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路人
在舒恒的武力解決下,一場鬧劇這才徹底落下帷幕。
當日扔聘禮的時候動靜鬧得很大,惹來了不少圍觀。
於是翌日,大將軍府和侯府之間的傳言又展開到了第三階段——侯府送聘禮,被大將軍府連人帶物扔出門外……
本以為給了好大的沒臉,永安侯就會消停下來,可出人意料的是,這老匹夫第二日依舊叫十幾輛馬車堵在舒家門口,車上載著裝聘禮的箱子,還逢人就發喜糖。
這樣一來進出困難,連幾位來拜訪的客人都被堵在門外。
後來讓人去打聽了侯府家丁才知曉,原來永安侯昨日走後,立刻就起身進宮麵見了聖上,搶先一步把兩家的親事說了一遍,還懇求聖上賞他榮光,提起禦筆給兩個晚輩賜婚。
當然了,他隻撿著前半段說,至於後麵傳得沸沸揚揚的爛事,他自然是守口如瓶。
而聖上聽聞此事後思慮良久……
永安侯他可以不給麵子,但此事關乎到舒家,現下舒文淵正親臨邊境帶兵固守,而舒武極是朝綱的半個脊梁,若真是舒家先開口表示願意嫁女的,那麽這麵子,他必須得給。
於是永安侯走後,聖上連夜就擬好了旨意,但並沒有立刻宣出去。
為了保險起見,他派出幾個心腹去民間探聽消息,看是否確有其事,否則冒失的賜了婚,舒家卻並沒有主動去說親,那可就反美不美,因為牛毛大的小事,讓舒家嫁也不是,不嫁也不是,弄得好般尷尬……
可背地裏這些事,舒家是不會知道的,他們隻探聽到了永安侯麵聖,更聽說陛下已經擬好了旨,就差宣出來了。
本想叫舒武極入宮進言,結果卻意外聽說陛下也心存疑慮,暗中派了人出宮探聽消息虛實。
而舒家要是選擇這個時候站出來極力否認,必定要有合理的緣由。
鑒於舒文淵著實兩次登門為舒棠說親,這舒家無法反駁,所以要找緣由,肯定要從徐衍和舒瀾身上做文章,這樣就等於無形中在陛下麵前往自己臉上抹黑。
雖說是旁支,但舒瀾也屬於舒家人,這樣揭短他們覺著臉麵上無光。
而與此同時,這個緣由也抹黑了徐家,但凡在陛下麵前說半句徐衍的壞話,那麽剛鬧翻的兩家,經過這樣的發酵,日後就該更你死我活水火不容了……
於是舒武極和舒恒商議過後一致決定,這個惡人還是要由陛下來當,而他們需要做的,就是讓陛下看到舒棠不能嫁去侯府的理由。
——
經過這樣的折騰,舒棠這些天更焦慮了,眼看這冤孽和她死磕,她竟還一點辦法都沒有,被搞得是食欲全無,幾天吃不下飯去。
正慪著呢,舒恒長腿邁進門檻:“小妹,別在府裏悶著了,隨大哥出去走走。”
“不去!”舒棠腦袋搖得撥浪鼓一般:“近些天可現了大眼了,出去做什麽?惹人笑話嗎?”
舒恒卻笑盈盈的:“又不是棠兒做錯了事,哪裏丟人現眼了?再說,吾妹臉皮如此之厚,還怕他人的嘲笑?”
“我?”舒棠語塞,心想,這話我沒法接。
結果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舒恒就繞到她身後,雙手撫著她的雙肩將她往出推:“好了,就當是陪大哥出去散散心。”
“自從你大了,你我二人要避嫌,你便再也不和大哥親近了。猶記得你四五歲時,每次雷雨夜你都不去找娘,直接跑到我窗下敲,非要為兄抱著你才肯睡,誒,現在想來是今非昔比了……”
舒棠瞧他那樣,又好氣又好笑:“呦,我大哥不是京中有名的鐵麵公子嗎?怎的這下又會感慨親情啦?真叫一做作!”
她揶揄完,惺惺作態的舒恒也樂了,隨即舒棠擺脫他的手,從身前站到他身側,黏上他的手臂不鬆開:“不過,我現在依舊還是很喜歡大哥的,誒!算了,走吧,就當是舍命陪君子了!”
於是兩人各自帶著丫頭小廝,慢悠悠地出府閑逛。
不知是不是舒棠多心,她總感覺一路上舒恒像是有目的性似的,總試圖將她往榆林巷引導。
後來被榆林巷的喧囂衝亂了心緒,她這才打消疑慮。
畢竟在京中,榆林巷也屬繁華地界,許多酒樓綢緞莊首飾鋪都聚集在這裏,街麵兩側小商販不斷,是許多女眷或公子閑逛的首選。
就那麽漫不經心的走著,舒棠發現預想的受人非議並沒有發生。
雖然街上喧喧嚷嚷,攤販和行人也不少,但其實沒幾個人認識她是誰,一走一過,隻不過是把她當成個明豔動人的官家小姐,區別隻在於多看兩眼或少看兩眼罷了。
是啊,縱使早已流言滿天飛,京中上老下小幾乎都聽說了這樁事,可那流言畢竟不是通緝令,上麵又不畫相貌,連那些貴女都鮮少有認識她的,更何況平頭百姓了……
舒棠後知後覺這個道理,心下便輕鬆起來。
這麽一輕鬆,舒恒的荷包可就遭殃了,她這也要那也要,不一會兒就大包小裹的拎了大堆,手裏還捧著份糖糕。
看她吃得香甜,舒恒試探性開口:“小妹,對於陛下賜婚的事,你想怎麽應對?”
舒棠嚼著糖糕,不耐煩的哼唧了一聲:“好端端幹嘛又提這些?成心不想讓我吃東西是吧?”
舒恒拎著兩個盛放包裹的網袋,看起來極其不符合他的氣質,不過他倒也不在乎,緊跟了自家小妹一步,再次開口:“大哥這不也是心急嘛,生怕這樣耗下去,對你無益。”
她嚼著,含含糊糊道:“大哥又有什麽高見了?不妨直說。”
“我是這樣想的,你看,咱家的勢力擺在這,侯府自知是以卵擊石,於是便搬來陛下壓咱們。”
“他們從中作梗,隻提前因不提後果,陛下一聽,難免會因為給舒家麵子而賜婚。”
“棠兒啊!一旦這旨意下來了,就算陛下後知後覺聽說徐衍的爛事,那也無從後悔了!”
“陛下金口玉言,但凡說出了,就沒有收回的餘地,就算是錯也得將錯就錯,到時候哪怕是你哭著喊著,就算是死,你的屍首都得被抬著進侯府的門,任何辦法都於事無補!”
“這樣,大哥說個辦法,當然你也可以拒絕,實在不行咱們再想其他辦法,畢竟這太難為你了……”
舒棠憂愁的蹙眉,也無心吃喝了,將糖糕包起來,擦了擦嘴上的殘渣:“大哥,有辦法你就說,隻要能擺脫徐衍,什麽辦法我都願意!”
舒恒聽後緊繃的神經鬆緩了些,醞釀半天,街口走過來也有兩個了,才突然對她說道:“棠兒,你有沒有想過嫁給別人?”
“啊?”舒棠吃驚到叫出來,一對大眼誇張的睜著。
舒恒趕緊把她按下:“當然了,不是叫你真嫁,就是……先找一個掀不起波瀾的平頭百姓,拉進府裏應付差事,掩人耳目,叫陛下一看你已經成親了,把這風頭暫避過去,然後以咱們的勢力,再反腳一踹,就又是輕輕鬆鬆的獨身一人了,對吧?”
舒棠聽著,八字手摩挲下巴,若有所思的點頭:“雖然大膽,但我覺得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總之這輩子不嫁給徐衍,我怎麽著都行,讓我嫁平凡普通的老百姓都行!”
“可問題在於,平白無故的,咱到哪找人去啊?”
舒恒不著痕跡的笑笑,淡淡道:“不急,隻要你願意,人那還不好找?”
——
於是這兄妹兩人隻片刻的功夫,就商議出了聽起來不太入流的對策,隨後便順著這條巷慢慢遊蕩著。
對於舒恒的做法,舒棠的確有些困惑,卻又不敢說。
她總感覺這不像他往常穩妥的性格,不知是真的急了還是怎樣,他竟也能想出這種主意,簡直和舒熠的胡鬧有的一拚了!
就這麽走著走著,舒棠腦子裏想著事,不自覺的愣神,將視線放空望向前麵。
這時,有一個高大的身影闖入了她的視線。
像是有什麽畫麵在腦中電光石火間飄過去,她激靈一下就清醒了,盯著那人的臉。
他不是病態的慘白,而是健康的白皙剔透,淩厲俊朗到極致的濃眉深眸,挺拔的鼻子和微紅的薄唇。
他個子也是極高的,走起路來卻不晃晃蕩蕩,而是勻稱穩健,整個人猶若謫仙般,簡直英俊無比。
不過與徐衍不同的是,徐衍是柔美,而這人是硬朗的清俊。再或者說,追溯到更高層麵,他們兩人壓根無法相提並論,因為兩者隱藏在皮囊底下的東西是完全不同的。
徐衍皮囊下或許什麽都沒有,但在麵前這幅巧奪天工的皮囊背後,舒棠能感知到,她能探索出無數種有趣,又惹人沉淪的東西。
隻片刻間,隨著她的思緒,兩人擦肩而過。雖然舒棠還在回味,但再抬起頭的時候,人早已經不在了,隻能空留遺憾的餘味。
後來這條巷終於走到了盡頭,本應去往下一條巷,卻沒想舒恒拉著她手臂突然掉頭。
舒棠:“為何要往回走?”
舒恒幹笑:“那……那個,忘買了些東西。”
反正舒棠閑來無事,平日和長兄出來的閑逛的機會也甚少,她便沒說什麽,跟著又原路返回。
沒走多遠,她又迎麵遇到了那公子,乍一打眼就看見了他。
她感慨,果然是個出眾的人呢,落在人堆裏都能令人第一眼注意到。
但有一點,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在第二次碰麵後,舒棠起初那種電光石火間憶起什麽的感覺又來了,而且比上次更加澎湃強烈。
可到底憶起了什麽,腦中就是有層障礙無法突破,熟悉感也是每到緊要關頭都會戛然而止。
於是帶著莫名而來的困惑,兩人又擦身而過……
沒多久,這次還沒走到頭,舒恒就又拉著她轉頭,還急吼吼的說:“走吧,我想了想,還是不買了。”
意料之中的,她在走回去時又和那公子迎麵相遇,擦身而過。
再然後,就是舒恒獨自的表演時間……
“哎呀,我感覺我還是得買。”
“得了,來來回回走這麽多次,我累了,回去吧,不買了。”
“不行,來都來了,都走到這了,我想我還得去……”
舒棠無言以對的看著自己的長兄,心想,他這是怎麽了?他是誰?他絕不是舒恒!快還我冷若冰霜妥帖淡定的長兄來!
自然了,在這來來回回中,她和那公子碰麵了無數次,碰到就連舒棠都開始質疑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覺了,看誰都像那個公子!
而身旁的舒恒心更累,冷傲如他,今日可是碎足了麵子,來來回回的,如果小妹再無所作為,那他又該找什麽借口好呢?
他欲蓋彌彰:“小妹啊,你也覺得多走走,出出汗,身子更輕快了吧?不如我們再來幾圈?”
舒恒笑眯眯的望著自己小妹,卻見對方給了他個大白眼。
到最後,舒棠再次和某人擦肩而過,舒恒終於放棄了,臊眉耷眼的道了句:“走吧,這次真回府了,這條破巷子我以後絕對不再回來了……”
結果舒棠壓根沒聽見他說什麽,她滿腦子都是那張臉。
他的五官,他的神情,還有……他帶給她的那種喚醒內心深處的感覺。
“等等!給我站住!”她突然回手,一把拽住那人的衣袖,然後定定望著他,微蹙起眉,問道:“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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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權威統計,賀丞相今日微信步數高達幾萬,穩居好友圈榜首……
對此丞相表示:我真難呐!白長這好看,她都不看我……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