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何為來歸

  離凰獃滯在原地，一瞬間忘記了呼吸，待腳下失力，整個人跌在神台旁，她才再次驚恐地看向少年。

  少年雙眸緊閉，面色蒼白。難道剛才是自己過於驚恐看錯了嗎？

  離凰抖抖索索的伸出一隻手指，戳了戳少年的手心，剛觸碰上皮膚指尖感受微涼，但只一瞬便能感覺到皮膚下滾燙的血液，充滿生機。

  離凰觸電般的收回手，再也不敢看向少年，滿腦子都是趕緊離開這裡。

  待離凰冷靜一些，似乎周邊的紅霧也消散了幾分，她找到閣門的方向倉皇離去。

  閣門吱呀一聲合上，黑衣少女離開了凝心閣。

  少年再次睜眼，微微偏頭，一雙猩紅的眼睛看向凝心閣門的方向，看不出任何情緒。

  少年剛剛被觸碰過的手漸漸緊握。除了在那地獄里自己的心跳之外，他第一次聽到別人的心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快，好像在喚他醒來。

  可是，那雙眼看起來那麼純凈，卻又為何滿是驚恐？

  那人消失后，周邊又是漫無邊際的寂靜，只有滴答水聲。這感覺他並不陌生，他在那地獄里的三百年日日如此。

  他不關心自己身在何處，即使他清楚的感覺到他已經不在那地獄，他只覺困頓，便沉沉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出現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仔細一聽似乎是有人在說話，是那個人回來了嗎？少年再次睜眼凝視。

  四下一瞬安靜。

  「你醒了。」溫婉的聲音傳來，並沒有太多驚奇。

  蒼暉看向面前少年猩紅的雙眼，眉頭微蹙。

  「天妃，請不要再繼續了。」言寧一臉隱忍跪下對蒼暉說，少年的突然蘇醒似乎緩和了一些氣氛，但還是能感覺到二人剛剛有過克制的爭執。

  「既然他已蘇醒，我便答應你不再繼續。」蒼暉將言寧扶起，輕輕拍了拍言寧的手。

  盯著少年猩紅的雙眼，言寧一雙鳳眼中迸發出嗜血的寒意。

  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他的出現一次次地傷害他在乎的東西！他只是幾日不來，天妃竟然用滴血陣為他換血渡氣想要喚他醒來。這滴血陣需要以血換血，以神換神，以命換命！天妃已然神衰到無法隱藏，鬢角斑白，若他再不醒來，天妃她……

  言寧不敢往下想，對少年的醒又恨又慶幸，可是，他究竟是憑什麼！

  「你究竟是誰？」言寧近乎咬牙切齒的問，寒意徹骨。

  蒼暉及時伸手制止，示意言寧不要繼續發問：「他剛剛蘇醒，是否有清晰的意識回答還不知道，不必急這一時。」

  言寧不再發話，鳳眼一瞥少年，對蒼暉匆匆拜別，便忿忿離開。

  蒼暉望著少年說：「你剛醒來，體內氣息未穩，明日應該就可以離開這裡了。」說完見少年未反應，便也緩步離開了凝心閣。

  我是誰？我究竟是誰呢？明日我又該離開去哪呢？這裡又是哪裡呢？

  少年眼中晶瑩閃爍，一滴淚順著瘦削的臉頰緩緩滑落。

  這是？少年雖未動，但是清晰地感受到一絲清涼劃過，眼中驚詫，這是……這是淚嗎？

  他燭龍三百年無驚無懼，如今竟然也會有淚嗎？

  離凰逃也似地回到杞梧苑后，呆坐在榻上，青鸚見深夜裡離凰這般奇怪打扮，感覺不對，見離凰一臉不要打擾的樣子，均識相退下。

  這個人是誰，為何母神要把他養在殿內，是從合虛帶回來的嗎？那奇怪的陣法又是怎麼回事？那雙眼……那雙猩紅的眼睛是我的幻覺嗎？

  離凰心中千萬不解，但她竟然不敢去問母神和言寧，她突然後悔自己的莽撞，她寧願自己今晚沒有衝動。

  她不知道明日該用什麼心態面對言寧，言寧一定會察覺到她的異樣。母神呢？母神明日應該也會知道她偷溜進凝心閣的事情吧，那地上的血跡又怎麼解釋呢？自己該怎麼辦，該主動說實話嗎，還是等他們告訴自己？

  萬一……萬一……離凰心中太多的萬一，她不想去想，但控制不住的去想，那雙猩紅的眼，她只要一閉上眼就清晰地浮現。

  深夜沃野一切如常，安寧美好，只是有三人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