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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番外三:天下第一嫁

  冬天過去,春天來到。花開了,花謝了。秋天葉黃了,冬天下雪了。雪慢慢融化,轉眼春又來到了,又到了牡丹花開的日子。


  沒有她的日子,過得很慢。沒有她的日子,過得也很快。


  郊外人流如織,出門俱是看花人。


  顏聿隨著人流,在阡陌上遊蕩。


  華恩寺的牡丹今年開得依然很盛,其中有一株牡丹竟是花開兩色,一色純白,一色嫣紅,華恩寺的和尚為其命名“雪映朝霞”。


  五月的日光是那樣純淨明澈,在一朵朵盛放的牡丹花上跳躍著,仿若流動的金子。那白色牡丹若冰雪雕琢一般,不帶一絲雜色。那紅色牡丹花大色豔,妖嬈多姿,芳香酷烈。


  顏聿盯著牡丹慢慢走近,此刻,他的眼中隻有花,沒有人。


  剛到了近前,便看到一隻纖白的手,撫上了一朵開得正豔的牡丹。


  “不許折花!”顏聿冷聲喝道。


  “誰說我要折花了?”一道清新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


  顏聿抬起頭,見一名白衣女子俏生生立在花前。


  日光那樣燦爛,身著白衣的她被日光一照,周身仿若罩著一抹淡淡的雲霧,竟讓人想起瑤池仙子。她梳著俏麗而慵懶的墮馬髻,發髻上一支珠釵閃著瑞澤的光芒。她歪著頭,丹鳳眼微彎,唇角上揚,疏懶又純淨的笑容溫柔地綻放在她臉上,嫵媚了陽光。


  這樣既純淨又嫵媚的女子,就仿若她身後那株牡丹,吸引了眾多人的視線。


  顏聿怔立在那裏,雙足忽然變得無力,身子也變得僵直,唯有一顆心急促地跳動起來,一下又一下,跳得那樣歡快有力。


  女子見他不說話,眉頭微顰,扭頭嗅了嗅枝頭上豔麗的花。


  他的素素,他的阿玖,他的淚珠兒,終於回來了。


  時隔兩年,他依然記得,當他得知她修習了補天絕脈大法,筋脈斷裂躺在他懷裏時,他心中那撕心裂肺的疼。那一幕,仿佛就在昨日,兩年來一直折磨著他,常常讓他從夢中驚醒。比起這個,更煎熬的是他不能去看她,這又是一種煎熬。


  思念如跗骨的蟲,日日在噬咬著他。


  這種折磨,沒有經曆過,誰也不會知道是何滋味。而今,乍然看到她安然無恙地站在他麵前,這一瞬,顏聿有些傻了。


  你回來了?你的傷已經好徹底了嗎?你還疼嗎?你知道我多想你嗎?

  秦玖漫步走了過來,白色的披風微微揚起,掃過顏聿的衣袖。她有些困惑地看了看他,便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所有的話一股腦地從腦中冒了出來,卻是擠在了唇齒間,一句也說不出來。


  她仿若不認識他了。


  秦玖唇角帶著的笑意是那樣的爛漫。


  這樣的秦玖,是顏聿從未見過的。


  顏聿蹲下了身子,他笑了,像瘋子又像傻子一般地笑了。


  兩年的昏睡,隻要她醒了,隻要她還活著,就好。他不再奢望更多,隻要她活著,就算是瘋了傻了,那也是上天的恩賜。


  過了好久,他才起身朝著前麵那抹白影追了過去。

  秦玖回過頭,凝視他片刻,問道:“你是登徒子嗎?為什麽追著我?”


  顏聿搖搖頭,“我不是登徒子,我隻是想認識你。”


  “為什麽要認識我?”秦玖笑得爛漫。


  “我喜歡姑娘。”顏聿溫柔地說道,目光也溫柔得仿若能滴出水來。


  秦玖勾唇笑道:“可我不喜歡你,我喜歡顏玉衡。”


  顏聿魔怔了一般,小心翼翼問道:“顏玉衡……是誰?是你的什麽人?”


  “他是我未過門的夫君,我就是來娶他的。”秦玖嫣然一笑。


  顏聿頓了頓,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問道:“你……確定,是娶他,不是嫁給他?”


  秦玖蹙眉道:“有區別嗎?”


  顏聿呆呆道:“哦,也沒什麽區別。”


  秦玖不欲再與他囉唆,轉身便要離開,眼睛卻忽然一亮,一把抓住了顏聿腰間的配飾。


  那是那隻金鑲玉的玉鐲。


  這兩年一直掛在顏聿身上,從未離身。


  秦玖使勁拽著玉鐲,好似要將玉鐲從他身上扯下,“這是玉衡的鐲子,是玉衡給我的鐲子,怎麽在你身上?你還我!”


  “好,好,這就還給你。”顏聿伸手將玉鐲解了下來,“我這就給你戴上。”


  他動作輕柔地將玉鐲戴在了秦玖皓白的腕上。


  秦玖抬起手,目光溫柔地注視著鐲子。


  日光明麗,百花爛漫,春天是一個讓人驚喜的季節。


  遠處,枇杷擦去了眼角的淚痕,輕笑著道:“看來,九爺比起前幾日要好多了。”


  楚鳳冷笑道:“我就說顏聿會是她的良藥。”


  秦玖和顏聿的婚事定於九月二十八日。她如今的身份,依然是秦玖。這一生,她的身份也隻是秦玖,再不會是白素萱。


  這場婚事對於麗京的人來說,或許是有些突然,然而對於顏聿來說,卻仿佛等了一輩子。


  從幾日前爆出這個消息後,麗京上下,滿城轟動。更讓人不解的是,這婚事是男方嫁到女家。曆來,民間無子嗣之家,都有入贅一說。可從古至今,卻沒有皇家之人入贅的道理。


  七皇叔可說是從古至今第一人。要說,嚴王行事向來荒誕,想一想連入戲院唱戲都做得,也就不覺得多麽奇怪了。主要是,麗京城的百姓已經習慣了。


  皇帝顏逸傳旨大赦天下,並加封秦玖為公主。各種封賞自從爆出婚禮消息的那日起,便絡繹不絕地送到了秦府之中。


  大婚那一日,從嚴王府門口開始,鋪上了一層淺底紅牡丹的錦毯。細看,這錦毯卻不是節日慣常用的紅毯,而是淺色加厚的錦緞,上麵的牡丹不是印染上去的,是有人用朱筆一筆一畫畫上去的。一朵又一朵,數也數不清,朵朵姿態不同,但卻朵朵嬌豔美麗。這長長的牡丹花毯在街道上長長延綿著,似乎永無盡頭,從嚴王府一直鋪到了秦玖的府邸。


  牡丹花毯終有盡頭,而思念和愛意卻是永無盡頭的。是的,這一朵朵的牡丹,是每一個無眠的夜裏,顏聿挑燈畫下的。

  每當他思念她時,他便畫一朵。每當他擔憂她的傷情時,他便畫一朵。兩年來,他也不知自己畫了多少朵。隻知道每隔幾天,一匹布便用完了,於是,命昭君再去拿。


  如今,這長長的牡丹花毯帶著他最深最濃的愛意,鋪在了她的腳下。他要讓她踏上這牡丹花毯,自此一生幸福。


  秦府內,秦玖坐在銅鏡前,任由紅羅和綠綾為其梳妝。


  她身穿大紅色嫁衣,裙袂上繡滿了鸞鳳祥雲,袖口和領口處則繡滿了朵朵國色天香的牡丹,襟前則綴滿了各色珍珠,在燈光下,閃耀著瀲灩的光芒。這嫁衣襯得她整個人豔光四射、高貴優雅。


  昭平公主親手將鳳冠戴到秦玖頭上,輕笑著道:“走了,去接七叔去!”


  一行人乘著花轎到了嚴王府,貂蟬和昭君過來將她們迎了進去。到了顏聿房門前,昭平推了推門,竟是推不動,顯然是裏麵上了門閂。


  裏麵有人喊道:“七皇叔可不是那麽容易就能被娶走的,我說一句詩,你們若能對上,那便開門。”


  聽聲音是聶仁,昭平應道:“快說快說!”


  “孔雀開屏月初圓。”聶仁嚷道。


  昭平皺起了眉頭,尚楚楚答道:“芙蓉出水花正好。”


  尚楚楚燒傷已經痊愈,容貌雖與以前有些變化,卻還有五六分之前的樣子。如今,雲韶國雖沒有了,但在顏聿格外開恩下,雲韶郡變化並不大,依然由她母皇治理,隻是不再是一個國家。


  這一次,秦玖大婚,尚楚楚立刻趕了過來。


  “輕輕親親卿卿。”這次聽聲音是周勝。


  尚楚楚臉色微紅,答不上來。


  昭平嗤笑一聲,“是誰這麽浪蕩,出這麽羞煞人的對聯,本公主不怕。秘秘覓覓咪咪。再來啊!”


  門內哄笑一聲,這時有人吟道:“空有一身牛勁。”


  昭平一聽是謝滌塵的聲音,頓時噤聲了。


  這兩人明明有情,卻別扭了這麽久才剛定下日子,還在秦玖和顏聿之後。尚楚楚和紅羅、綠綾看著羞紅了臉的昭平,笑彎了腰。


  裏麵起哄道:“快答快答,答完了好開門,不然誤了吉時。”


  “閑枉二畝良田。”秦玖眨了眨眼,捏著鼻子喊道。


  大門打開,姑娘們一哄而上,將一身喜服的顏聿拽了出來。顏聿卻在秦玖麵前蹲下身子,溫柔地說道:“夫君背娘子上轎。”


  深紅色的錦繡衣衫,寬寬的背。


  “好!”秦玖輕揚唇角,笑靨如花。


  她趴在顏聿的背上,被他背著向前走去。


  邁火盆,去晦氣。跨馬鞍,自此安。


  沒有人說話,唯有爆竹和嗩呐的聲音響徹天地。


  一聲炮響,花轎隊伍沿著鋪在地上的繡著牡丹花的錦毯前行。


  當花轎終於到了秦玖府邸,她從花轎上下來,足踏著牡丹花毯,牽著顏聿的手,向前走去,步步生花。


  他緊緊握著她的手。從此以後,她是他的妻,再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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