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告別盛宴
花粥的腦中如同陰霾籠罩著的天空,一個閃電般的念頭忽現,卻分明感覺到了某種愉悅,也已如雲霧般模糊地散開。
她醒了,從一種迷迷糊糊的甜夢中醒來。
數日裏那種不踏實,如同於夢中偷歡的負疚感讓她心如刀絞。
這時,她後腰忽然一熱。
尚未明白怎麽回事,她身體已被後腰傳來的力道壓得向前一傾,唇邊迅速被同樣溫熱潮濕的另一個唇啣住。一下,又一下,他唇邊的濕潤和溫暖,便仿佛凝滯她唇瓣上,甚至印到唇部的血液中去,酥酥麻麻的顫栗感,迅速流遍全身,怪異地愉悅著。
花粥心裏罵道:“狼子野心。你不是要散夥嗎?”她雙手被剪,人就如一枚被剝開的粽子,香甜軟糯的內心都被裸露出來。她光張著嘴,兩片唇瓣被他的粘住,舌尖兒卻躲到了牙齒後麵。“粥兒,忘了我吧!”
呢喃細語不清間,他的淚卻湧流下來,若幹部門被他輾轉反側間碾碎,稀裏糊塗地成了兩張臉的潤滑劑。他把這當成兩個的生死離別。
心裏湧出萬千個念頭。
“雖然我是如此歡喜於你。心和血液裏,日日夜夜相思,奔流著一種血液——他們都在說歡喜你,歡喜你!”他的唇滑過她的臉頰,麵龐與她相觸著,下巴上的胡子渣兒被靠住花粥軟膩的麵頰。
“你懷疑在下與太後,其實,你根本不知道,萬裏無雲萬裏天,千江有水千江月……處處都是你。你以為我日日得克製多少的相思,才能讓自己不涎下臉來,不去抱抱你,不去推倒你!”
攬她入懷,雙臂用力,鉗於一體間,外界的對打謾罵哄鬧全然被拒於個世界之外。
“人們說蠱王沒個正形,有異於常人的顛狂。孰知日日遐思,夜夜春夢……”無邪抱著花粥的手倏地放開,有些局促卻憤怒地瞪她:“你還親過誰啊?”
她不理解他情緒那般突然的轉變,目赤腫痛,道:“沒有。可是你為何要說那些話!?”
無邪仍舊瞪著她,水晶般透明的瞳仁上那抹墨藍飄來飄去,飄來飄去,忽然鬱悶地垂下頭:“是。這是一場告別盛宴!”
啊?
花粥惱了,奮力一腳跺在他左腳上,他吃痛不已,立刻道:“你瘋了?!你根本就是個沒長大的小丫頭片子!”
“你才是個十足的淫賊!”花粥怒極,真不相信自己遇到如此於情理不通的混蛋,問:“你歡喜我嗎?”
他冷笑數聲,仰天大笑的聲音傳播開來,引得周邊打架的一群完全不明就裏。
無邪的脖子上的夾板早就被蛋殼兒給他噬了,手上的鐐銬早已被斷成了兩截,道:“你即這麽問,說明了你的疑問,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了!”
花粥先拿出手來捂著自己的臉,無意識地用手撫摸著麵頰和唇,再也說不出話來,氣喘籲籲半晌,才從肺的最底部擠出一個聲音來:“你……好……”
喘了半口氣,寒從腳底生,咳成了一團。
可有什麽好鬱悶的?
剛才的感覺……似乎並不壞?
“在下的身體歡喜你。但是我們的人還是分開的為好。一別兩寬,各自安好。便罷!”無邪咬著嘴唇,字字鏗鏘,句句擲地有聲。
可是他不等花粥反應,直接雙臂緊箍,合圍成一個圈子。頭臉卻一個猛子紮了下去,他完全放縱了自己,逮捕了花粥的舌,癡迷絕纏,頭臉脖子隨著身體扭動,以一個最適合的角度貼合了上去。
初時遇到抵抗。
但遊兵百萬縱抵不過一員猛將。
他的性情遠不如程木心溫和,也不比別的任何一個男人給花粥無關痛癢的感覺。本素邪裏邪氣,嘻皮笑臉,說起不著調的渾話。但此刻他如同索命的無常,撲上去的是自己僭越已久,以後卻不能再大快朵頤的獵物。
再者,輕車熟路。兩人迅速攪成了一團,亢奮,心血奔流,交融濡糯,欲死欲生。兀自綻放的彼此的欲求。
“轟——隆隆……”一聲巨響,西邊的一片人群遮住了火把,光影交錯中。“嘖嘖……不好意思。本太後臉皮子薄……喏!那有個柱子,若是哀家,定就拚盡全力,往上一撞!死了還可得封貞節牌坊一座……讓你父帝給你下道諭旨。就說花將軍不堪忍受淫賊淩辱,撞柱而亡。”太後最先奔突過來,發現奸情,一時說到興起,眼睛裏放光,雙頰緋紅一片。
“實乃悲乎哉之壯舉,國民仿效之楷模。尚饗,尚饗——哀家連以後經年清明上元節上墳的詞句都想好了——茜紗窗下,我本無緣;黃土壟中,卿何薄命。尚饗……”月樹太後醋意大發,眼見花粥兒怒目圓睜,若幹牙齒上下打架,咯咯直響,就越發的喜歡自己說得太好,忍不住都要為自己犀利的點評,而拍手稱讚了呢。
眾人攙扶之下,花將軍人駕著到龍嚨柺杖和聖旨麵親磕頭謝恩。她麵色黃臘,神情憔悴,錦衣淩亂不堪,一步一搖似要暈倒……
“是啊!捉奸見雙,這當眾親吻,摟成了一團。蠱太子投誠,見色起意,這個主角如若真的不出現,就如同戲文的舞台上隻見鑼鼓陣陣,一陣陣密集鑼鼓之後,沒有了主角兒一般。諸位這回不虧,主角兒登場了!”
“怎麽了!太後怎麽了……豬鼻孔插大蔥,演技太好!薑央在上,蒼天無眼嗎——”花粥兒一時無語,目瞪口呆。不過,她已是完全沒有心事去注意聽太後嬤嬤的教誨了。
無邪的分手誓詞,太過惡心,迅速讓她呃逆嘔吐起來。
吐。
能吐的都吐了出來。吐到撕心裂肺,肝膽俱裂。
“神女花粥,少女輕狂,窮奇穀中糾結了一群好事之徒,蠱惑人心,驚動了朝野。嘖嘖……但哀家念在你尚不及桃李年華,穿心掠肺,為情所惑……但願從此之後,寬徳仁厚……端莊禮儀,以敬效尤。哀家已決定不再追究,從長計議…………”太後的評價似乎很是體恤。
……
“最近朝中好像有些傳說,但是真實情況卻無人知曉。皇上和太後,到底有什麽用意呢?”李子玉副帥見蠱太子重新被綁了,太後一個眼色,李副帥打了個千,兩人算是握手言歡。
李子玉並非阿諛奉承,他所尊從的凱越聖主囑托必須要依托太後才能完成;另一方麵,那花粥也是該吃些苦頭。
太後則是畏懼勢力漸成的窮奇軍,她不想豎敵太多。
“李副帥沒聽說麽?俗話講,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就說哀家著急想給皇上納房側妃,還有餘下適齡的皇子,以及大臣的公子,許多都到了適齡婚配的時候,哀家不過想想借此機會,把咱們魔玨國的青年才俊都知會知會,也好為朝廷謀劃謀劃人才……”月樹太後似乎看出了李副帥的心思,心領神會地假笑一聲說。她得繼續釋放出煙霧彈來,這迷魂之術難不成隻有那魔王使得,獨我魔玨至尊一國當朝太後卻使不得?!
跪著,被綁著的花粥,氣急攻心,一時氣噎,聲嘶力竭,往自己華衣錦服之胸前,腰腹部,腿上亂噴,嘔吐物呈放射狀噴射而下,手臂卻被若幹個宮人架起來,頭卻軟綿綿歪在一邊。
“粥兒,你的蛇毒傷還疼不疼?餓不餓?哀家還給你帶來了,你最愛吃的糍粑糕,可好?咳咳!”太後嬌喘微微,語重心長。她雖已像是四五十歲婦人的模樣,但花粥卻知道,她不過正是桃花紅豔風頭正健的年歲。一襲滯重華服,皮膚嬌嫩細膩,甚是令圍觀群眾信服,視她仿佛是救苦救難的薑央神。
無邪看著這空蕩蕩的原野,囚車不大,不過四四方方一間漆黑粗鐵做就的一個筐子。身邊十幾個手執火把漆黑的黑衣鐵頭士。
看守嚴密。
無邪笑笑,那月樹太後無非是怕自己跑了。他真是苦笑不已。
自己哪裏用得著跑,這點小菜都不夠蛋殼兒半個時辰噬的。
關鍵是自己往哪裏跑?回天元國嗎,那不是自己拉出來的屎自己再吃回去一般。原以為攜了花粥,從此你濃我濃的,擁兵自重,偏安魔玨國一隅,了此殘生便罷。可是魔域大陸如此之大,卻偏偏安放不了自己與花粥的一襲藍石床。
軍隊自己籌建了,山洞裏居住,遠遠地躲在一個山洞裏。床上她躺過,門口的位置她站過,甚至他摸摸自己的唇邊,摸索自己的胡子渣,她喜歡用她白皙的手背,磨索自己的胡子,裝傻充愣,一會兒“小賊”,一會兒“二傻妹妹”地叫自己。
在原野雪野上,她跌倒之餘,把自己圏倒,那盞小舌,生澀地被自己裹挾入內,原野雪上的風聲,並沒有掩住自己聽到花粥嘴上的呢喃。
她的嚶唇過小,初始時,自己總是抑製不住地亂想:“不要又咬破了她的唇……”
那樣一個單薄的女孩子,失血過多,總是不好的。
這倒令無邪想起來那句問。
自己曾經假意嘻笑間向花粥問:“是嗎?你是說你從來沒有歡喜過我?”
蛋殼兒適時蹦了出來,做了一個學花粥絕決回答的表情。
是的,那邊確是回答道:“是的,從未!”
可是,無邪凝眉問自己,喃喃自語:“想來,她也應是真的。否則不會有今日那痛徹肺腑的樣子……怎麽能說不歡喜就不歡喜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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