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遇公子碾作塵(上)
朝陽宮中,氣氛一觸即發。,赤雍王妃忽然發難讓宿草噤聲,低著頭似乎是畏懼對方的權威,讓她的模樣看起來更加的楚楚可憐。
此刻,外麵傳來高叫,“皇後娘娘到。”
眾人被這一聲音吸引,紛紛向門口看去。
皇後洛宜嫣出自三大世家的洛家,前皇後的妹妹,誕下太子鳳曜,尊貴無比,一直掌管六宮事宜,四十幾歲的她保養得宜,舉手投足間的貴氣渾然天成,行走至大堂,朝著安成帝盈盈一幅,“臣妾參見皇上。”
安成帝伸手,“起吧,坐到朕身邊來。”他向來尊重這個嫡妻,雖然是繼室,但待遇也絲毫不遜前皇後。
“謝皇上。”洛宜嫣緩緩走上去,看了眼安成帝懷裏的人,麵上的關切不似作偽,“惜妃妹妹病得這般厲害,怎麽不去躺著?”她顯然已經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承蒙皇後娘娘厚愛,臣妾……臣妾……”陳雪姬泣不成聲,但慢慢地,止住了眼淚,仿佛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柔弱地離開安成帝的懷抱,剛要下跪,卻被皇後攔住了。
“妹妹既然病了,就要好好休息,這些虛禮不必計較了,好好養身子,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可是這……”於理不合。
“皇後說的對。”安成帝很滿意看到自己的妻妾和平相處,一手攔住陳雪姬的腰,將人拖入懷抱,“你莫要勉強了自己。”
陳雪姬低頭壓抑著悲傷,“是。”
看到主子如此難過,以及皇上皇後對自家主子的庇護,宿草狠下決心,迎著赤雍王妃的威壓,大聲說道,“王妃你糊塗了,雲姑娘生長在民間,與草莽相伴,如何心地善良,知書達理?何況過去她還在揚州出入各大青樓,定是怕我們娘娘將她還隱瞞著的醜事說出去,所以情急之下想要對我們娘娘不利。”
在眾人眼裏,這個丫頭分明是為了主子破罐子破摔了。
秦焰聞言,不屑地一笑,“你這女婢說出來的話當真可笑,她在揚州做了什麽我更清楚,怎麽不見她來殺我?”
“秦公子年少風流,誰知這女人懷了什麽齷蹉心思,奴婢知道,進了青樓的人,向來一雙玉臂萬人枕,對男人,自然下不了狠手。”
“你這丫頭,這麽了解青樓之事,難不成你待過?”
宿草梗著脖子,“奴婢就待過,若不是娘娘和木蕊姑姑,奴婢現在還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裏生不如死,所以對惜妃娘娘,奴婢萬死不辭,絕不敢有一絲虛言。”
此刻,陳雪姬伏在安成帝的懷中,輕輕啜泣,“皇上,我們的孩子……”
安成帝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沉痛,“愛妃莫要傷心,朕不會讓這個孩子白死!”說完,他淩厲的目光掃向雲楚,“你還有何話說?”
雲楚抬頭,神色間,沒有一絲該有的慌張,“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臣女不知是哪裏得罪了這個婢女,以至於她要將一件簡單的意外說成蓄意,宿草,既然你非說是我推了惜妃娘娘,請你告訴我,當時我怎麽推的?一隻手還是兩隻手?是直接伸手推的還是上前幾步?我在推了惜妃娘娘之前是誰在說話,說了什麽話?請你一一告訴我!”
“當時情急,奴婢記不清了。”宿草重重叩地,“皇上,雲姑娘分明是為難奴婢。奴婢賤命一條,沒有啟蒙,自然沒有雲姑娘過目不忘的本事,隻知道當時雲姑娘確確實實用雙手推了娘娘,至於其餘細節,奴婢心切,隻記得娘娘是否安康。若這樣反倒說奴婢說了謊,奴婢願受極刑,以證清白!”
“皇上,當時的確情急,一個小丫頭如果記得麵麵俱到,反倒是讓人懷疑。”皇後微微笑著,給人一種端莊善良的感覺。
安成帝點頭,“皇後說的不錯。”
雲楚目光沉了沉,撇開頭,“你是說我的兩隻手確確實實碰到了惜妃娘娘的後背,就這樣,將她推倒?”她說著做了一個向前推的動作,“作為一個護住心切的奴婢,這一點,應當是記得清清楚楚吧。”
宿草昂首挺胸,“對,奴婢記得很清楚。”
雲楚頷首,輕輕一歎,“惜妃娘娘身邊有你這般心氣高的奴才真不知是福還是貨。”
陳雪姬眉梢一挑,心裏閃過一絲不安。
“雲姑娘不必顧左右而言他,奴婢這雙眼睛看得真真切切,姑娘還有什麽確切的證據,都拿出來,奴婢定要為娘娘討這個公道。”
“宿草,別再說了,是本宮自己跌倒的。”陳雪姬低低的啜泣聲傳來,落在了眾人的心尖上,“皇上,您不要怪雲小姐了,要怪隻怪臣妾福薄,沒這個命。”
“愛妃不許這般妄自菲薄。”安成帝連忙擁住懷中的美人,“傻瓜,你沒有這個福分還有誰有,放心,我們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帝妃當眾秀恩愛似乎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雲楚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連皇後和淑妃都是一派淡定的模樣,隻是心裏是否也是這般淡定就不得而知了。
“惜妃娘娘先別哭。”雲楚的語氣沒有一絲波動,“娘娘摔在地上,當時如此情急,顧不得幹淨,可如今閑暇,不該換一件衣裳嗎?”
“雲楚,你這是什麽話,惜妃娘娘如今痛失愛子,你居然還讓娘娘去偷閑換衣裳!”李姝趕緊站起來不讚同地說道。
“我在和惜妃娘娘說話,你這般激動做什麽?”
“皇上,雲小姐這般行徑,毫無悔過之意。惜妃娘娘心善,可您不能姑息養奸,這等惡人,定得受罰!”宿草哀叫,頭再次一下一下叩在地上,此刻她的腦門上已經青紫一片。
眾人一時都紛紛同情這個衷心護主的丫頭,對雲楚怒目而視。
“皇上,表妹雖長於民間,可是向來心地善良,從不惹是生非,不然也不會幫著秦公子參與蠱毒之事,可見表妹深明大義。”王賦之上前,跪在雲楚身邊,“臣以為,光憑一個婢女的話就定罪,實在太過草率。”
“皇上,表妹醫術高深,觀麵可知病者之症,她曾私下告訴臣,惜妃娘娘可能有孕,隻是沒有正式把脈,不太清楚,皇家子嗣如何重要,表妹本就是大夫,醫者父母心,她如何會下手害惜妃娘娘。”王意之上前,亦是跪在雲楚的另一側,“若按照此奴婢所說表妹因私仇而陷害惜妃娘娘,怎麽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出手,還偏偏讓人看到了?”
“皇上,阿楚這孩子雖然流落民間多年,但臣妾記得她小時候一向乖巧,臣妾絕不相信她會做出傷害惜妃妹妹的事。”
而王允之,站在王惟芳的身旁,生怕自己的姑姑當場失控,若不是他現在點了穴,恐怕對方已經出口不遜了,其實王允之更想罵人,隻是他是男人,至少還知道冷靜。
“皇上,當初雲小姐幫臣探查消息,臣見過她的聰慧,就像王四公子所說,雲小姐絕不是這等沒有腦子的人。”秦焰附加了一句,可觸及到雲楚向他投來的目光時,立刻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難道諸位貴人的意思是娘娘自己跌倒嫁禍雲姑娘嗎?皇上,雲姑娘既然是醫者,更是有意為之了,娘娘一向體弱,她定時知道如何讓娘娘最快流產,可憐娘娘自己都不知道身懷六甲。”宿草伏在地上,嗚咽不止,“皇上如果不相信奴婢的話,奴婢願以命相抵。”
“誰說惜妃娘娘自己跌倒,你難道不會動手推她然後陷害我表妹嗎?”王意之懶洋洋地說道,一雙眼睛卻是漫不經心。
“奴婢對娘娘一片真心,既然大家都不相信奴婢的話,那請王四公子拿出證據來,證明奴婢在說謊!”
安成帝看著殿中之人,目光轉向雲楚,“雲楚,你還有何狡辯?”
被點到的人對於四周為自己求情的人,臉上沒有一絲動容,她直直地看著陳雪姬,“惜妃娘娘也覺得是臣女推你的?”
陳雪姬的頭埋進安成帝的胸膛裏,低低泣道,“……皇上,算了。”
四字,勝如一個“是”!
雲楚沒有證據證明自己是清白的,對方卻有一個證人,場麵,還真是不利。
“大膽雲楚!膽敢謀害宮中嬪妃,殺害皇嗣!立刻打入……”話說到一半,外麵忽然傳來——
“四皇子到!”
這一聲響,就如一顆石頭投入了湖麵,掀起了軒然大波,不僅打斷了安成帝的話,也打破了大殿中劍拔弩張的氣氛。此刻,無論是安成帝,皇後還是惜妃其他官宦子弟,臉上無不出現驚詫以及驚喜的表情。
誰人不知這位三年前歸來的四皇子鳳雪傾貌若天人,可惜他從未踏出過淩雪宮,除了皇上,幾乎沒有人見過他,如今竟然親自到了昭陽殿,這是何等的奇事!驚喜之餘,他們不免猜測,是不是守門的太監報錯了?因為就算是二皇子出現在朝陽宮也要比四皇子來要正常得多。
而下一刻,一把輪椅,一襲白衣,鳳雪傾在眾人從驚訝驚喜到癡迷的目光下由夏嵐推著輪椅緩緩進入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