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冰涼

  荊條抽下去的片刻，我只看到那素白優雅的衣裳染上了這刺眼的梅花。壯漢的汗臭充滿了整個離殿，當真是難受極了。

  太後娘娘呻吟著，嗚咽著，而宮娥們卻熟視無睹，這不免讓人太心寒。

  我看到這副悲哀至極的景象，心中有一股衝動，就是想去幫太後娘娘挨下這打……畢竟，她也是這宮廷中寂寞無力的可憐人。

  「能否讓我替太後娘娘……」我小心翼翼，生怕我的言語會激怒這些壯漢，讓他們抽打得更起勁。

  那群壯漢停了停手，打量著我，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太後娘娘艱難地道，「你個……傻孩子……你若……有事……我如……何交……差……」

  我聞此，心中不知是感動還是無力了。

  血腥味與汗臭味夾雜在一起，令人作嘔。

  我走上前，慢慢的扶起太后，對那群壯漢說道：「我來罷。」

  壯漢們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把我按到地上，繼續用那荊條抽打。

  荊條長滿著刺，抽下來瞬間的滋味當真無可言說，我咬了咬牙，閉上眼睛，想著自己能撐得過去。

  嗚呼哀哉，當真是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想到自己身上可能會有的紅梅，想到這還是在炎炎夏日，真是諷刺！

  「讓哀家來……你還年輕……皇帝無……是為……」

  太后好像還嘀咕了些什麼，不過我好像都聽不進去了呢……

  痛苦蔓延得我都不知今朝是何夕了。

  次日，清晨，我躺在這這主殿的小床上。望向門外，只有那重新盛開的朝槿，有好多種顏色啊，當真是朝開夕落……

  「清夢啊……」熟悉的聲音在耳旁響起。我先前與太后並未有過多的交集，我也不指望她能對我好點。

  「哀家這離殿，如同冷宮……並無權去請太醫……所以哀家幫你塗抹了些藥粉……」

  「謝太後娘娘……」

  又是一陣靜默。

  「清夢啊，哀家也知道你是個好女孩，你還年輕，這種傷身子的事就別做了。」她嘆道。

  「嗯……」，聽了這句話，我心中不知何種滋味，難道都如此處境了，身體還重要麼？「為何要太後娘娘親自動手呢？不是有宮娥嗎？」

  太后聽了我說的話，苦笑一聲，然後搖了搖了頭，走出了這冰涼的宮殿。

  我也跟著苦笑一聲，我怎麼會喜歡上這樣的男人呢？因為他是陳朝最有權勢的人，還是因為他予我的溫情是我這一生罕有的呢？他對我既冷漠，又溫情，真真假假，如同那殘舊的話本里寫的一樣——迷霧裡，看不清的，從來只是他渺茫的身影罷了。

  夏蟬在那蔥綠的樹上鳴叫著，催人睡去，我漸漸又失去了意識。

  我夢見了我的父母，在那無盡黑洞之中，在那刺骨冰冷之中，他們面目全非，彷彿從前鮮血池中走出來……我看到此情此景，唯余恐懼。

  他們步步向我走來，我害怕的往後走，卻發現我根本動不了……

  「清夢，活下去啊……」母親對我慈祥地笑，這溫暖的笑淹沒了所有在她臉上的所有血痕。父親也對我笑了，說罷，他們又消失於這虛境之中。

  心莫名的一陣抽痛，或許是，我想家了罷？

  「孩子，孩子？」，我聽到有人在輕輕呼喚我，也許是剛才太痛苦，我不願睜開眼睛了。

  「太陽已橫在這蒼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