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寒漪
舒棠腦子頓時“嗡”得一聲,笑容也僵在臉上。
她極力克製住自己的情緒,不過藏在寬袖之下的雙手卻緊緊地攥了起來。
被那聲請安鬧得,一時間其他貴女都匆忙起身問安。
她們有的對這位公主的身世略有耳聞,但沒見過本人。還有的根本聞所未聞,隻是聽到了“公主”字眼,便惶恐的跟著行禮,免得落下什麽過失。
一片俯身之下,隻有舒棠身形矗在其中,她在參差不齊的問安聲裏心想,我真傻。
傻到了極致。
——
舒棠前世與林知憶唯一的一次交集,便是溺水身亡的那日。兩人有過短暫的一麵之緣,她告訴舒棠自己的名字,並且說眼前的是最後一艘客船了,邀請她同乘。
在得到舒棠的婉拒後,又淺淺對她說了句,保重。
當時舒棠心如死灰,對這些舉動不以為然。但現今想起來才後知後覺,林知憶一定是知道她當日要被害死,又無奈救不了她,所以才格外惋惜。
那是舒棠前一世,世間所留給她最後的溫柔。
她本想將那份美好延續到這一世,雖然說事物改變了,從現如今來講兩人素不相識,就算她報答,也無法將恩情還給前世的林知憶,可……這應該就是人心底的一種執念吧。
明知道今非昔比,眼前的林知憶不是當初的林知憶,善意和溫柔都沒有發生,她們隻是陌生人。
但隻要她長著這張臉,叫著這個名字,頂著這個身份,那麽自然便也能理所當然接受舒棠的交好。
回報的並不是某個人,而是彌補慰藉舒棠自己心裏的空缺。
而此時此刻她看著眼前的素色身影,怒極反笑,笑得還很是自嘲。
依照這事態發展,還提什麽恩情啊!不說是結仇就好不錯了!
在僵持之下,林知憶輕柔和緩地抬了抬手臂,細聲道:“大家快起身吧,其實不必向我行禮的。”
一眾貴女聽聞後謝了恩,隨即各自規規矩矩的坐回原位,隻留下舒棠和林知憶兩人麵麵相覷。
她心思複雜的行至林知憶身前,也微微俯下身:“給公主請安,從前是我無知,折了公主的尊貴,也冒犯了您的威嚴,還請您恕罪。”
自然,她這話說得語調稍有怪異,“恕罪”也是咬著牙說出的。
別提什麽禮儀規矩,這還是她有了前世的經曆,性子沉穩許多後的結果,要是放在前世未出閣時,直接反手從桌上撈一盤餅子呼過去,那都是極有可能的。
“哪,哪裏……”林知憶向來清淡從容的神色也崩塌了,無形的麵具不知從什麽地方被扯開一個裂縫,然後逐一向下裂得更深,她尷尬道:“你乃一品誥命,丞相正妻,母家又家世顯赫,與我也算平起平坐,何故這樣客氣。”
舒棠後槽牙咬了又咬,兩人無刀無槍,卻格外暗波洶湧:“公主還真是抬舉在下了,我父為臣,我夫也為臣,誥封是陛下的封賞,一切榮光皆由皇室所賜,又怎敢與公主您相提並論。”
雖然舒棠在心中已然開始對她翻白眼,但口中說的卻都是真的。
身為臣女,臣妻,哪怕有了誥封在身,見到皇後、貴妃等依舊都要行禮問安,更不用說是身體裏有著皇室血脈的公主了,再怎麽想都不可能與人家並肩的。
她不懂林知憶這話究竟是過謙,還是忝高自傲的虛偽,她隻是耿耿於懷一件事……
於是便一挑眸,開始直言不諱:“敢問公主,我們是有仇嗎?”
“咳。”淡然如林知憶,聽聞這麽直白的問話也被嗆了一下,垂著頭連連說:“沒有,沒有仇。”
舒棠眉頭一蹙:“那我就搞不太懂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隻是我們第二次逢麵,我自認為沒有什麽衝撞到您的地方,您為何要散布不實的謠言,來毀我的名聲?”
林知憶白嫩的小臉上滿是窘迫,手中絞著帕子,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
她自出生以來還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往日仰人鼻息,隻要安安穩穩活下來就很不錯了,哪有什麽本事去害別人?不敢不想,也餘不出精力。
直到現在日子才稍稍好過一些,但她性子弱慣了,這次也不知道怎麽,居然鬼使神差的在背後使壞。
雖說她的這些手段和舒瀾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她沒有那麽不自重,暗中勾搭旁人的未婚夫婿,更沒有對舒棠造成致命的傷害。
但亂嚼舌根子,在背後散布別人不檢點的壞話,顯然也不是什麽善茬。
要知道人言可畏,尤其是對於女子來講,有時清白比自身性命還重要許多。
未出閣前怕毀了名節,許不到好人家。
嫁到夫家後更怕毀名節,因為這不僅僅會被別人指點不守婦道,還會引起夫婦離心,乃至猜疑指責,言語辱罵拳腳相加……
若做一個比喻,舒瀾搶她的人,造假令她滿門抄斬,親自動手害她慘死,這都是真刀真槍。
那林知憶這種,就是無聲無息的毒霧,並不用親自動手,一點一滴用壞名聲毀掉舒棠,讓她在百姓眼中變得不堪,或許賀嘉遇還會對她反感厭惡,從而改變原有的人生。
好在賀嘉遇並不像其他男子,雖然他也酸得很,悶悶的晾著她,耍脾氣,但總歸是沒有做出真正讓人心寒的舉動。
不過,賀嘉遇的好,並不能成為舒棠饒過林知憶的理由。
賀嘉遇是賀嘉遇,林知憶是林知憶,兩人無關,好與壞,自然也不能互通。
他的好是出於他對舒棠的情意,這舒棠記在心裏,日後自會感激他忠於他。
可林知憶……
總不能說你砍了一個人,因為郎中醫術高明,人沒死,又給救回來了,所以判你無罪吧?
做了就是做了,錯也就是錯,得到善果無非是舒棠自身的緣故,並不能因此僥幸,對始作俑者寬容。
於是她帶著心裏那股怨氣兒,繼續咄咄逼人:“既然沒有仇,那就是對事情的理解有誤嘍?”
“那天我已經解釋的很清楚了,摟抱是有,但我也屬被逼無奈,如果公主認為這能算是舊情複燃,不檢點,那我無話可說。”
林知憶被從未被堵得如此窘迫,她原本白皙的臉上漲得通紅,垂下頭良久不語。
身後的貴女們坐得遠,隻知道兩人在交談,但內容無從分辨。
不過用腳想應該也知道,近日京中有對舒棠不利的傳言,要隻是傳也就罷了,邊傳著還被標明了出處——是漪公主證實過的,真實可信。
再結合當下的情況,這倆人分明是劍拔弩張,戰火一觸即發啊!
貴女們遠遠觀望著,個個噤若寒蟬,連糕餅都不敢拿來吃,都等著兩人有什麽實質性衝突,然後好飛快撩起裙子跑路,以免殃及池魚……
不過事態並沒有按照她們預期的發展,林知憶垂著頭開始吸鼻子,然後哽著回答:“對……對不住,是我的錯,我看到了是他強行摟住你,而你也推他在地上,並言辭犀利的罵了他一頓。”
“我沒有及時澄清,造成了誤會,毀了你的名聲……真是對不起。”說著,她居然哭了出來!
舒棠都看驚了!明明她才是受迫害的那一方啊!怎麽這麽一鬧,反倒惡人無辜了起來?
看林知憶可憐兮兮垂著頭,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舒棠覺著襯托的自己無比彪悍狠辣,一副插著腰欺負老實人的樣子。
“你……你哭什麽哭啊?”舒棠腳步錯亂的向後蹉了一下,整個人都虛了,幹巴巴的眨了幾下眼睛道:“那個,那什麽,我可沒欺負你啊,我還沒哭呢,你倒先哭了,你怎麽這麽討厭?”
說完,林知憶哭得更凶了。
不過說實話,她哭得著實比舒瀾好看多了。舒瀾那家夥,連哭也那麽矯情做作,有功夫花枝招展,不如多學學人家!
那麽清麗的一個可人兒,微微蹙著眉頭,豆大的淚珠子撲簌簌往下落,麵目偏半點都不扭曲。
舒棠這下才終於知道什麽叫淚美人了,果然是讓人心疼,就連她都心軟了。
“我告訴你,你可別哭了啊。”她慌手慌腳的,活像一個沒哄過女孩哭的糙老爺們:“這次是我請你來的,要別人說出去,我把公主給欺負哭了,那我還要不要我這條小命了?”
“好了好了,我原諒你了,隻要你日後澄清,那次不是我的本意,與我無關,我就不會怪你了!”
聽到這話,林知憶這才揚起臉,擦了擦眼淚,眸中顯現出些許光芒:“真的?”
“嗯,真的。”舒棠見她不哭了,心下頓時鬆了口氣,表現的十分大義凜然,全然忘了自己方才心裏的想法。
她向後指了指:“既然來了,就和大家一起玩吧,我是主辦人,你是公主,總不能咱們倆都在這戳著,把其他家的姑娘晾在一旁吧?”
林知憶吸吸微紅的鼻子,眼睛還是紅紅的,小兔子一般。
她看了舒棠一眼,弱弱道:“你們先玩吧,我現下儀態欠佳,眼睛也有些腫,先去涼亭那邊坐坐,待好些了再來。”
不知為何,舒棠這種性子的人麵對起她,竟一再破格,退了又退,按照往常她麵對仇人是絕對不會心慈手軟的。
難道還是因為前世的緣故嗎?
或者是她太清澈無暇了?相貌又美,氣質不俗,出塵絕豔,是那種連女子都會喜歡的類型……
呸!舒棠暗中拋掉了古怪的想法,對她點點頭:“也好,那你去吧,不過晌午過後我們要泛舟遊湖,你記得要來哦。”
暫別了林知憶,舒棠又回到貴女當中,調整好心態和情緒後落座,對大家說道:“抱歉各位姐妹,讓大家等了這麽久。”
“上次西郊因為自家的一點破事,讓大家都掃了興,所以這次又把大家聚在一起,想著憋了一個寒冬,現在馬上快要入夏了,樹也綠了花也開了,和諸位一起賞賞景,看著這些心情都好了不少呢。”
各家小姐見風波過去了,也不禁鬆緩了下來,跟著應答:“夏日裏天氣暖和,穿得也沒那麽厚重,賞花賞景,不愧為最好的時節!”
“岸邊青蔥,湖水微漾,咱們在這聊天喝茶吃點心,興致十足,舒小姐還真是有情趣呢!恐怕也就隻有你能想到這樣的好主意!”
看著素日圈在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們此刻玩得紅光滿麵,個個兒身處這景致中都是興奮的,就像是被放飛出籠的雲雀。
這讓舒棠很有成就感,可她聽著誇讚,暗地裏卻略顯心虛。
且不說她不願參加這種場合,上次與這次都是帶著目的,不得已而為之。但說她們誇自己有情趣……
舒棠汗顏,若是真有情趣,恐怕也不至於創造出雞腿賦那種神奇的東西了吧。
就在這時,身側又有個姑娘開口了:“你們說什麽啊!我看舒姐姐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人家嫁了個好夫君,又有陛下禦賜的黃金萬兩和誥封,這才容光煥發見物是景,咱們也跟著多蹭蹭喜氣兒吧。”
笑盈盈說這話的是陳鷺嶼,便是當初組場子那位陳二公子的小妹,太傅的女兒。
上次西郊馬場她沒有去,所以和舒棠並不認識,連見也沒見過。
原本這次踏青,她並不在受邀之列,還是在寫請柬的時候,管家將人填在紙上,讓她篩人選,她才臨時起意邀了這個小姑娘來。
舒棠對那位陳二公子陳雲嶼印象不錯,外加設計揭露徐衍舒瀾,把人家的場合給攪亂了,於是這次為了表示歉意和彌補,就嚐試邀請了他的小妹。
不過這個陳鷺嶼性子很怪,聽名字就能聽出端倪。
太傅家四個兒子,一個女兒,卻都泛嶼字,近乎就是當了五個男兒來養。
她比舒棠小幾歲,也是武家出身,年齡小還存著幾分天真稚嫩,可脾氣卻是和舒棠相差無幾,都是自小舞刀弄槍,不拘小節。
最重要的是,她也極為厭惡參加這種場合!
所以舒棠真的沒想到她能賞光前來赴宴……
雖然說在場諸多貴女,她多半都是見過的,請柬也是她盯著寫下的。但在她心裏,那些人名和臉都對不上號,隻有鷺嶼是她沒見過,聽下人草草描述了一遍模樣——圓臉,杏眼,神采飛揚,有著一對小虎牙。
所以,這沒見過的,反而是她今日唯一一個能認出來身份的。
鷺嶼話音一落,其他貴女就立刻打開了話匣子,自舒棠為中心,眾星捧月般圍簇。
“是呀是呀,我們都快羨慕死了!舒小姐娘家就已經夠位高權重了!現下夫家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強強聯合,舉國上下誰又能比得起你呢?”
“舒姐姐成親那日我聽我家下人說了,那誥命的鳳冠霞帔真叫一個隆重好看,聽說丞相府接親更是歎為觀止呢!連宮中禁軍都帶來保護姐姐了呢!”
“嫁妝也帶了足足三十箱!這在京中也是拿得出手的!殊不知裏麵都放了些什稀奇玩意……”
“還有陛下禦賜的黃金,那可是萬兩啊!都快夠一個公候世家代代積攢下來的家當了!”
眾人七嘴八舌,鷺嶼又跟著補一句:“不然怎麽說舒家大氣,自家的女兒出嫁,給最好的理所應當,可某人嘛……做了醜事還明晃晃嫁過去當正妻,還要人家的陪嫁,和嫡女爭高低,著實臉皮賽過城牆。”
舒瀾本在一邊臊著,聽大家吹捧舒棠,她心裏很不爽,可想著沒人搭理她也就沒人提她醜事,倒也不算太壞。
外加她現在有禦賜婚約,又是永安侯府長媳,穿金掛銀,她一點兒都不覺得自己哪裏比這些貴女低氣。
可這麽一說,她立即猶如被踩了尾巴的貓,張嘴就來:“我與我夫君情投意合,陛下都允準的,什麽叫醜事?另外,你們外人隻知曉三十箱嫁妝,你們知道那三十箱都是什麽嗎!”
舒棠暗中抿嘴一笑,嫁妝?她當然知道。
舒瀾那嫁妝可都是舒棠親自挑選的,珍貴無比。
像什麽教人立足之本的書卷啦,教女子禮義廉恥的啦,教女子孝順公婆、體貼夫君,維護夫妻之道,古往今來的名勝典故,坊間離奇怪談……整整三十大箱應有盡有,廢了她好一把子力氣呢!
想來夠舒瀾看一輩子的了,前提是,她得能活到那麽久。
舒棠漫不經心拾起茶盞,心想著,咱身價高了,不能再像以往那樣膚淺,咱得高深莫測!
於是她回憶了一下,學著賀嘉遇素日清高淡然的樣子,抿了一口茶,半挑眼眸:“侄女可是對家裏給的嫁妝不滿意?”
見她這副模樣,舒瀾打了個冷顫:“沒,沒有。”
她哪敢爭啊,現在舒棠把她壓得死死的,侯府又不待見她,她鬧起來沒人會為她說話,更何況……就算是說出去,應該也沒人相信偌大的將軍府,會那樣小家子氣吧?
畢竟當初講好的,是同舒棠一樣,兩人各三十箱。
隻是舒瀾這箱子裏具體放的什麽東西嘛……當然是憑舒棠的開心了!
舒棠抿了茶,故作出高人的派頭,麵色上毫無波瀾,內心卻在茶入口的那刻暴跳起來。
嘶!好燙!賀嘉遇這混蛋,也沒教她裝深沉喝茶之前先吹一吹,這剛沏好的茶是真他娘的燙嘴!
鷺嶼盯著她不動聲色的變了臉,還硬撐著,看著看著,噗嗤一聲笑了。
正當大家都好奇她笑什麽的時候,她歪著頭看著舒棠:“姐姐穿馬術服的樣子好看,穿霞帔也好看,我喜歡姐姐的衣服,也喜歡姐姐的頭飾,更喜歡姐姐……”
“咳。”這下舒棠徹底嗆到了。
有這句話說完,各位貴女很快就把舒瀾拋在腦後,誰也不願意往她身上聊。
大家把視線放在舒棠身上,話題轉換的快又自然。
“呀,舒小姐頭上的釵是哪家的?做得極好!”
“衣服花樣子也新穎!”
“舒小姐,這糕點是哪裏買的?造型精致別出心裁,味道也好,最主要是吃多少都不膩!”
舒棠笑道:“是丞相府的廚娘做的,如果大家吃著好,回頭給各位多包一些送去,再或者讓你們的丫頭來學藝也好。”
貴女們立刻被哄得神魂顛倒:“丞相府真好!舒小姐人更好!”
“哦對了。”舒棠忽然想起什麽,向身後招了招手:“大家也不必羨慕我的釵好看,今日給大家帶來了近水軒的首飾樣子,挑喜歡的,每人一張,另外還有時新的衣裳圖樣。”
說完,眾多貴女們繼皮貨後,再一次沸騰了。
許多人這次滿懷期待的來,也是記著當初舒棠的承諾,現今不僅有近水軒的首飾圖樣,還有衣裳圖樣,沒什麽比這些更能勾起一個女子的瘋狂了!
頓時,舒棠成為名副其實的貴女中心,不僅承包了冬季的皮貨,現下還要接手首飾和衣裳。
在人群中,她顯得大放異彩,而且又極其受羨慕和尊重。
喜悅包裹著在場的貴族小姐們,隻不過這其中,卻除去了兩個人。
舒瀾籠罩在陰霾裏,暗暗憤恨妒忌,並沒有湊過去,她也知道,那樣好的東西,舒棠絕不會給自己。
大家笑著欣賞著,突然有人說了句:“漪公主還沒回來呢?怎麽辦?我們要留著讓她先挑嗎?”
舒棠突然想起這檔子事,轉頭望了望那邊涼亭下的林知憶。
春深的盛景中,隻見她端坐於涼亭之下,側著臉惆悵的遙望著遠方,美得像幅畫。
舒棠將美不勝收看在眼裏,震撼在心裏,下意識怔怔道:“她是公主,這些東西應該入不得她的眼吧……”
“舒小姐這話可就說錯了!”其中一個身著碧色的女子解釋道:“一是您對這種事沒興趣,二是她作為公主著實落魄,所以您沒聽說過她,這才不了解。”
“背地裏說,其實這位漪公主,是先皇酒後失德,寵幸了一位小宮女生下的女兒。”
“那宮女當時不過十五六,誕下公主時可能也就十七歲,在生下公主後沒多久就過世了。”
“聽說是入宮前家裏窮的揭不開鍋,入宮後也為奴婢,身子瘦弱缺乏營養,又是頭胎,所以便……”
“宮女死後,並沒有按照妃嬪儀製下葬,隻是拖出去隨便埋了,而公主又是先皇多年英明賢德的汙點,這才一直不受待見。”
“身為公主,卻過得不如奴婢,十歲前都是養在麟院。雖說生母品階不高的皇子公主都會養在那,但漪公主不同啊,生母卑賤,又是那樣出生的,先皇又厭惡她,所以那群奴婢自然不好好待她。”
“後來還是賢妃娘娘心善,無意撞見她,隨後請旨把她帶回自己宮中撫養。”
“先皇親眼所見漪公主的慘相,又有麟院奴婢的招供,再怎麽說也是親骨肉,心下一軟,便答應了。”
“於是漪公主就被賢妃娘娘撫養,和她的兒子一同長大。”
“當初的賢妃娘娘,便是當今太後,而那位和她共同長大的兄長,就是當今聖上,陛下登基後,她這才稍稍過上了好日子……”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這位公主自小到大,還真不見得有舒姐姐尊貴受寵,包括現在也是。”
“而且舒姐姐婚事已經塵埃落定了,娘家夫家一起寵著,往後便是一生的福氣,可她呢……是和親還是下嫁,又該何去何從呢?”
舒棠聽後,沉默良久。
後來,她才反過神,起身拿了幾張圖樣子:“諸位姐妹先自行挑選,我過去瞧一瞧。”
——
臨近涼亭,才聽聞其中那人的歎息。
舒棠走上去,故意將語調放得自然且輕快:“在想什麽呀?”
“我帶了近水軒的圖樣子來,大家都有份,你也是我的客人,我知道你不缺,但……也希望你能收下。”
看著她真誠的眼眸,天真不諳世事,林知憶苦笑了聲,隨即道:“有時候,我真的挺羨慕你的。”
“羨慕我?”舒棠不解,困惑的糾住眉,坐到她身邊。
林知憶細微搖搖頭,頭上玉蘭墜子隨之擺動:“從小到大,所有人都寵你,嗬護你。”
“家裏是,他也是……”
舒棠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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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棠:接下來,我將為大家表演,不作死就不會死!希望各位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借錢也捧個錢場(手動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