到半空的筷子默默地轉了一個向,正好落在了她最不愛吃的西紅柿炒雞蛋,別名——紅玉鑲金。她癟癟嘴,嫌棄地撥開西紅柿,挑了幾塊金燦燦的炒蛋,丟進了雲熙的碗裏。
小包子受寵若驚,一口便吞了下去,都不帶嚼的。
“意之,你怎麽把老婆本都拿來買酒了!”王允之終於從巨大的打擊中回過魂來,一把抓著王意之的衣領急急地說道。
雲楚更悲憤了,她十壇酒怎麽可能隻夠換一個老婆!
“三哥莫急。”王意之一派淡定,“妻子乃身外之物,酒才是貼心入腹,必要之時,拿身外之物換貼心之物是必須的。況且區區三萬兩,我還是可以賺回來的。”
“……”全場沉默,這歪理,當真——雲昭想,下回如果四表弟妹過門他是不是該把這段話複述一下?
“表哥的意思是,像雲楚這般人,日後也隻能被夫君當成身外之物嫌棄?”雲楚幽怨地看了一眼雲昭,然後又盯著王意之,我見猶憐。
雲昭頓時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這姑娘能不能別暗示了!
相比較,王意之就淡定許多了,他正想說些什麽話糾正一下自家小表妹的錯誤觀點,底下又開始報價——八萬兩黃金。
一口氣漲了五萬兩黃金,都不喘一下,也不知是誰這麽財大氣粗?
王意之那張桃花臉終於變黑了,要出口的話就成了,“三哥,表哥,你們帶了多少銀票,能不能先借一下我?”這模樣,簡直是低三下四,這語氣,壓根是委曲求全,哪裏還有剛才那隨性的模樣,閃瞎了雲楚的一雙狗眼。
雲昭和王允之麵麵相覷,前者便為難地說道,“我們兩個帶在身上的票子加起來也不足五萬兩黃金啊!”
王意之那小模樣簡直可以說快要哭了,拍賣行裏的規定,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銀票也可以。
雲楚也快要哭了,她的八萬兩黃金就這麽飛走了,偏偏這錢還是賑災的,就算她去找鳳紫要對方也吐不出來啊!
啊!越想越糾結,怎麽辦,能不能回頭讓鳳流年把那十壇酒偷出來再賣一次?
她身後的人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身體前傾,輕輕說道,“若你不高興,我現在就將它們取過來。”聲音很小,隻有兩人才可以聽到。
雲楚搖搖頭,“雖然不甘心,不過也隻是十壇酒而已,而且這酒在我手裏也是燙手山芋,有人幫我處理掉反倒是好事。”嘴上是這麽說……可是那畢竟是八萬兩——黃金啊!雲楚的小心肝碎了一地。
現場已經沒有人往上抬價了,這十壇酒最後以八萬兩黃金的價格拍下,創了拍賣會有史以來的記錄。
反觀雲昭房內,王意之全身無力地靠在角落裏,雙手抱著膝蓋,兩眼失神,滿身落寞。
而雲楚,一個勁兒的低頭啃菜,好像不把自己塞飽決不罷休。
雲昭:“……”
王允之:“……”
王意之的反應他們倒是有些料到了,若不是他們在場,王意之說不定就真的漫天喊價了,不過礙於他們,才不敢肆意。如果他真敢當場說出八萬兩黃金以上的價格,王允之絕對敢打斷他的腿,塞了他的嘴,直接打暈扛回家。
可是,為啥小姑娘都一副悲憤的模樣哩?難道她也愛酒成癡到意之那種地步啦!
此刻,鳳流年貼著雲楚的耳朵又說道,“這十壇酒是被十家人共同買下的。”也就是說,這十家相互合作了。
這話,王意之聽得清清楚楚,當下像木乃伊一般僵直地彈起來,聲音發顫地吼道,“實在是太卑鄙了!”
“人家那是聰明。”雲昭毫不客氣地打擊道,“你也真是,誰會沒事揣個三萬兩黃金到處走的,以後注意點。”
王意之悶悶地,頗有幾分委屈,自顧自地嘀咕道,“早知會有今天,我肯定再多揣一點。”
當他是聾子?雲昭眯了眯眸子,心裏不知又在算計什麽東西。雲熙見此,兩隻手扒著小飯碗向雲楚挪了挪。
嗯,還是雲姐姐最安全,哥哥什麽的實在太多了,物以稀為貴嘛!
“對了,這些提供拍賣物的人都是這麽顯貴嗎?”不說安成帝,光是四皇子,蕭燕候,惜妃這些人在尚京都是炙手可熱的人物,雲楚真的很難相信區區一個暮春樓,能將這些人都拉進來,畢竟這事對於他們除了一個名聲,基本得不到任何實質性的東西。
可是雲楚恰恰忘了,這些存在於頂端的人,也僅僅需要名聲罷了。
“也不是,有些東西就是普通人提供的,比較稀罕,呈出來賣也能得個好價錢,但價格不會像今天這般高,不過普通人真有這東西早拿去當了,又怎麽會捐獻出來呢。”雲昭回答,隨後看著下麵,若有所思地說道,“不過,那十壇相思酒的價格的確是出乎預料,也許是因為峒派滅了,相思酒今後也不再存在了……若是有朝露公主親自所釀的酒,這價錢,恐怕還能翻上一番。”
雲楚的眼皮跳了跳,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興奮,“那麽這些拍賣物的拍賣順序又是如何分的?似乎不是按照主人的貴賤啊!”
“嗯,隻是單純抽簽來的,因為是善舉,國師嚴明杜絕討好賣乖的齷蹉事情,一開始實行並不順利,慢慢下來,才成了如今這般自由買賣的氣象。那位國師當真是個妙人。”這點雲昭是由衷的誇獎,這個世道,無論哪朝哪代,諂媚逢迎是常態,能做到這樣的地步著實令人欽佩。
“確實厲害。”突然間,雲楚有些食不知味。
此刻,第五件拍賣品也呈了上來。
如果說,之前蕭燕候那十壇相思酒將此屆拍賣會推到了高潮,那麽這第五件物品無疑是將所有的熱潮全部消退,現場直接冷卻得毫無歡笑聲可言。
這第五件商品,是一顆相思豆,由一位姓藍的公子提供,起價,零。
在所有人眼中,這就是一顆醜了吧唧的豆子,不稀罕,送的人也不稀罕,據他們所知,這尚京的達官貴人中可沒有一個姓藍的。那國師是逗秀嗎?拿這種東西拍賣,說搗亂才更貼切吧。
雲楚微微一愣,她盯著盤子裏紅巾上那棵普普通通的相思豆,整個人像是魔怔了一般,一動不動。
現場一片低迷,介紹人站了許久也未等到買主,不由得又加了一句,“藍先生說,此物贈給有緣人,他另外還有禮物相送。”
笑話,誰會真的貪便宜要這麽顆豆子,這不是自貶身價麽!
另外三人終於意識到了雲楚的不對勁,相互看了一眼,猶豫著要不要問一下,卻見雲楚忽然抬起頭,怔怔地說,“流年,你聽到了嗎?他姓藍。”
鳳流年低低地應了一聲,“嗯。”聲音小得可以直接忽略掉。
雲楚仿佛又陷入了沉默,突然,她轉向雲昭,急切地叫道,“雲昭,你的玉牌借我用一下。”竟是連那句假的掉渣的“兄長”都沒意識喚了。
暮春酒樓拍賣會的報價是要用玉牌的,方正的牌子,上麵雕刻著不同的花紋,隻是外形相同,每人一塊,代表隻能拍一樣物品。
雲昭眼中有一絲疑惑,但飛快地拿出玉牌遞給雲楚,,雲楚連謝謝都沒來得及說上一句,便爬出窗子,朝下麵喊了一句,“那相思豆我要了!”
這番動作著實讓雲昭和王家兄弟嚇了一跳。
報價都是招來守在外麵的小廝,然後再由他們傳到外麵,幾時是這般直接而又……粗魯。
王允之在心裏驚歎,這丫頭也太彪悍了。
顯然,連樓下的介紹人也被對方這一動作驚到了,不過他到底是訓練過的,很快就恢複了正常,隨之便問道,“姑娘許下多少價?”
“……。”雲楚略略沉思,報出四個字,“依舊無價。”
幕簾後的眾人又是一片嘩然,嘲諷有之,不屑有之,不解有之,思考有之……
介紹人依舊麵不改色,悠悠轉了一圈,“還有人要加價的嗎?”
自然是沒有的,衝著臉上這層麵子,也不能白拿這麽個破玩意兒回去呀。
那顆相思豆被放在錦盒中最後轉到了雲楚的手裏。雲楚還未伸手,那小廝便說道,“恭喜姑娘得了此物,還有些贈品隨後送到。”
雲楚點了點頭,沒放在心上。她取出那顆相思豆,仔細地轉了轉,深紅色的豆子,橢圓形,真的沒有什麽特別的,除了——
“阿楚姑娘,你拿這麽顆東西有什麽用啊!莫非你認識那買主?”王允之瞧著雲楚那模樣,便藏不住話了,不由得問道。
“不認識。”雲楚又仔細地摸了一遍,終於摸到一些不同尋常的雕刻痕跡。她轉過來看了看,卻是不怎麽看得清,便求助地看向鳳流年,伸手遞給他,“這是字嗎?”
鳳流年接過後,摸了幾遍,卻沒有得出什麽答案。
雲楚有些失望。
忽然,眼前伸出一隻手,沿著相思豆的刻痕摩挲了一番,隨之,那隻手的主人說道:“此情不渝,此生不悔。”
“什麽?”雲楚有些懵。
“上麵的字啊。”王意之似乎從相思酒的打擊中恢複過來了,“平日我也研究過這些。”說完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果真是小女孩子的東西。”
雲楚的手卻一僵,整個人有些回不過神來,手中的相思豆亦滾落下來——
此情不渝,此生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