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窮奇穀的守夜人
夜色深沉,窮奇穀走起來格外幽靜。
窮奇穀,就是藍石洞外的那片空地。細長的,被春草胡亂塗鴉的已完全認不清的路徑之上,走來了四個人。今年春天來得太過寒氣重了些。
“聽說二條子嶺上大夏天還下了雪。不知道為什麽最近天氣愈發寒冷了許多。”三小隻慨歎道。
“壞消息卻能不脛而走。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的道理,大概就是說:魔玨國最近完全喪失了鬥誌,雖然凱越皇帝的餘威還在,但是聖主久未露麵所引發的負麵情緒逐漸蔓延開來。”當然喪氣話一般都是巫婆婆說的。
“夏雪……未必是吉兆呀?!”
“難道天地之間也是陰氣上升,大夏天也下起雪來了。”
“前幾天,不還六月雪的嗎?”
年輕的一對兒是花粥和無邪。你一句我一句,兩個人爭論不休。
“魔鏡又亮了!”
“快看,魔鏡怎麽亮了!”
斑駁陸離,長滿青苔的城門樓子上,那麵鏡子掛在那裏已有一天一夜了。從這個山穀的峰回間就正好看見了那魔鏡忽地靈光乍現。
隻見魔鏡裏出現了大街小巷隨處可見的人群。
人來人往,好像是個街市,有在那裏擺攤吆喝的,有表演雜耍和節目的,商家林立,店鋪成排,一副欣欣向榮的景象。
“哇,”花粥驚呼連連稱讚,“什麽地方,都好生熱鬧呀!”
“這條街道上所有的店鋪裏的食物都是特別征用的,所以,所有的聖主來出,你們放心享用吧!”魔鏡裏無邪卻一個聲音解說道。
“哇,不要錢啊!”城裏城外的人,呼喚聲震於風寒之中。
今日做了很多事情,雜七雜八的,一支隊伍的建設需要人員調動,給養配給,武器發放和維護,另外這其領袖“花將軍”和祭司總長的特殊要求下,這支新建的隊伍加設了一個特殊的部門以及相關的防禦訓練。
定度再三,該部門被命名為“防瘟降疫部”。
所有隊伍所需武器,裝備,以及刀棍箭弩的塗毒都要由這個“防瘟降疫部”批準首肯。
“首先是礦物毒藥,比如說起大名鼎鼎的砒霜和鶴頂紅,還有植物毒,比如見血封喉樹又稱箭毒木的樹木。有些土著直接用它來製作木箭,因此而得名。再比如說烏頭等劇毒植物,一些南方野人就用烏頭和其他毒物熬製毒藥粘在箭頭上,如此射出的箭矢一發就能讓一頭狼倒地死亡。”
三小隻除了隨時都可以開始普及塗毒知識,而且越來越傾向於使用劍弩加塗毒的大量運用的意見。“還有一種毒藥。在南方野人射手們喜歡用鏽蝕的箭頭或粘上糞便的箭頭禦敵,即使沒有射到要害部位,但至少可以過身。”這“過身之毒”是三小隻苦心鑽研了若幹年,最新的新型毒藥。
黎明之前,忽地有聲傳來。
初時小些,逐漸成為一陣陣震天吼聲傳遍了雲霄。傲無邪聽聲辨位,領了另三個奔到了崖頭洞口。見淡淡雲霧繚繞衣袖之外,窮奇山穀略遠處有暗啞的一支隊伍,他們疾飛的身形帶起周圍的氣流衝擊而呼嘯作響……
終於,那聲音漸漸變得清晰,兩峰壁立間,所見到的卻是一隻巨大的隊伍方陣。四個驚異之下,才不得不佩服那個陳鍾和副帥和李子玉副帥的統軍能力來。
三人就又隨無邪登高遠眺,還嫌不夠過癮,幹脆就被無邪挾於腋下兩個,另一個吊於無邪脖頸之上。掠飛在穹奇之上,俯下身子觀看。隻見隊伍分十八方陣,錯落有致。高處看時不甚宏偉,低處令人驚歎。在穀中和穀尾的兩道巨大的空間之上,正聚集著三萬多魔玨族人,此時正在提槍練兵。
行伍整齊,雄健有力,吼聲震天,震人心肺。而窮奇穀正東對著朝陽初升的方向,萬道金光投射在這片廣袤的空中樓閣之上,整齊劃一裹在金光之中,美得雄壯無比。
在背景上,數百隻孤鶩與點點朝霞齊飛,盤旋駐頓,同進同退。
無邪的空中力量,堪稱絕妙空前。全真實戰,饒是波瀾壯闊,無比壯觀。
無邪,花粥、還有城門裏趕來的小鳥和賣了無邪原來那處房屋的馬廚師攜款入軍的,一行人在李副帥的帶領下,來到窮奇穀外外最繁華的中心地帶。
“嬤嬤。咱們守夜人的陣仗太大了……夜間燈火通明的,管叫瘟疫鬼都有來無回。”俊兒小小的一個身影就衝著從空中降落下來的花粥奔突過來,問,話音未落,花粥已經衝出去了。
兩個嘻嘻哈哈抱成一團。
無邪笑笑,衝著其他人一笑:“孩子們,不吃白不吃啊!最近軍內夥食還行吧?”
“哈哈!春風化雨般的,春風來了。我們著手自己動手種糧,豐衣足食呢。”大家撒歡地飛奔而去,追上小俊兒。
小俊兒有些不高興,雖說自己跟著許多人從故國逃脫出來。滿魔玨國瓊穆城內都在盛傳邪糜亂鬥山有個“花粥——花將軍”,花將軍今日進城買辦,本以為找到花粥就可以順理成章拿到更多好吃的,可是見她手裏空空就很失落。
新組建的魔玨軍窮極兵團不過招募了三萬兩千人人,雖然陸陸續續還有人不斷加入進來,但畢竟時間過短,而招募隻能以“花將軍”名義來進行。整個魔玨國四麵環海,麵積不過四百萬平方公傾,一萬萬人口。
沒想到失望之際,就見無邪從懷裏掏出來一個荷葉包,剝開一看,居然是一堆糍粑丸子。
“當然要,當然,這要好好感謝無邪哥哥才對!”
大家不禁啞然失笑。問他:“這嬤嬤和哥哥行了合巹禮,這輩份亂的,你該怎麽叫?!”
小俊兒糍粑丸子糊塗了一嘴,說也說不清楚,“嫂嫂,還是改叫你作伯伯!”
正無解之時,無邪卻竄出來一句話,道:“俊兒。你不用改。在下隨你叫粥兒嬤嬤便是!”
三小隻見他說話沒個正形,摸摸俊兒的臉上食物殘渣,打哈哈道:“這小子正竄竄個兒呢。得吃上。得吃上。”
巡防完畢,回到藍石洞說要睡回籠覺,沒有想到三小隻和巫婆婆,兩位老者總是像防賊一樣防著他。
“無邪呀。你們可不敢真的有什麽越矩的想法!”黑臉兒的三小隻爺爺一本正經的要跟自己“促膝談心”,一把按了自己坐於小矮桌子上,兩個人麵對麵聊天。
“啐。”
這一句顯然是巫婆婆發出的。
“怎麽講。我們男人談話,你就不能噤聲一會兒嗎?”三小隻扭過去的身子又扭過來,與無邪套近乎:“孩子,別聽她的。她專會大放厥詞!”
“嘶。爺爺。”無邪很無奈,搓搓手,搖搖頭,“大放厥詞?是放什麽?難道是……放……?”他沒有說完,唯恐天下不亂的一副德行,三小隻見他抬起屁股要做一個放屁而又不敢讓巫婆婆看見的樣子,真是又氣惱又不得不勸自己不要氣餒,心道:“這孩子心眼不壞,卻每每做些出格的言行,好讓大家關注他。”
無邪心道:“本來那日神女生病,快死了。是在下回來‘越矩’才救了她的。這叫什麽,過河拆橋,還是缷磨殺驢?”當然麵子上也不能直接這麽說呀,總不能要求兩個老人地上抱成一團睡,自己和神女抱成一團藍石上睡吧。
神女病剛好,那藍石可以滋陰降躁,三小隻爺爺的做法是對的,所以她是必須睡在藍石床上的。被子,還有一個木板床,是無邪從隊伍中搬過來的。
花粥傻乎乎把腿踏在一起,在藍石床的床沿上,晃來晃去的,吃吃地笑。
無邪就瞪她,給她使眼色,見沒有反應,就又咳嗽了數聲。他的意思是,花粥你也好歹裝裝病,倒也沒必要像前幾日那樣要死了的樣子,比如這“半死不活”,或者“偶感風寒”的樣子就足夠了。
那自己是不是就可以一親芳澤了?
可那花粥俱隻是不懂,裝傻充愣的隻知道嬉笑著。
不該懂的巫婆婆卻什麽都聽懂了。她又啐了一口,罵道:“氓之蚩蚩,抱布貿絲。匪來貿絲,來即粥謀。”她恨恨地鋪好被子,“嗞拉……”一聲,把穹隆頂上的,將白天與三小隻鼓搗半天才釘上去的一副紗簾子,拉了下來。與神女兩個拱被子裏睡了。一邊還念念有詞:“師傅給你暖著,暖手暖腳暖心,不似那小子,一心一意專會想著占你便宜!”
“這話說的,來即粥謀。在下恰巧跟太傅學了這首《氓》,原句是:來即我謀。改得好。”無邪忍不住要反駁一句:“如若不是衝著花粥,在下恐怕是不會留戀此地的!”
巫婆婆簾子後麵,正色道:“那也要明媒正娶才行!那日太後做得合巹禮太草率。不算的。”
無邪窩了一肚子邪火,日思夜想的一個人兒,近在咫尺,卻仿佛是遠在天邊。自己不過是想摟摟親親而已。與三小隻爺爺背對著睡在那個床上,一忽心猿意馬,一忽刀劍入夢。
恍惚間睡著,就覺得有一個東西,細細的,軟軟的,甚至有絲兒冰冰涼,就趴在了自己的腮上,初以為是什麽蟲子半夜不睡覺在自己臉上散步。但他迅速判斷出那是花粥的小舌尖兒,先是自己的下嘴唇被撥動了一下,輕輕淺淺的一絲就停在了那裏,不動。
那柔軟的唇,帶著令人沉醉的甜香,猛然竄入了無邪唇內。她的動作笨拙而突兀,帶著生疏和蠻橫不講理,雖但如此,這個接觸變得越來越驚心動魄,纏綿悱惻,令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