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正午

  我睜開了眼睛，夏日的盛陽已經在樹蔭底撒下了斑駁的黑影，如同夜晚的點點星辰絢麗。

  「娘娘？」我虛弱的喚。

  「好孩子……吃點東西吧……」太后溫和地說。

  我動了動身，可渾身的傷疤卻如烈火般，令我感受到燒身之疼，灼心之痛。

  我大口的呼吸著空氣，好像只有這樣才能忘記這痛苦。

  太后見狀，嘆了嘆氣，隨後像是在自問自答：「孩子……你我都是深宮中的可憐人罷？哀家初次被如此凌辱，也是這番模樣」。隨後她拿起了那一晚略顯蒼涼的白粥來，似是要喂我。

  我看到此情此景，心中有一股暖流流過，母親的溫暖，又有多久沒感受過了呢？

  她小心翼翼的喂著我，像是母親在細心照料自己的女兒，明明在之前，我與她是陌路人啊？

  「可是漸漸的，哀家也習慣了……王不容背叛，哪怕是為了護他……」太后的臉上浮起了一絲淡淡的愁緒，眼裡皆是苦澀。

  護他？那他卻為何還要如此對待自己的生母？疑問與迷霧又籠住了我的心頭。我剛剛想開口，她又繼續道：「可晴……」，她好像想說些什麼，後來又沒有再繼續，只是接著說：「孩子……哀家雖許久不過問晴，但是哀家知道，晴要走的路，還有很長很長……他還是一個孩子……」

  我聽到「孩子」二字，只覺荒謬。若晴還是個孩子，那天下人，將情何以堪？

  似是看出我心中的不解，太後娘娘笑了一下，如沐春風，果然，兒子都像娘。

  「在哀家眼裡看來，他永遠都是個孩子，他雖是帝王，但他亦是人，他亦會有軟肋……」說著說著，太后的眼睛定了定，望著我，好像要把我望穿，「他要走的路太長了，太寂寞了，太凄慘了……哀家看著他眼睛里的星一點一點的隕落，便……」

  微風輕拂，溫暖和煦，可惜她僅能帶來夏日的生機，卻帶不走哪怕只有一絲絲的過往的寒涼。

  我看到太後娘娘的臉色一點一點的黯淡下去，便於心不忍：「可是就算市人皆背棄他，他還有您啊……何況市井之人都愛戴他，他不會孤獨的……」

  太后搖了搖頭，問我道：「那孩子，你也會背棄他么？」

  我聽到這好笑的問題，都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若他有一日，能穩這江山，后回過頭來予你心之所向，孩子……你還會接受么？」

  「會啊……」我沒有猶豫，沒有躊躇，因為我真的喜歡他……

  「晴此生，最懼孤獨，可命運弄人，巔峰，從來只能容一個人……」太后嘆息。

  我不知道太后在感嘆著些什麼，只喃喃：「可是晴不需要我陪他……他有麗貴妃，張婕妤，還有我的妹妹……」

  太后可能是見到我如今這模樣，臉色沒有這麼黯淡了：「哀家猜，晴的心裡，也從來只能容一個人吧……儘管那個人做盡了天下負他之事。」

  「如果誰能讓他這樣……那人一定是這世間的極致，那一定會很幸福，就像麗貴妃一樣……」我笑了笑我自己。

  太后搖了搖頭：「不一定是世間的極致……」

  聊著聊著，粥就如同沙漏般，最終一點不剩，太后離開把木碗洗凈放好之後，又回到榻旁。

  「晴，真的很凄慘，很孤獨么？」我再問了一下太后，畢竟，他從來都是萬人擁戴的王。

  太陽不知不覺的挪了個位置，透過門，映在太后的臉上，溫暖，陽光……

  她摸了摸我的頭：「至少現在是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