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閨蜜之間有話說開就好
如墨暮色,一輪圓月,雪上孤懸。入夜後的墓地格外的陰森安靜,隻有雪霰泥土與掘墓人的鐵鎬鐵鍁摸擦沙沙的摩擦聲。
神女花粥當值當到半夜,自己一個人輾輾穿行在思年華皇宮後麵的亂墳崗之上,從這裏到自己和巫婆婆居住的小茅屋,還有兩裏多的路。
若幹人影手中胡亂拖著東西,走在黑夜裏。估計又有太監由太後養心院方向被抬出來掩埋。
“救我!求你救我!”烈烈料峭春寒中,眼見一個邋遢的孩子,一躍坐起,直愣愣的身體僵直地躍到了自己跟前。喊道。
那孩子四肢醬紫,赤紅的一張臉,在旁邊冰雪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恐怖,陰晴不定,一會兒黃,一會兒綠。
神女雖是有些害怕,但她一個曲身,雙手就迎了上去。沒想到一群老少太監幾個撲上來,拖了那孩子就走。幾下碰撞,幾個反複,就被扔進了前麵一個坑裏。
神女撲到坑邊,叫道:“他還活著。活著!”
土,黃色中帶著淡淡的腐土的味道;又一團兒渣渣兒,被扔進去,碰在最後旁邊崚峋碎石上,訇然中開,碎成了一團兒沫沫,覆蓋了那男孩求助掙紮的身體……
“他還活著!”
“你們良心讓狗吃了!”神女質問那幾個。
那幾個聽得這句,立即對視一眼,卻沒有停止手中填土的動作。其中一人惡狠狠的吼道,“好,這人估計犯病了!最近這般嚐藥試毒,中邪的人太多了!”
“炸屍,你想死的話,一起趕緊埋了!”
“這個會過身的!”
恍惚之間,嘰裏呱啦一直有車軲轆輾轉行於泥濘山路的聲音。
再後來就聽得泥土鐵鎬相撞擊的聲音欲重,頭皮發麻,身體早已被洪流掩沒了半截子。下身肢體肌肉受泥漿擠壓,血液上湧,全都頂到了頭部,頭皮發麻,太陽穴凹陷處嘣嘣直跳。
聲音巨大,如同五雷轟頂。
眼前一片血紅,先以為自己看見了血。仔細一想,即使有血,黑暗中也是看不見紅的……無邪掙紮著要起來,然而他剛抬起頭,就覺得頭皮一陣發麻,頭發被人拽著向後拉扯。
“咚!”
一記鐵鎬直接敲在了自己頭上。
“告訴你,今天你必須倒黴。沒有讓你暴屍荒野算對你不薄了!”老看守們生活困頓,黑暗裏冷笑著說道,凶悍的臉上滿是惡毒之色。
“你們這群畜生!不會有好下場的!”神女又喊。魔域大陸的小民如同草芥,呐喊又有何用!
“啪!”
“啪啪……”
幾十聲,然後幾千聲……
聲音,喊聲一下沒了。
“臭太監,你們瘋了。這個是活人,不是炸屍。”
“啊!”忽然聽到慘叫數聲,用力將手抽出來,“賤人,你竟然敢咬雜家,看不打死你。”
當然這是神女被人救上來時,趁亂咬了那個頭兒的手。
神女花粥,趕過來施救的程木心更加由衷的欣賞起這個女子來。平素呆呆傻傻的,一到絕境,就還是會爆發出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滾刀肉精神來。他抱住渾身泥水抖成一團的神女,沒有說話,隻是狠狠的瞪著眾多鬼魅人,眼神冰冷到沒有一絲溫度。
他們竟然心裏發毛,要下去的手懸在半空,認出了神女,但隨即他便大笑起來,“哈哈哈,我們不會有好下場?自古以來也沒聽說一介小小神女會有什麽好下場?!”
“好了!”這時另外一個男人吼了一聲,“別廢話,趕緊收工。”
“花粥……花粥……”
“我問了好幾個。宮裏的朋友。才知道你今日當值的。話說,太後宮裏出來的,或嚐藥試毒,或是從前線拉回來的瘟疫鬼,隻不是炸屍,不能救的。”程木心騎了一匹白馬,形同牧馬人,手搭在馬韁繩上,扶花粥騎了上去。
花粥跳下馬,甩了他的手,悻悻地向前走了若幹步,叱道:“程統領,您請回吧!”
程木心也退後半步。是呢,自己眼看三年間,那個花粥公主初見麵時臉上的紅雲逐漸消失,代之以一張孤白死寂的寡臉。花粥眼中星星點點耀動的火光也漸漸被平淡庸常的神女生活給磨滅殆盡。
“不是,神女,不過為你著想!”
“為我著想,就不顧那孩子死活了嗎?”
“沒有,你貴為……”木心沒敢說完。
兩個人生氣,木心趕緊拽住花粥。這住處附近還住了若幹退休的中宮太監,他們各個行為怪異,說不定附近樹上就蹲了幾隻,一不小心蹦出來,明日他們的徒兒就知道自己神女的真實身世了。
太監們不可能有兒子,所以宮中太監往往扶持自己的徒兒,等於培養安插自己的黨羽和勢力,這徒兒無異於異性兒子,用來養老送終的和備著自己有朝一日失勢有個依靠的。
“咯……咯咯……”這腳步聲太過有點熟悉,身後跟了一串兒小宮女,酌墨子走在最前麵,喊。
“神女花粥,你們兩個怎麽回事?!”酌墨子踩著花盆高跟鞋三步兩步跨過來,從程木心手上扯下那個神女花粥來,掄起拳頭就打。
兩人回頭,見酌墨子麵色微熏,酒氣衝天,另幾個宮女兒與她一樣,東倒西歪的囂張跋扈的狠。
“劈啪……劈啪。”聲音清脆作響,手上掄起的一根拴狗的鐵鏈子打過來甚是刺痛,手上,臂上,臉上起了幾十道血痕。
“酌墨子。你個糊塗蟲。你看不出來,三年了我喜歡過你喜歡的東西嗎?”手上無物,花粥好漢不吃眼前虧,顧不得優雅,順手脫了一隻布鞋,劈啪劈啪和她對打。
“神女。說得倒好聽,十六歲了吧,二八年華,你耐得住寂寞?你就是要專門搶我的……”
花粥不堪,隻扯住酌墨子的衣領子,她扯住她的頂冠步搖,手插進去,拔都拔不出來。
“神女。小妞兒,我當你相公怎麽樣?要不,我們哥兒幾個,你隨便挑……”果然三個酒醉的老太監一起起哄。
“程木心。你好狠心,吃裏扒外的主兒,你拽住奴家的手幹什麽!嘶,疼死了……嘶!”
花粥借身高優勢揪住酌墨子的頭發,這叫“一招鮮,吃遍天!”,尤其以宮女的束發手感最好。她們的頭發為了保證整潔有序,早上起來是用豆油抺過三遍的。
“你們,慢慢打!”程木心返身回去依著他的白馬,腳踩在馬登子上,撫摸著馬褡褳裏從中探手進去,拿出一顆糍粑糕,叨到嘴裏,開始吃。含糊其辭地說:“清風玉露狹相逢,便勝過人間無數……慢慢打,慢慢打,反正這種打法又傷不了誰!”
花粥被踴在茅草小矮房的門口,樹上幾個老太監怪物一般的拿氣死風燈的筒子照過來,隨著劈啪聲一會兒明,一會兒滅。
又有人也有幾個下來看熱鬧的。
“哎喲。疼死我了!婆婆,你掐我屁股幹嘛?”
老太太巫婆婆也出了屋。
“搏同情,懂嗎?”巫婆婆擠眼弄眉示意徒兒。
“搏同情。懂,可是為什麽?”神女還是不懂。
“你個傻子,叫你蠢!學貓叫……哭——”巫婆婆大敵當前,她可不可以讓徒兒出師未捷身先死,受鐵梨花刑的偷香罪名很多都是莫須有來的,以訛傳訛之後被人誣陷的。她恨鐵不成鋼,狠勁兒拿腳上的尖鞋踹她的那個笨徒兒。
“哎喲,疼死我了……喵,喵喵喵——”
接下來就是爛大街的搶人環節,程木心吃了一隻糍粑,把牛皮紙扔進了下水溝,眼見裏麵的汙水湯湯衝走了那個黃色的點,才起身說了一句霸氣側漏而又瑪麗蘇味道十足的話:“我有的是銀子,你說……”
神女,酌墨子,還有後麵的粉衣巫婆婆一起錯愕不已,異口同聲擠出來一個字:“誰?”又都咽了一口口水,補充了一句:“誰?給誰多少錢?”
花粥就拎了袍子的兩袂在腰間係了個大疙瘩,冷冷不做聲,等酌墨子撲將過來時,她就喵的一聲,又躲。
如此這般反複數次,樹上蹲著的老太監看雜耍般的爆發一陣又一陣的哄笑。
巫婆婆左看看,右看看,怕“偷奸犯科”之事坐實,不罵又怕這花粥弄下去,汙名傳揚出去,終是有千張嘴又怎麽能說得清楚。
“銀子,在下來此地,是送銀子來的。”程木心右手隨意一揮,就有後麵兩位跟班之一,他就順手塞進了神女花粥身後的韓美人巫婆婆。
錯愕間,巫婆婆嘣脆一句:“這不合適吧!”猶猶豫豫的瞄了一眼那張錢票,“啊啊……”大叫了兩聲,走廊燈光才亮了,眼睛牛鈴一樣睜大:“一,二、三四,四個零,這是多少?……二千兩。天那,俺的薑央大神哦!”
“什麽!你們倆個裹挾了銀倆要私奔……”心直口快的酌墨子醉熏熏地急道。
巫婆婆徹底懵了,傻站在原地,自己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停也停不下來,終於嚎淘一聲大哭起來,心裏想著:“神女,為什麽你小小年紀,你就要死了呢……如今騎木驢可是要死人的!你以為你能像我般好運,能活下來?”
巫婆婆佝僂的身影,縮小成一團,孤單寂寞孤獨的一個……一時間左右為難,從事情發生過的情景上看,根本會因為自己喊錯一句話花粥立即被逮捕的;說實話,餘生好壞已經不重要了,她罵道:“你個挨千刀的,與其滿魔玨全大陸丟人,不如我先殺了你……”
巫婆婆本就是醫女,回屋拎了把菜刀回來道:“讓為師下手便是,你也少些痛苦。”
巫婆婆眼眝住花粥的兩條細腿,想像著騎木驢的木杵是如何從下至上,洞穿了她徒兒的身體髒腑。
因為孤苦無助,因為無計可施,因為心慌意亂,巫婆婆開始舉了把刀,席地大哭兒時花粥多病,紅赤赤的一團,如今養活到這麽大……
千防萬防,終究是家賊難防。這程木心居然要偷了聖主銀子來攜花粥私奔!?你以為天大地大,魔域大陸你縱是逃到天崖海角,也不過是一對“偷香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