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人間盛宴
不過還是兩兩扭在一起,準備了鐐銬囚禁了殷雨霏的雙手雙腳,無奈之下那個女子地上爛泥一團,根本糊不上牆似的,提不起來,更不要說拘了走了。
胖女人應該是邪靡亂鬥山聖主私自的產業中管事的,加之這次行動應該是有人撐腰,所以頤指氣使,仗勢欺人似的,雙腳就跺了上去,讓痛苦難忍的殷雨霏更加生不如死。
圍觀群眾或立於山崖之上,或跟在黑衣鐵頭士的後麵稍遠距離以外;麵目全非的,完全已經是受生活困頓,生命又危在旦夕久了之後的一副表情,麻木不仁,絕望到生活完全沒有了光的眼睛!死和活著差別不大,活著已掙紮不起來的一副軀殼。
“哦。讓開!——”這個當然是崖上無邪發出的聲音。
胖老鴇兒一個說:“你又怎麽了?無邪公子,葉椰郡主,你們貴人們個個不嫌事多……”
崖頭之上神女久不開腔,心下起伏,難以平複,心裏的陰血就有準備逆行,冷風瑟瑟發抖中三小隻最先衝出來,他單手抱了渾身已陷入藍色透明霧氣中的神女,淚如泉湧,扭身向崖下罵道:“呸。那個什麽,紅顏舊管事的,你弄一個受雨打梨花刑的來,無非想殺一儆百,又當如何……”
“如何……也不如何!”鴇兒笑得渾身肥肉顫抖,道:“無非是曉之利害,讓她下來跟我們柱國走,從此安份守己,恪守婦道,即可!”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在下定不會欠人恩情,多謝殷姑娘今日肯前來,當這個藥引子——”
如若不是雙手雙腳被捆綁在擔架上,汙跡斑斑,紅痕招著之中,隻不過是一個麵色蒼白,滿頭虛汗的弱女子。殷雨霏早不成人形了,那麽一灘紅赤赤的華服,外帶分不清楚是血汙還是嘔吐物的東西已然覆蓋了她的全身。
因此上,陽光底下顯得格外瘮人。
巫婆婆崖後土堆後麵氣得跳腳,心裏嫌棄神女,一不小心就要陰血逆行,邊罵邊拎了根針:“聽你個老沒用的話,每日裏唯唯諾諾,也不見她能好!終究紙是包不住火的。你讓她死了算了。”
“天,你這如同一個殘疾人,日日昏倒,天天恨不能求死……”
“你死了吧。直當出生那日我就沒救你?!”
“酌墨子為了救你,赴了那炮烙之刑,她也是眼瞎了,瞎子點燈白費蠟……”
崖下的殷雨霏忽然有了氣息,刺眼的陽光太過強烈地照耀著她。久居穹隆洞中,風氣不暢,人的皮膚越來越幹燥,濕疹,濕氣寒毒一並發作,加之龘龘聖主為了避免讓她們這些暗娼門子,生下個什麽異族人來,自己每日倒要口服大量的佗佗丹。
絕育的同時,就是肌膚衰老,暗瘡粉刺痘痘越來越嚴重。
“今日的陽光,真是好!讓奴家忍不住想賦詩一首呢……”眾人紛紛圍觀過來,魔域大陸尙養血修行,經濟政治文化全然以養血為目標和日常,一個女子,而且還是紅顏舊的暗娼門子,渾身上下爛瘡梅毒紅梅印子,瀕臨死亡之時,要提了那個腐敗身子賦詩一首。
眾人她卻隻聽她說:“紅顏舊曾黯,自是人生常恨;風雨總飄搖,酌墨染色江山。”
詩詞歌賦,那是上等休閑。是那些一不用修行,二不用為生計發愁的血族富二代才有的特權。
眾人矚目四周,就發現了現場最有可能屬於這類人的兩人:傲無邪,還有葉椰郡主。
傲無邪忽地從崖頭上展翔下來,如同一朵戴著新郎官紅帽子的烏雲,落在殷雨霏麵前的那塊空地上。他想講一些話,可是又覺得自己文彩不行,又似覺得自己此時多說無異。就如同一個男子對他心儀的女子,再怎麽信誓旦旦,也不過是一時欲令智昏,求歡譫語而已。
無邪回頭見崖頭三個亂成一鍋粥,道:“在下,真的不知道怎麽說。詛咒發誓,天打雷劈之類的誓言確是沒什麽作用,讓在下顯得更像個登徒浪子——”
“酌墨”這一句忽地從崖下傳來,讓花粥醒了,沒有人保證自己會對別人好。人自強才能真正成長。“謝謝你,酌墨子……”
人間情愛一旦沾染上了誓言這個東西,就更像是禁錮而已,你欲求欲求不得。比如父帝和母妃,兩個武功相當,甚至於母妃還有大義凜然,慨然赴死的氣概,而自己卻在一味追求一個諾言,無異於緣木求魚也。酌墨子對於情愛的態度太過通透。
如果恰因為這個承諾,無邪才跟自己在一起的話,豈不是太無味了。
自己的愛不是靠乞求得來的。
按說陽光大好,蛋殼兒施展它的幻術會非常困難。
但是他太忍不住了,忍不住還是說了一些樸實的話。
“在下,傲無邪,十九歲年紀。按說在大家眼裏,我是當今盛世華誕之際的天元國唯一太子,自己又小小有點血力,能禦蟲子為我所用。但是……”
崖頭之下剛被龘龘聖主的禦用女子勘破隊伍,用斧子,單筒子,還有曲望鐃等工具鑽了個大洞,半傘形的一片陰影麵積掛在了崖下麵的牆壁上。
蛋殼兒就從那裏發出光了,到達了眾人眼前的空地上。
藍色螢火蟲的光影變幻中先出現了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女人,女人麵慈心善,正在喂一個小孩子吃水蒸蛋,澄黃桃粉的水蒸蛋滑入小孩子的嘴巴裏。
“水蒸蛋嗎?”果然人群裏有小女孩的表情由鄙惜改成了崇拜,嘴裏參差不一的小碎齒咬著自己的手指頭,無限向往之。女孩臉上頰上星星點點的小雀斑,無法解饞就喜歡扣牆裏的土吃。
“吃土?”傲無邪的表情徹底變成了心痛。說:“水蒸蛋,水水嫩嫩的,顫巍巍的,蹲在勺子上,一不小心就滑進去了……”
傲無邪想起姐姐無花的眼神,隨著畫畫上出現的一個年輕女孩子,繼一步解釋道:“姐姐供神一樣供著一隻老母雞,這隻老母雞專吃為訓練蛋殼兒剩下的蟲子的邊腳料。”
接著畫麵一轉:
娘親橫屍崖頭之側的薑央廟門口。
姐姐頭發披散著亂發,臥在一堆血泊之中。
人群有人唏噓道:“原來蠱太子也這麽慘呀?!”
“無邪太子也是一介苦寒人士呀!”
無邪不管他們是否願意接受現實,崖上的花粥,三小隻還有巫婆婆也是頭一次聽聞蠱太子的身世。
畫畫繼續輪轉:
一片桃林,又一片鬆林,再一片白雪皚皚的北國,有相熟認得的有識之士驚呼:“桃林是天元國,鬆林是伽十國,白雪皚皚是母渡國……”
有老者扶髯道:“早聽說茅山道士幻術,可海市蜃樓,可平地起高樓,原來真有此等神術。”
“這蠱太子的幻術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呀。”
畫麵裏出現了一片桑葉麻秸,綠葉成蔭間掩映了一座座小小房屋的犄角,有人湧出來,男女老少,身穿布衣,男耕女織,有鵝雞犬吠於堂前,有小孩子男女幼童騎著竹馬繞著草場跑。
然後無邪悠悠的聲音響在耳畔,四方山穀靜美隨之而來,人們的呼吸聲都彼此聽得見。
無邪說:“在下總想著,我們合力可以建立那麽個人間盛景,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人人出而平等,沒有兩腳羊,沒有酷刑,沒有暗娼門子,男女都是因為歡喜對方才結為秦晉之好的。沒有瘟疫鬼,沒有權利的爭鬥,我們遇事可以商量著來,甚至於可以實行十個將軍輪流執政!”
“何方潑皮,定是作奸犯科慣了的,如此這般不顧禮儀廉恥!不過善蠱惑而已!”哢嚓!哢嚓——”這句話卻是胖鴇兒後麵久未曾開言,看熱鬧的童車裏的瓜瓜柱國所說,當然人群已經沸騰,完全沒有人理會他這番說辭。
演說和幻術可以說結合的相當完美,一副人間聖宴藍圖太過令人讚歎,就連葉椰玲琅也忘了自己的本性,跟著人群看皮影兒戲的瞅著稀奇。
崖洞門口崩了一個角下來的一瞬間,無邪正兀自口眼歪斜的跟一個“垂笤小兒”狂歡,連看都沒看,張牙舞爪的,殘無人道的,樂他個天翻地覆凱爾慷才好。
“好久沒這麽開心過了!”噗!“垂笤小兒”笑到極致,喜歡咬人,不疼不癢的那種,他肯定是慣會這一套表現親近的方式,所以大概也隻是胳膊上留個口水印兒而已。
“垂笤小兒”名叫瞿俊峰,名號俊兒,意即所有逃難人的小俊兒子。是個中規中矩的名字,在伽十國是出生豪門大戶的,結果在逃難路上,爹娘從“瘟疫鬼”嘴下救出他而後雙雙殞命。
“嬤嬤也咬你,好嗎?”花粥既然做了無邪的媳婦兒,自然是要有個媳婦的樣兒的。自從崖口下麵出來,一門心思想著無邪的幻術,衣服都沒顧上換,灰頭土臉的,頭發也是糾結在一起梳子都梳不下去。
所以聽無邪哥哥胡鬧,一時情急,叫自己做“娘子”,忙不疊又往臉上抹下來許多灰土,又忙不疊的分了洞裏的全部口糧和米酒,那些都是無邪那日背來準備婚禮上用的。物品之豐,足夠顯示他蠱王婚禮的排場。
支起大鍋來熬粥,柴禾是現場就有的。
俊兒瘋了,有薄粥灌肚,雖說一直有人勸解:“一下子不要吃太多,腸胃受不了……”
但仍不妨礙他把肚皮灌了個溜圓溜圓的,因為衣衫襤褸,倒更顯得那肚子像個西瓜般凸在外麵,讓他比平時笨茁了許多。
喜糖瓜,喜麵人兒,喜瓜子,喜糍粑粑,鞭炮齊鳴的……
俊兒擼了袖子,把胳膊伸到花粥嘴邊,讓她咬,噗地一聲。
“我也要吃屁!”無邪矯憨地也伸頭過來,噗地又一聲。
“噗”……“噗”——
真的是屁聲振天。
“嗯哼,娘親,二傻想吃奶!”無邪果然正經不了兩秒,轉眼之間涎下臉來,要掀花粥的衣襟,一陣亂拱。
可憐俊兒也起哄:“嬤嬤,俊兒也要吃奶!”
花粥就哄他:“俊兒乖,咱們吃屁,咱們不吃奶……”又噗噗一陣亂親亂咬,另一隻頭顱伸過來,要親俊兒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