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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春宵帳暖英雄塚(下)

  走了半步,鳳傾闌又回頭,目色柔和地說道,“哦,對了,這兒叫倚香苑,日後遇見了繞遠路,別讓我看見你自己偷偷來,不然……嗯?”


  雲楚頓覺得壓力很大,總覺得藍滄海如今每說一句話,每做一個動作都有讓人琢磨不透的深意,對方一向這般陰晴不定,魏長舒說過這可能就叫做“二重人格”,雖然她覺得很玄乎,甚至曾經以為藍滄海就是那人假扮的,但之後的試探說明她這個猜想是錯誤的,藍滄海向她解釋他認識鳳傾闌這個人,因為他也是出自漠神容家,與之有著很深的淵源。至於其中的因果,對方卻是不肯說了。


  也隻有漠神容家那樣的地方,培養得出一個天下首富,就如當你的容家祖先——容景。


  魏長舒私下說這廝可能受了鳳傾闌太多折磨,所以第二重人格便十分相像,雖然雲楚並不覺得對方的話是事實,可是久而久之,她竟也不排斥了,隻覺得這樣的藍滄海仿佛填滿了她心中最空的那個角落,有著不能說出口的眷戀。


  “知道了,我才不來這種地方。”哼,你把我打暈了帶過來分明不想讓我知道路線,我就算想來也來不了,“對了,我來這裏流年知道嗎?”潛意識裏雲楚以為藍滄海是留了口信的,否則現在流年說什麽也會趕過來才對。


  鳳傾闌唇角勾了勾,伸出大掌,抓住雲楚的小手。


  這雙手幹燥而冰冷,涼徹骨髓的手心貼著同樣沒有溫度的手心,雲楚不爭氣地臉卻是又紅了,心裏努力喊著淡定,可是麵上就是不聽話。


  丟人了,十六歲了和別人牽個小手還臉紅。


  鳳傾闌並未往門那邊走,而是走向一麵牆,按著一種特殊順序敲打了五下,床底出現了一條暗道。


  雲楚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地發生,忍不住問道,“藍滄海,這個地方不會是你開的吧。”


  鳳傾闌微微笑著,牽著雲楚一步一步走下暗道的樓梯,“不是,隻是藍家也投資了部分。”


  “你連這種地方都染指?”雲楚真不知該用什麽表情了,說鄙視吧,對方現在可是為了自己,說高興吧,這種地方又不是她能來的,她有什麽好高興的!

  “你若不喜歡便別放在心上了,這樣的地方,是每一處繁華之地光明背後的陰暗,即使你希望它消失,也滅不盡天下的倚香苑。”


  “話雖如此……”


  “此處不同於別處青樓,不僅有妓子,年輕的小倌,還有各種禁藥,便是皇親國戚,定力再強,進了這裏也別想戒掉,它能毀了一國帝王,也能成就一國帝王。”


  “……”雲楚覺得藍滄海的話裏有話,暗暗點頭,也不知對方看到了沒。


  這條暗道很小,剛剛容下二人,四處也沒有燭火,兩人手牽著手,終於走到了盡頭,鳳傾闌忽然轉身,在她的臉上胡亂地抹了幾把,看似沒有章法,可是雲楚覺得對方又在自己的臉上動手腳了,不免有些鬱悶。原來已經夠醜了,這次還要弄成什麽樣啊?

  鳳傾闌推開暗門,雲楚隻覺得一道刺眼的亮光襲來,以手遮眼,觥籌交錯,靡靡之音便在耳邊響起。


  一低啞的聲音近了些,哈哈一笑,“藍公子怎麽現在才來,罰酒!”


  雲楚聽到鳳傾闌說,“愛妾風情萬種,滄海難以把持,便晚了些。”這語氣中竟然有幾分羞澀在裏麵!

  那說話的人目光便轉向雲楚,眼睛一亮,“喲,這小妞倒是別有風情。”說完他的目光便上上下下地掃著雲楚的身體,仿佛射穿了她的衣服,“如此騷媚,藍公子當真好福氣!”


  “桑田,見過齊公子。”鳳傾闌嘴角始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笑意,雲楚卻覺得有些冷,桑田……滄海桑田……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對方是在和自己說話,也不遲疑,桑田就桑田吧,她收手,向那齊公子盈盈一幅,軟糯的聲音響起,“奴家見過齊公子。”


  不知為何,雲楚總覺得此人有些許熟悉。


  “喲,這聲音當真是……”齊遠之見了雲楚的全貌,眼光更是毫不掩飾,“藍公子,你這愛姬可否借我一晚?我拿十個美人與你換。”


  十個美人換一個女子的一晚,這是何等的不平等交換!


  這裏無論是女子還是小倌都是玩物,隻要主人高興,便會留在身邊賞玩一二日,若主人厭了,有的直接棄之,有的就和別的主人家交換,換個口味。這些人閱人無數,盡管雲楚著了男裝,可臉上的妝容已經被鳳傾闌擦去,自然一眼便看出她是女子了。


  “什麽美人讓齊公子這般動心?”齊遠之的身後傳來雄厚的中年男子的聲音,那男子錦衣玉帶,穿著十分華麗,看到雲楚,亦是微微一愣,但是他很快便回過神來,對著鳳傾闌說道,“藍公子當真豔福不淺,記得上回來這倚香苑的頭牌對你念念不忘,那時你卻送給了老夫,想不到今日這個比那狐媚子還有豔麗三分,尤其是不著脂粉,便讓人眼前一亮,若是精心打扮,那還不變成妖精了。”


  這話表麵看在誇讚雲楚,其實是在暗示藍滄海將人送出來,就像上次一樣。


  偏偏鳳傾闌這個時候犯傻,隻當沒聽出來對方的弦外之音,而是向小徒弟介紹,“這位是當朝的太傅,慕容老爺,快見禮。”


  此人便是慕容華?雲楚依言行了禮,隨著鳳傾闌入座,同時偷偷打量起了對方,慕容華看著十分年輕,絲毫不遜於這兒的公子,長了一雙桃花眼,但眼袋青黑,麵目略顯蒼黃,可見是個縱欲過度的,那眼裏偶爾流轉的精光又令人暗暗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忽然,慕容華抬頭,正好攥住了雲楚打量的目光,他唇角一勾,眼裏閃現出毫不掩飾的欲念和決心,雲楚心一跳,立刻別開眼睛,不由自主地往鳳傾闌身後躲。


  “慕容大人看什麽看得這麽出奇?”又一錦衣男子問道,他身邊圍了兩個美人,兩個小倌,均是衣衫裸露,豔美非常。


  慕容華也不遮掩,“藍公子帶來的美人嬌嗔鎖目,眼眸秋波,卻又有一絲空靈的才氣,當真新鮮,老夫很是喜歡。”他都說得這般明顯了,可鳳傾闌依舊裝傻。


  “承蒙大人賞識,我這桑田雖沒大才,卻也比得過那些所謂的名門閨秀。”他的語氣中頗為驕傲,可雲楚卻不知道這廝在驕傲什麽。


  “那老夫可要看看了。”他說著,喝了一口酒,狠狠地親了一口身邊的美人,惹得那美人一陣埋怨,更是動人。


  雲楚算是看出來了,此處不僅是慕容華淫亂的場所,還是他暗地裏接見幕僚的密地,那位姓齊的公子,正是當年在毅鴻樓有過一麵之緣的齊遠之,據她所知兩年前,齊家因與外敵勾結,被晉華帝滿門抄斬,後來隻有少數的人逃了出去,聽說是定居於其他小國,沒想到竟是出現在了這裏。想到此,雲楚不免看了眼鳳傾闌,此刻,她若還以為此人是個單純的商人那就是腦子被驢踢了。


  “桑田,我很喜歡你之前哼的那曲調,給那調子首詞給大人瞧一瞧。”


  雲楚立刻瞪著鳳傾闌,她什麽時候哼調子了?她什麽時候會寫詞了?這不是坑她嗎?


  鳳傾闌卻是沒有理會她,“來人,取琴來。”


  眾人眼裏都閃過一絲驚訝,隨之便是濃濃的驚喜。


  “喲,藍公子的要彈琴。”


  “藍公子的琴音可是十年難遇,我等今日有耳福了。”


  唯有慕容華冷冷一笑,眼睛依舊盯著雲楚,他就不信,他今日嚐不到這小妞。


  一個小廝很快取了一架七弦琴,鳳傾闌試了試音,示意雲楚可以開始瞎編了。


  實際上雲楚由鳳傾闌親自教導,也唯有他這個做師父的明白自家小徒弟的才能,隻是雲楚實在懶,不願費心奪個才子佳人的名聲,不如日日打瞌睡睡覺。向他複仇,步步為營,恐怕是這個小徒弟此生做得最勤快的事情了。


  雲楚苦巴巴的,但此刻卻不容她遁走,隨著鳳傾闌的琴音,她的心裏轉了轉,便開始唱

  起來——


  “肌玉生香風塵倚,韶華匆匆,客也匆匆。酒闌燈謝,何為醉生夢死?客官留步,與奴一鄉春宵好夢,再見陌路。”


  “笙簫吟唱鈿頭碎,明珠灼灼,心也灼灼。倚門賣笑,如此風花雪月。郎君再見,又是一鄉春宵好夢,知與誰同?”


  本就是青樓曲子,竟然附和了鳳傾闌的琴音,毫無違和,反而相得益彰。


  唱著唱著,她仿佛也變成了這歌曲中的妓子,愛上了不該愛的人,卻隻求一夜春宵,從此不相憶,再相見,巫山雲雨,卻不相識。


  一邊唱,一邊流淚,嘴角揚著笑,悲傷與歡喜同在。


  曾經苦守的諾言,最後被拋棄的承諾,不如不相憶,不如相忘於天涯。


  這調子淒苦婉轉,道盡了青樓女子的哀傷與無奈,卻又透著一種別樣的灑脫,在場的人仿佛聽癡了。


  可是這曲子,卻是越聽越冷,正如琴師此刻的心境,擠不出一絲假笑。


  雲楚唱了兩遍才停下來,因為是臨場發揮,她也不敢編太多的詞,怕出錯惹來麻煩。歌聲一落,便是四處喝彩。


  “藍公子你做了什麽,讓美人如此哀怨,寧可再見陌路!”


  “藍公子,你定是唐突了美人,美人,要不要到本公子的懷裏來?定不讓你再唱著哀傷之曲。”


  慕容華正要說些什麽開口討要,鳳傾闌卻是低聲一歎,抬手將雲楚拉入懷裏,“是藍某辜負了美好韶光,但願地久天長,滄海桑田,莫要讓你與我再見陌路,知與誰同。”他說著,飲下一口烈酒,低頭,封住了雲楚的櫻唇。


  雲楚睜大了雙眼,此刻她眼角的淚痕猶在,她呆呆地看著對方,連對方臉上的毛孔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可刹那,她仿佛忘記了說話,忘記了呼吸,心中的苦澀不曾咽下,而近距離吻著自己的人卻是如此的陌生,陌生得讓她的心如此疼痛,連哺入口中的烈酒都不能平衡一二。


  那冰涼的唇的溫度隨著口中的酒蔓延之心尖,讓她的心,也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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