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留在沃野

  翌日清晨，離凰難得的早早洗漱完畢用餐，但卻沒有練功也沒有跑去找蒼暉或者言寧，而是無驚打彩地回到寢殿躺著。她不想去任何地方，也不想見任何人，明明自己也沒做什麼大的錯事，但卻好像刻意迴避一切，她也搞不懂自己到底是為何。

  凝心閣內，蒼暉和言寧並肩而立看著眼前坐在神台上的少年，少年面色稍顯血色，一雙猩紅的眼睛多了一層神秘的墨黑，看起來沒有那麼讓人驚懼，額間多了一抹暗紅色雙羽斑跡。

  他的眼睛盯著地上的一條血跡。

  昨晚沒有瞧的真切，現在是白日天氣正好，加上陣法已除血霧消散，蒼暉和言寧也看到了地上的血跡，一條血跡看似是順流的痕迹，卻可以看出倉皇逃亂的狀態，沾血的腳印淺淺蔓延至凝心閣門處。

  有人來過？蒼暉和言寧對視一眼，心下瞭然，臉上卻多了幾分愁緒。

  「看來你已清醒。」蒼暉看向少年說。

  一時未見少年應答，過了一會兒，一個低沉冷冽的聲音問道：「這是哪裡，我為什麼在這？」燭龍的聲音極輕卻極為清晰，就好像是有人緊貼著耳朵輕語一般。

  「這是沃野，我們從合虛將你帶回，現已十日。」言寧回答他，語氣冰冷的像被浸泡在千年寒冰之中。

  合虛？是那個地獄的名字嗎？燭龍回憶了一夜，他不記得他是怎麼逃出那裡的，他只記得當時漫天血紅，他被兩股力量擠壓的快要粉碎，他一聲怒吼眼前一黑，任由身體被一股力量牽扯，然後他便失去了意識。如今竟然已經離開那裡，來到了這個沃野嗎？這些人又為什麼將他帶來？

  「你們是誰，為什麼帶我來這裡？為什麼不殺了我？」

  「我們是神族，去合虛平息異動，見你昏死在那荒蠻之地，便將你帶回，是我們救了你。」蒼暉對他柔聲道。言寧很是吃驚，天妃為何會說出是我們救了他這樣的話，天妃難道還會期望他能記得什麼救命之恩嗎？

  「我不在乎什麼神妖人獸，我不屬於這裡，不便多留。」說完燭龍便起身要走，他渾身赤裸，只披掛了一條合虛發現他時的那條紅菱，蒼暉避嫌轉身。

  「你現在出去必死無疑，你出現在合虛，諸神皆要求將你處死，是天妃用神力幫你假死，你現在是一個不便光明於世的死人。」言寧厲聲說。

  燭龍心中毫無波瀾，依舊自顧向外走去。光明於世？呵，他燭龍從來不需要。

  「你若心中還有所念，留在這是你最好的選擇。」蒼暉的聲音傳來，一晚的斟酌，蒼暉已經不想讓他走，將他留在身邊才是最安全的辦法。

  心中所念？這四個字讓燭龍想起昨天那雙純凈卻又驚恐的眼睛，想起那個逐漸清晰指引他從混沌走出的心跳。那個人在這裡嗎？如果可以，他還想再見一面。

  燭龍的腳步一頓，轉身看向蒼暉，看著她的眼睛，這雙眼睛雖像，卻不是那個人。

  蒼暉對言寧說：「言寧，帶他下去安置在南苑，幫他梳洗熟悉一下。」南苑與離凰的杞梧苑正好分置南北，輕易不會碰到，倒是離華陽殿和言寧的寢殿都很近。

  言寧點頭答應，欲帶燭龍出去。

  「我叫燭龍，等我處理完我的事，便會馬上離開。」燭龍看著蒼暉的眼睛一字一頓認真的說。

  蒼暉未回答，隨在二人身後出了凝心閣。

  目送著二人離開，蒼暉手扶門廊跌坐在地上。這幾日她早已精疲力盡，滴血陣耗了她四分神力，可也唯有此她才能清洗燭龍身體內可怕的邪祟之氣，才能暫時封印住他體內不可測的神力。

  沒錯，她確實在以血換血，但她更是在以神抑神！

  她不知道為什麼她要這麼做，哪怕是賭上自己近萬年的修為，她只覺得她必須這麼做！

  她不能讓他死，但也不能讓他完全活著！

  言寧將燭龍安置在南苑，讓侍鳥幫他簡單的梳洗過後，給他置備了幾套素衣長袍。

  燭龍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看見言寧正攥著那條紅菱，感覺下一秒這條紅菱便要化作一道火光灰飛煙滅了。

  「你最好放下它，它現在是我最重要的東西。」

  最重要的東西？那我重要的東西呢，自你出現之後就不斷受著傷害，你叫我如何放下！言寧瞪視著燭龍。

  別人看到言寧這般神態早已怕的心膽俱裂，但燭龍毫無懼色：「你放，還是不放。」眼神凌厲，駭人至極。

  言寧盯著燭龍那雙妖異的眼睛，冷漠地說：「你最好老實地待在這裡，若惹出其它的事情，必要你性命。」

  說完將紅菱朝前一扔，轉身化為琉鳳飛離去。

  要我性命？但願你真能要我性命。燭龍心中不屑，只是默默地看著眼前陌生的一切。

  言寧沒有留侍鳥給他，此時南苑空幽，天清氣朗，他開始回憶那個除自己心跳之外，唯一走進他心裡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