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章
眩暈, 難受。
這是明歌腦子裏唯一剩下的兩個詞語。
明歌還是頭一次知道在漩渦中保持平行狀態移動的話有幾率可以實現自救。
但是她沒想到過程居然如此折磨。
他們跳出洞口的那一瞬間, 巨大的壓強差就直接將他們給一股腦地吸了進去！
耳朵裏一陣嗡鳴，夾雜著刺耳的電流聲，眼前更是幾近發黑。
別說是打量周圍了，甚至連睜開眼睛都很難做到！
周圍的水完全不像是水, 反而像是無數個刀片, 時不時地就能夠感覺到臉上、身上忽然傳來一絲刺痛。
——是水流劃破了皮膚。
沒過一會，明歌便覺得自己仿佛渾身上下都是傷口。
但這樣的念頭隻是一瞬間的事, 明歌根本就來不及顧慮那麽多。
跳進漩渦之前，他們三個是手拉著手的。但進入漩渦沒多久之後, 三個人就被迫鬆開了手。
好在鴻也未雨綢繆地用行進繩在三人之間綁了一圈, 發覺手鬆開之後, 明歌便下意識地抓住了行進繩……
也不知道究竟是過了多久。
或許是兩分鍾，又像是兩個小時那樣漫長。
旋轉陡然停止, 就好像是被人突然從某個洞裏丟出來了一般。
周身的水域在那一瞬間變得無比平和，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明歌在原地緩了兩秒，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們真的從漩渦眼中出來了。
後背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明歌嚇了一跳，防備地睜開眼，卻是對上了鴻也詢問的目光。
“你還好嗎？”
耳機裏的聲音依舊嘈雜, 但依稀能夠分辨出零星的聲音。
鴻也打開手電筒, 明歌快速地掃了眼周圍的環境。
眼下的情況並不算好, 兩人身上的潛水服都被割爛了不少，傷口在水中泡地發白, 幾乎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
“我們這是……”
和之前所處的風暴肆虐不同，眼前似乎更像是一處被撞開的山洞。
明歌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 拿起手電筒抬頭看了一眼——
果然, 原本觸壁的光芒在挪到他們頭頂斜上方某處的時候忽然發散開，隱約能夠看見一個黑魆魆的洞口。
而風，就是從那裏傳過來的。
“看來這裏應該就是出口了——印海呢？”
“走了。”
鴻也率先朝著洞穴的另一端前進，也不知道他說的那句“走了”究竟是在提醒明歌，還是說印海已經率先離開了。
殘壓計再次發出蜂鳴警告，明歌沒有多想地跟了上去。
很快，他們便看見了微弱的光。
一分鍾後，兩人從一處海底洞穴中鑽了出來。
出口處的海草被人粗暴扯掉了，證明在他們之前已經有人逃了出來——除了印海，明歌不作他想。
為了拿到第一名而拋棄臨時隊友什麽的，確實像是印海幹得出來的事情。
出口外便是一片珊瑚叢，有不少五彩斑斕的魚在裏麵遊來遊去，配合著從海麵透下來的光芒，看起來像是仙境一般。
估計是沒有見過人，那些魚也絲毫不怕生。
明歌從前隻在科普視頻裏見過這些東西，難免覺得有些新奇。
但眼下卻不是觀賞的時刻。
——鴻也的空氣瓶裏的氧氣耗盡了。
“你先上去。”鴻也衝她打了個手勢。
明歌空氣瓶裏也僅僅隻剩下3%的氧氣含量了，同樣十分危險。
明歌反問：“那你呢？”
“我隨後就來。”鴻也催促道，“再待下去容易引來鯊魚。”
聞言，明歌也不敢再耽誤，小心翼翼地控製著速度上浮。
這裏已經不是地宮裏麵了，他們身上有傷，哪怕是一丁點兒的血都很有可能引來致命危機。
見明歌已經往海麵遊去，鴻也沉下心來憋了一口氣，三下五除二地開始脫身上的裝備。
空氣瓶重量不輕，與其帶著拖累自己，不如丟掉減輕重量。
——在現實生活當中，將空氣瓶丟棄在大海中這種行為肯定是要遭受譴責的。
腦子裏突然出現這個念頭，旋即，鴻也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
都什麽時候，他還在想這些事情。
這裏不是現實，他也不再是曾經的那個……
就在他走神的瞬間，被拋出去的空氣瓶砸到了海底的岩床上，然後又咕嚕嚕地滾了下來。
餘光裏，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鴻也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隨即整個人都僵住了。
隻見那一叢青苔中露出了一塊暗灰色的金屬板，上麵依稀寫著D8-90……
鴻也想都不想地遊過去，連忙將那一塊的青苔抹開，最後露出一個熟悉的編號。
與此同時，遊到半途的明歌下意識地回了個頭。
她原本以為鴻也應該跟上來，卻沒想到自己一回頭就看見鴻也依舊停在海底，像是昏迷沉底了一般！
“鴻也！”
明歌想也不想地就掉頭俯衝，卻沒想到她剛剛要伸手去撈人的時候，鴻也卻忽然轉過身來，明顯還活得好好的。
明歌：“……”
那股子急切的心情瞬間就去了大半，不僅如此還想把他暴打一頓。
鴻也完全沒感覺到對方身上正在散發危險氣息，反而一個勁兒地指著那塊金屬讓她看。
明歌瞥了一眼，並沒有覺得有什麽特別的。
她直接伸手去拽鴻也。
此時她自己的空氣瓶裏也隻剩下百分之一的氧氣了。
將殘壓計拿在鴻也麵前晃了晃，後者果然不再拖遝，隻是臨走之前還不忘回頭多看了幾眼，像是要將那串數字都記在腦子裏一樣。
*
最終空氣瓶裏僅剩的那點氧氣並沒能支撐著明歌走到最後。
但所幸當時距離水麵也不遠了，她直接摘了呼吸罩往上衝。
憋氣時間越久就越覺得難受，等到真正衝破水麵的那一瞬間，她下意識地說了句：
“艸，總算活過來了……”
“嘩啦”一聲，鴻也從海裏冒出了頭。
和明歌的狼狽不同，後者甚至還有空先抹了把臉。
兩人距離不遠，明歌下意識地被他的動作牽引了視線。
男人還沒睜眼，細碎的頭發被全部抹到腦後，水流從他俊俏的臉頰上滑落，讓人莫名其妙地挪不開視線。
——然後兩人就對上了視線了。
鴻也：“……”
明歌：“……”
鴻也：“怎麽了？哪裏不對嗎？”
明歌搖頭，想提醒對方睫毛上還掛著幾顆水珠，想了想又作罷了。
還是掛著吧，怪好看的。
然而她並不知道的是，對方看著她的時候，腦子裏其實也差不多是同樣的想法。
甚至於目光落在少女唇上的水痕時，鴻也心中還冒出了一個荒誕的想法。
人生前二十多年，鴻也看過的電影不多。
但即便是這樣的他也知道，電影在拍攝水下劇情時總會有一些俗套卻深得人心的劇情……
偏偏，他遇上的是明歌。
一個眼看著氧氣見底了，硬咬著牙挑戰自身極限、憋氣五分鍾，最後成功自救的明歌。
鴻也是屬於受過訓練的那種人，在水下一口氣憋個十多分鍾完全不成問題。
但對於那種沒有受過訓練的普通人來說，一般也就兩三分鍾。
五分鍾，簡直天賦異稟。
此時看著臉都憋紫了的明歌，鴻也一方麵為明歌的直腦筋覺得好笑，一方麵又覺得有些心疼。
他吃過苦，所以能夠看得出來，明歌身上的這股子愣勁兒並不是所謂的天生堅強，而是在後天的苦難中一點點磨出來的。
因為無人可依，所以隻能讓自己筆直生長、成為自己的參天大樹。
明歌不知道短短一瞬間鴻也的腦瓜子裏能想那麽多東西。
趁著係統還沒宣布說副本結束，她直截了當地問：“水下那個東西是什麽？”
鴻也知道她問的是剛才他在海底發現的那個金屬編碼。
一談起這個，鴻也的神色瞬間嚴肅起來。
“是銀河總司的軍艦。”
“什麽東西？”
一瞬間，明歌臉上的表情甚至出現了空白的狀況。
銀河總司是半星際時代非常有名的一支軍隊，隸屬於星際聯盟，而非某個單獨的星球。
總的來說，就是各個星際的秩序監督機構，獨立於政.治體係外，但實權卻讓人不敢小覷。
明歌在上輩子被卷進奧碧島之前也就是個普通的二流大學畢業生，雖然從小到大沒走出過自己的母星，但銀河總司的名頭還是聽過的。
……或者說，聽過是聽過，但是無論是在當時還是現在都距離她太遙遠了。
“……你能肯定嗎？”
鴻也既然敢說這種話，就證明他肯定是有把握的，因此明歌也沒問他為什麽知道。
但關於事情的可信度，她覺得還是有必要再確認一下。
“會不會隻是編號一樣？”她當時瞥了一眼，依稀記得上麵是寫了點數字字母什麽的，但是具體沒看清楚。
誰知鴻也卻搖了搖頭。
“錯不了。”
“無論海陸空，銀河總司的每一艘軍艦的編號上都有特殊標記……”鴻也忽然一頓，話也戛然而止。
然而就僅僅剛才那句話中透露出的信息就已經夠多了。
“……總而言之，我可以確定那就是銀河總司的軍艦。”
見鴻也主動打住話頭，明歌也聰明地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可是……這裏是獨立於現實存在的奧碧島，是副本和係統的世界，銀河總司的軍艦又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是隨意複刻出來的數據，還是……真實存在的東西？
鴻也一邊思考著一邊等待被傳送出副本，恨不得此時再潛下去看一眼。
可就在這時，明歌忽然瞳孔微張，叫了他一聲。
“你看那裏。”
鴻也順著她指的方向轉過頭去，遙遠的海麵上慢慢顯現出一艘巨大的航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