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新的亂戰
傲無邪睡得迷迷糊糊,夢裏金風玉馬之時,袖子裏蛋殼兒卻是吱吱嘎嘎一陣亂蹦。
原來,囚車卻是停了。他愣愣症症睜開睡眼從柵欄破敗的鐵杆子望出去,見一個女子小小巧巧的紅衣立在火把的光影裏。她是自己的侍女小鳥,他背後跟著廚師老馬。
隔了柵欄,上前拽了他的衣服角兒,小鳥聲音溫柔的問道:“喂,主人-——你已經睡了好大一截子路了呢……”
“小鳥……”傲無邪的聲音明顯停頓了一下,氣急敗壞地指著她鼻子罵道:“你管得太寬了。本太子睡與不睡,與你何幹!”
“主人,這次,主人你怎麽倒在裏麵呆的慣呢!?”小鳥努嘴聳肩笑他。言下之意就是你那麽大本事,為何不出來,何苦受那份囚車困頓的罪。無邪心下鬱悶,耍耍主人威風,小鳥並沒有在意。以往主人譬如可以蠻不講理大發雷霆,可以滿嘴髒話,可以喝酒耍潑,可以騎上馬滿天宇城蹓躂,見誰打誰-——
唯獨不能自己一個獨自燜睡。
小鳥熱愛主人,熱愛到事無巨細隻為主人考慮的程度。
小鳥又使了銀子。把一小籃子食物湯水罐子塞過來,按到主人懷裏,唯恐他一個反悔又把東西從裏麵扔了出來。
靠?舍了花粥而去,本太子就不想醒了,怎麽了,難不成我犧牲了我的心頭肉不算犧牲,你們知道也許睡著,抑或病著,我才能管住自己的腿不跑了去,要反悔,要去找她,瞞了她父帝受害的真相,然後一起奔了南方野人部落,從此夫唱婦隨……
可是自己實在沒有資格去尋她,才睡覺的,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你問我呆得慣嗎?本太子想喝酒,我想找個女人——隨便她是誰!入了她的港——如何!本太子還想著放一把大火把這魔域大陸,一並燒了!”無邪罵罵咧咧的,如同一個老辣的登徒浪子。
小鳥是個女奴,伽十國的故鄉早已沒了親人,因此上當太子把她買回來,沒有打過她,沒有真正罵過她,衣食無憂的,她仿佛就像入了天堂。所以對太子是百依百順,言聽計從。
“主人真的要隨那個老太後入得那慎刑司?”小鳥期期艾艾看著欄內的無邪,給他捋捋頭發,掖掖衣服,輕聲細語道:“依奴家看來,你和花粥最是相當的。且不論什麽家國大義,就論你們血意相投,彼此又是彼此的藥……”
傲無邪望著遠處雪上的天空。
“啪!”
傲無邪一巴掌抽在自己臉上。
該問題當然不是問題,自己優柔寡斷的性格才是問題。怎麽連日來與花粥混混沌沌相處久了,自己也變得混混沌沌起來。
該死的小鳥。
粥兒,無邪哥哥知道你受苦了。我們必須堅定心意共贏未來才好。“你個呆子,為什麽在下問你是否歡喜在下時,你會回答‘從未’呢。”他喝了一口籃子裏的酒,酒是個好東西,當那股辛辣充鼻而出時,小鳥的聲音又響起來:“你們倆個病著的時候,奴婢是見過的。那情景她隨你死都會不眨一下眼睛的!”
小鳥知道主人的心病,為了驗證自己的說法,就又回頭去向廚師老馬求證。
老馬三四十歲,自跟著無邪知道主人的本事和心性,一邊流淚,一邊猛點頭。說:“主人啊,女孩子都害羞,不會承認她喜歡上你了的,況且她又是神女!”
無邪又問:“真的嗎?”
當然這次他探詢地問向的是小鳥。
“小鳥娘親說過,是這樣的。即使她跟你做了那些……”小鳥撫著自己的頭發哭泣,又點頭,又泣不成聲。
“嗯!哦……在下很是佩服……不過,在下知道你娘親良心大大的——但是嘛,可惜女孩子怎能這麽口是心非呢……”無邪帶淚嘻笑顏開,柵欄裏用手指挑起她不靈不靈的耳環,小聲道:“可惜……可惜……可惜呀……你娘親早早就沒了的……?”他心裏想念自己的娘親和姐姐。
他從袖籠裏拿出來一支小美人脛瓶子,雙手捧了,交給小鳥,道:“去,你去與花粥姐姐說,在下自會回來的!”
告別了小鳥和老馬,穿越嵐風瘴氣,隱約可見影影綽綽的若幹星鬥滿天飛舞著流光。
……
……
“不對,俊兒的血怎麽又開始流了?”不顧底下幾個的阻攔,花粥直接衝上去找一個位置,強烈的喘息著上了窩棚的側麵……哐啷哐啷,寂靜的傍晩隻有隱約外麵的紅燈籠高高掛在簷下,透進來的微光。
“白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蛇毒還管用嗎?”
邪靡亂鬥山望出去,烏雲密布,狂風大作,稍遠一些的去往軍門樓子的路上己經了無人煙,夜色下山是黛青色的山,李子玉副帥正率領隊伍運石頭,呯呯作響,刀叉劍石,悉數被運來挖掘水渠——
浮動的空間裏散步著某種令人不安的氣息。
“這能行嗎?”巫婆婆跟著花粥,眼看她徒勞地做這些事情。
“李子玉副帥,都沒說什麽?你為什麽總是意見相佐?”花粥滿臉的泥土和沙漿:“四萬人,人多,但對付起這東西似乎並沒有優勢!”
花粥知道此疫不過背水一戰,不過是絕地求生,窩棚裏的三小隻已經發了瘋,不斷叫嚷著:“魔玨要完了,大家都要變僵屍了!”
“魔玨要完了。大家趕緊自焚吧?”
“也許早死早超生呢!”
哐啷哐啷——三小隻不斷地在窩棚麵麵四處遊蕩,衝撞,他的腳步聲太過慌亂,隻是聽著就讓人仿佛置身惡夢中,冷汗直流……
另外若幹祭司披頭散發,穿著玄袍衣裙,憤怒挪步過來對一些剛才試圖打架的人,惡語道:“媽的,你誰呀!慌慌張張的跑到這裏來做什麽?不想死的話就給我老實原地呆著!”
“不想死?快速速報於花將軍。我們支持她!”
因為上級有令,唯恐引起隊伍恐慌,嚴令禁止傳播有關三小隻和俊兒病情的任何訊息。所以祭司巫儺也不過奉命行事,並沒有人知道前麵到底怎麽了,反正打著打著架,對方就歇戰了,忽拉拉撤了回去。
太後一走。
這窮奇穀就陷入了另一場新的亂戰。
……
……
有人寂靜中喊:“來了,快跑!”
人群驚懼,一起湧向山頂,無地可跑,人摞人。
李副帥早上去給了兩巴掌道:“慌什麽?”
他仍舊那身女人衣服,長期勞頓,眼白過多;臉上赤紅,泛著不自然的醬紫色。他手臂伸出,一胳膊鐵青,又是那句:“老實點說,到底怎麽回事,誰讓你喊的?”
花粥一看,歎了口氣道:“李副帥,你的火爆脾氣就不能改一改嗎?為了一句話你就動這麽大的肝火嗎?”
李副帥撓著頭,哎了一聲不再說話了,幸好人群還算安定,暫時沒有發生擁擠踩踏事故。
疑似病例群中,為首的“頭兒”白蒼蒼的胡須,光禿禿的頭頂上早已覆滿了雪。
“頭兒”說:“前排的人一旦被咬,迅速奔向火裏。我們不是畜生。或者自行了斷……據說自行了斷也不行……”
他手裏拿出了一排火把,麵前早已堆滿了火信子,火信子的另外一端上堆滿了各種劈柴和他們使用過的衣物,隻等著“頭兒”一聲令下,他們要奮不顧身地自行投入火海,化為灰燼。
“頭兒”滿臉通紅,火把眾多,烤得恰到好處,使他更加榮光煥發,充滿悲壯的色彩。他說:“我們手中的火把,最後一個絕不留給別人!”
第一道防線三小隻失利。他的瘋狂舉動讓不明真相的人,以為他不過是被長期的精神壓力給壓挎了。因為病床上的俊兒並沒有什麽異常,隻是蓋著被子靜悄悄的睡著,他從李副帥開始大張旗鼓地審無邪,到後來太後來到這窮奇穀,再到後來大家亂戰成一團糟,他都睡著。
花粥隔著柵欄,看向三小隻迷亂赤紅的眼睛,喊他:“祭司總長爺爺。爺爺。”
“爺爺。我是花粥呀!”
三小隻俱是不做應答,他的手虯龍狀蜷蛐變形,鷹嘴一般尖利的指甲不斷掛擦著柵欄,發出配合他聲音的撕裂聲。
那堆木頭左右被撕拉變形,隨時有可能四分五裂。
“他會奔出來,見人就咬!”巫婆婆手裏拿毛筆,黑暗中仍不忘在竹簡上憤筆疾書。
“那他在裏麵,為什麽不咬俊兒!?”花粥淚崩,直到現在,她都不相信那個好拿架子,不苟言笑的祭司總長爺爺已經變異了。
第二道防線移到了正在修築工事之對岸……那裏引來了一條河水,河水已經上凍,凍成了一條冰河。
“他們魔羊是不咬同類的!”巫婆婆扯了花粥,把她要推出去,花粥不走,兩個人大打出手。花粥強忍淚水,問:“那俊兒為什麽不發瘋?!”
巫婆婆回她:“人的血各有不同。但染上魔羊的血。自己原來的血就如同瞬間被注入了一個新的邪毒,然後我們自己的血滴子就互相打架。然後人的全身筋脈拘攣盡斷,所以人就會發瘋……俊兒隻是前邊的血流失太多,血少,筋脈斷起來就慢些……”
花粥撲出去,她說:“便是他們的血壞了,眼睛總是認得我的!俊兒,嬤嬤來救你了!……”
“轟隆隆——”一聲巨響,碎石,煙熏點燃的木頭刺,撲倒了一老一小兩個神女,遠遠望出去。
兩個一起驚呼:“窩棚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