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八公和?擙?
顯然那個輪椅機器裏的人,看見所謂的“八婆師傅”果然眾目睽睽之下,從陰影中走出來一個人,自己向那個“八婆師傅”遠遠望去,是這一幹溫徹斯特一族人之中行為舉止最為優雅的一個。
花白的頭發還有被花白頭發掩映中微微露出的一個微笑,他應該有五十多歲的樣子,灰色條紋的夾襖長衫,顯得有條不紊,文質彬彬,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居然戴了一付眼鏡。
“這位尊尊老者,是這裏道行最深的人……”程木心背後小聲說,“據說望聞問切,這四門功夫裏,他是掌握的最為神乎其神的一個。‘望’是望氣看風水。‘聞’即嗅氣味。有此奇術的盜墓者專練鼻子的嗅覺功能,他在盜掘前,翻開墓表土層,取一撮墓土放在鼻下猛嗅,從泥土氣味中辨別墓葬是否被盜過,並根據土色判斷時代。據說功夫最好的可以用鼻子辨出哪一代墓土與另一代墓土的微妙氣味差別,準確程度令人驚歎。”
“望聞問切,樣樣精通。這跟娘親有什麽瓜葛?”花粥聽到一半,已然明白了一個大概,隻不過是盜墓賊被掩人耳目地換了一個名字而已。
“一個古老的神秘民族。‘問’就是踩點。善於此道者,往往扮成風水先生或相士,遊走四方,尤注意風景優美之地和出過將相高官之處。他們一般能說會道,善於與長者老人交談講古。每到一處,均以算命先生或風水先生身份拜訪當地老人,與之建立信任。”木心卻好是憂心重重,他繼續道:“這‘切’,是八婆最擅長的……”
沒等木心說完,見旁邊的一名看守祭司怒目以視警告,他隻好噤了聲。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嘛……十五那日的十三屍命案,如今也算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了。外邊的魔玨國昏庸無能,官官相護隻判她了個秋後斬……我們可以來做個了斷……”八婆不知道是八公的那人,伸個懶腰道,目光如炬掃向了花粥。
他恨的,就聽見自己的骨頭吱吱作響,發出許久未動終於又動了的澀澀的踫觸聲。空氣清新舒適,半夜三更,小鳥兒不知道從哪裏飛來,聚攏而來,一忽兒東,一忽兒西,在天上亂撞……
不知道這仇恨拉的,花粥仍舊豎著起耳朵聽起,這應該是薑央神河下遊,出海口附近,這裏地熱,河水夾雜著剛剛消融的冰淩烏泱泱漲上來,湯湯曲折向東……
從篝火裏燃起了火把,四麵雪亮。
矮人侍衛最終還是圍了過來,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侍衛的衣服當然顏色要少些,黑暗中一身漆黑,所以在黑暗裏泛著黑暗的光,一步舉著長矛四麵滑到花粥一行人麵前時,大家均是驚?不已。
“諸位朋友,我是神女,謹敬各位見諒——說來話長,說來說去其實我本不是凶手……”花粥雖被綁了,自己這一麵正好衝著來者,所以她忙不疊地向各位解釋,為了讓對方不致於感覺太突兀,她盡量用了一些文謅謅的詞匯。
程木心求助地望著火把叢後麵的花粥,這個神女想幹什麽,這一堆人連同那個裝嫩的瓜瓜設計如此,豈是一句話可以化解了的?!我們一起同你綁來,雖頂不上大用,但同你一起慷慨赴死的心卻是有的。哽咽間確是讓他有些鼻酸。
“八婆,你瘋了,幹嘛又雙叒叕引了這麽多生人來?”一眾七個矮人侍衛之中,台上剛才誦經的那位寬衣大袍的領袖模樣的人踱過來,指揮一圈子圍了花粥五個,挨個兒嗅嗅鼻子,道:“孤早已劃地為牢,每個臣民身上都有痕跡!”
花粥覺得奇怪,這人嗅鼻子時節,躬腰曲背,隻拿了一雙鼻孔朝天瞪著幾個人,好似這些個人是一陀狗屎,味道太過難聞,他甚至縮了縮脖子,好似嗆到了他。
“什麽痕跡?用什麽劃地為牢,難道是尿嗎?”花粥忍不住冒出一句。
那個領袖麵色陰沉,一雙鷹隼一樣刁鑽的眼睛看向花粥,惡狠狠地怪她目無尊長。
“回稟龘龘,臣等犄角旮旯尋找,想著水沝淼?,幸得不辱使命……”那個叫“八婆”的矮小老人,一步跨過去,給那個被他稱為“達達”的行禮,然後吱哩咕嚕一堆,花粥倶是未懂得。
“達達?難道你們是南越蒙古人的一支?”花粥幼時聽說書好像蒙古人喜稱“達達”,因此上一問。
“粗鄙不堪入耳——”龘龘領袖嫌棄地一嗅鼻子。
八婆趕忙解釋:“神女怎學那黃口小兒,一派胡言。這‘龘龘’的兩字是我們溫徹斯特一族族長獨有的稱號。每一個‘龘’字均是上麵一條龍,下麵兩條龍;所以表示的是溫徹斯特皇權的至高無上性……”
“哦。六條龍——”花粥驚呼,心道,還有這個字,那“龘龘”小時候寫名字豈不要累死?我花粥的“粥”字小時候寫著,就怪過爹爹起名不近人情呢。
“龘龘聖主,您幹嘛不取一個八個龍的字?曆史上有個異域女皇帝自己取得名叫‘曌’——”花粥隱約覺得這個地界拽得是“生僻字”,所以正自慶幸自己還知道一點。沒有想到剛剛說完,眾人見龘龘聖主沒有生氣,也跟著得意地笑起來,好好嘲笑了一番她的無知和錯誤。
花粥也笑,背後的程木心卻用後脊梁捅捅花粥,小聲說:“錯了,錯乎哉!”
“怎麽錯了?”
“那個曌是武則天的號,不是名!”
花粥看看龘龘聖主笑,自己隻好尷尬地笑,糾結名號的大概這一眾人等中就隻有那書呆子程木心,不曾想還會有這麽個種族奇葩更甚,一起笑她一個自由散漫,不學無術的小神女。
八爺蹦出來衝龘龘稟告說:“龘龘聖主,此等二人一個‘奉為圭臬’,另外一個‘醍醐灌頂’,相貌均是極好的!”
這話是怎麽說的。
龘龘手裏撚一根胡須,略一沉吟道:“他們裏麵那個神女,忤逆天道,罪不可恕……行照妖鏡之刑吧。其餘的,既來之則安之吧,觀刑之後,驅逐山門即可。”
眼看著小矮人們進進出出,螞蟻般忙碌一番,一個吃茶的功夫,簡單的行刑擂台也總算是搭建完成了。
祭天台上,在旗杆上麵又掛上了的鮮紅旗幟,其實就是一塊破布,然後寫上三個篆字完事。
很簡單的一個架子就搭建完成了,當這些都忙活的差不多的時候,那個叫瓜瓜的小孩子看似無聊,把自己的小車鬱悶的地搖到架子一側,伸著小胳膊往上麵爬了一下。
無奈的是他的身高還夠不著,在小車車裏竄將半晌,終究放棄了。
花粥遠遠看去,時間太過漫長,一時又不知這“照妖鏡”又是何種名堂,看著瓜瓜的小動作而偷偷嬌笑。
鴉雀無聲的,人群太過壓抑。
花粥的笑,迅速被瓜瓜古靈精怪的眼睛捕捉到。同情抑惑憐惜,甚至不忍,花粥的眼神裏的東西,刺痛了瓜瓜。
這一個眼神,仿佛沒有過多的怨懟憤恨,有的卻是一種可憐甚至探尋,這是怎麽樣一個人,心靈塗毒到如此……
我一個殘疾人,殘疾人總是讓人心生憐憫的。瓜瓜憋著嘴角,讓八爺溫柔的把自己抱回了車子上,不然他的心指不定會把自己撕成碎片。
他可是很清楚自己的性子的。
八爺將瓜瓜抱上去後,忍不住回頭,伸出虯龍般彎曲的手指,輕輕的刮了瓜瓜鬱悶的小鼻子,說:“瓜瓜,在這裏老實點哦,‘照妖鏡’之刑咱們族人好久沒人受刑了,你看不下去,自己別過臉去啊。”
瓜瓜翻了翻白眼,不但沒舒心,反而更加鬱悶了。
與八爺私下裏相處,俚語用的多,他的話倒不似官方語言那麽晦澀難懂。
瓜瓜擔憂地望向那被侍衛圍困的五個人,其中那個長得最漂亮好看的一對男女,最是刺痛自己的心。
龘龘沒有注意這些小事,他已經命人清了場子。
溫徹斯特人與世隔絕,不與魔域大陸其他種族通婚,通商,語言上也盡可能的與眾不同;魔域大陸亂鬼縱橫,奸姽斜出,之所以能讓本族人暫避災禍,甚至或可永避災禍,就得益於這“三不通”。
自魔誒之亂後,仙雨兒死了,可以說為魔域大陸整個眾生死了,但從此孤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那個侍衛雙手抱拳,向溫徹斯特族人警言示之:“龘龘有令雲:魔玨因薑央有靈,普度我眾生;誑言不敬者必為犧牲,方脫我輩姑息養奸之罪也。各位英雄好漢,各路神仙狐蠱,魑魅?魎。大膽妖孽,論罪當誅,罪該萬死。”
言畢,圍觀的人群就爆發出熱烈的哄鬧聲。
一個東西,被紅綢蒙了,一人高,一尺餘寬窄。被四抬大轎抬了上來。
人群之中開始竊竊嘲笑,議論紛紛。紛紛把目光聚焦點四人之中的那個小小神女身上。
程木心本來人高馬大的一個人,現在卻好似沒有綁他的兩個小矮人侍衛高。酌墨子久未曾吭聲,眼光卻越來越焦躁不安,先求助於三小隻,無奈自己與神女一對被綁了另一個棕子。
不少人已然摩拳擦掌了,就連一些小老百姓都大為心動。
瓜瓜拉著小臉,鬱悶的坐在椅子上,以他的年齡,明顯沒被龘龘算在靈力的優待對象之中。瓜瓜的小心思一動,忍不住喊道:“八爺爺,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本就是天經地義之事,怎麽我們難如同了那劊子手?!”
呱呱墜地的小奶聲,可愛的小男兒的話,引大家哄堂大笑。
龘龘說:“沒錯!”
“噗……哈哈哈!”
他的話才剛說完,周圍的人頓時笑的人仰馬翻了,這個小家夥太可愛了,不行了,要笑出眼淚來了。
“孩子,說得好。那可是個殺人如麻的惡魔……十三口人呢,還有一個七歲的孩子……”
紅布拉開,穹隆之下璀燦光一閃。一麵鏡子露了出來,四麵八方霍然雪亮起來。
龘龘聖主從寶座上起身,對著鏡中的暗黑影像,正襟問道:“魔鏡魔鏡,誰是世上最貌美而又德行高尚的人?”
花粥暗笑,原來還真有以貌取人的勢利眼,長得美醜又不是自己能選擇的;人道是投胎是個技術活,那些生來殘疾相貌不端正,甚至口眼歪斜的人,難道連生存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龘龘聖主起身避開了鏡子的正麵,鏡子尤自不靈不靈地閃著光。扭過頭來的時候,龘龘聖主說:
“當年孤得到這麵魔鏡,這魔鏡功能一直糊塗不清;所以一直把它扔在了滴水洞天,這東西一陣一陣的,也是不知所雲……今日來了如此貴客,孤自是要試上他一試——”
“三小隻”人雖被綁了,他甚至大聲道:“雖說魔鏡是八爺和聖主淘換回來的,無奈你們溫徹斯特人根本消受不起。嗬嗬……”
八爺跪了半響沒有說話,等到聖主踱到自己跟前要扶自己,這才抬起頭低聲道:“聖主,並非屬下聳人聽聞!”他站起來,一步跨前,曆聲道:“魔鏡切不可亂用,否則後果堪憂!”
“此魔鏡號稱照妖鏡,一經檢驗,完全可能灰飛煙滅,令人香消玉殞……”八爺憋著多年的話一並說出,不管那邊的龘龘聖主聽得雲裏霧茫茫,一陣兒激動,一陣兒迷惑。
龘龘聖主顧不得喚來宣旨的侍衛,自己踱下台來,唱道:“我族千百年來,奉為圭臬的隻有一句:相由心生。凡成大事者,必身處正量磁場,魔鏡定會感受一二,感受不到者,必為妖虐!……”
嗬嗬,龘龘聖主和他的族人陷入顛狂無法自拔的嘲笑聲中——
“相由心生,正量磁場……”久未出聲的背後程木心喃喃道。
照妖鏡黑影變幻裏麵出現了一位白衣女子,明眸皓齒,依依墨發飄飛。
先看到鏡中影像的人群俱是一陣唏噓感歎:
“仙雨兒……仙雨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