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絕望廣場
“無邪哥哥,無邪哥,我們至少該去拜完父皇!”
花粥的心裏陡然向往起來,父皇是一國之主,嚐藥試毒,培訓暗哨,操練魔玨軍,休養生息發展經濟,自己最寵愛的妃子為國犧牲,自己的女兒被咒詛,為了避險,不得不放棄公主身份,獻身薑央。
花粥悲從中來。
然而這一切似乎毫無作用。
瘟疫鬼血毒該泛濫泛濫,該升級升級。
有時候,自己真的想撲過去,不顧一切禮仁廉恥,什麽神女信條,撲過去,僅僅是為了抱上一抱,那個疲憊的身影。
“我不需要看見父皇的臉。”
“我不看您的臉。”
“咱們不見臉算不算是不見麵呢?”
花粥邊跑邊哭,又喊:“父皇,咱們不管那麽多了。咱們三個跑了就好!”
無邪拎著那隻鞋在後麵追,人群四散間,中間的這條紅毯上人還是比較少的。東倒西歪的原來各國使臣桌上的果品,酒水,杯盞,還有人們四處逃散間丟失的東西,鞋子,小孩子玩仍撥郎鼓,甚至於還有一個小孩子在毯子上哭,說找不見娘親了。
花粥彎下腰來想把小孩子抱起來,“不哭,不哭,姐姐幫你。”
摸摸小孩子的屁股把他合圍在雙臂之間時,小孩子哭得稀裏嘩啦的,花粥就也哭,視線範圍裏繞了一圈兒,人群如光影般掠過,卻好像沒有個像是丟失孩子的娘親的人。
“哇哇,哇”
“不哭,不哭,姐姐也正要去找父皇呢?”
無邪趕上來,彎下腰去又要給花粥穿鞋,道:“粥兒,慢點,穿上鞋跑得更快些。”
花粥抱著小孩子就哭訴道:“我怕父皇忙,就又錯過去了!”
無邪明顯一愣,繼續按住花粥那條腿,說:“無妨的,無妨的。”邊給花粥穿鞋。
花粥心慌意亂的,放眼天上烏雲蓋頂,又問:“怎麽,合巹禮剛開始時,太陽不是好好的嗎?怎麽一下子卻又陰森森的了?”
無邪錯愕間給花粥穿好鞋子,忙直起腰來,看了一眼花粥眼光看向的位置,說:“人都顧不上了,哪裏還管那個太陽?!它願意出來就出來,不願意出來,就他媽的,拉倒?”
無邪似乎更加氣急敗壞。口中髒話連連。
花粥就氣他,急道:“可不,你當然是無妨的了?”無邪聽她搶白自己,一時語塞,皺皺眉道:“鬼知道,為了這場你夢寐以求的合巹禮,我他媽的費盡了多少心事。”
花粥不理他,見通往紅毯盡頭的道路上人口鬆動了許多,把那個盡情號啕大哭的小孩子緊緊抱好,一個猛子紮進人堆裏,朝父皇的儀仗隊那個位置擠去。
無邪在後麵緊追不舍,他也哭了,喊著,“粥兒,以後你會知道我有多中意你的,我歡喜你,遠勝過自己的一切,包括命。”
花粥被小孩子哭得心煩,又唯恐這一次如同往常一樣,與父皇失之交臂,又不到父皇了。
天知道,自己心裏是多麽渴望那一抱,哪怕就算隻是父皇雙臂在自己肩上擠一下,朝他懷裏靠那麽一下,然後花粥願意被父皇罵,打自己一頓自己也是願意的。
他會罵自己:“粥兒,又犯毛病了?不是我,我們不能見麵的嗎?!”
那位父親心頭一震,他的愛妃在女兒五歲那一年隻身去了天元國,從此音訊全無,如今屍骨未卜,什麽都沒有了,如同一抹仙塵。
“娘親要我和您說,她對不起您。您至少應該見見粥兒,這麽多年不見粥兒,不是也沒有撈到什麽好處是吧?您看,瘟疫該泛濫泛濫,血毒該升級升級。”
花粥管不了那麽多了,什麽呀?
自己這麽說,把心底最陰暗的東西都抖落出來。
怎麽了?女兒就是這麽狗肉丸子上不得台麵。
嗚嗚,嗚,父皇您罵我吧。
母妃去世後,您再也沒有納過一個正妃,寧可皇權旁落,落到那個狗屁不是的花良廈身上。看,報應來了吧,那家夥,第一個要奪您的權力的就是他。
好吧,給他們就是了,好像咱們多希罕當這個凱越皇帝似的。
“無邪快點。爹爹,娘親,還有巫婆婆,想要咱們一起走啊。”
“粥兒。如果知道一切,你一定要挺住,我隻是為了給魔玨國人民一個希望!”無邪實在不忍心看到自己的粥兒痛苦下去,關鍵隻是當她走到這紅毯的盡頭,發現事情的真相,她會怎麽樣。
花粥以為這目前是最壞的結局。
可是真正的結局給現在還要糟糕一百倍,或者一萬倍。
“粥兒,你慢點,別摔跤。這回,父皇絕對不會走的。”無邪淚眼婆娑,不斷地安慰他的粥兒。
花粥皺眉,道:“你怎麽知道我父皇不會走。他很忙的,從來都是很忙的。”
“父皇一直在等著你,不用擔心的!”
“好吧。就算父皇等著,咱們也不要耽誤時間,你一定要跟上來,我會和父皇等你的!”
無邪從腰部中拿出他的那把綠色竹笛,裝上一顆刀尖兒在笛口的頂端,竹笛尖兒指向自己道路的前方。
陰霾籠罩在他的臉上。
這就是魔域人的末日。
花粥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你的蟲兒呢?我怎麽好幾日不見它了。”
砰!
瘟疫血毒突破瓊穆城已經過了三天,從老太太被感染那日開始,這三天裏,護國公已經拿下了北正門,正陽門,還有搗衣巷以西。
目前完好無損的地方隻有思年華皇宮和邪靡亂鬥山腹地。
這是剛才無邪從信鴿那裏得到的關於疫情的最新消息了。
超級血毒病毒借助空氣傳播和水傳播散播到了全魔玨大陸。
僅僅三天。
而天元國自自己的母國,情形也應該不算樂觀。窮凶極惡的護國公孤注一擲,把新發展的瘟疫血毒從清水河的鬼靈那裏釋放出來。
應該是自己與花粥的合巹禮刺激了他,父皇對自己的不管不問,這種綏靖政策進一步惡化了這個刺激。
此時的葉椰護國公大概正躲在天宇城的某個防禦攻勢裏,眼望著南方,欣賞著自己的傑作呢吧。
每一個國家都成立了窮其部。
這窮其神獸是薑央宗教裏的滅疫神獸。他們打,砸,搶,製造恐怖事件,將手裏可以掌握瘟疫血毒製成武器,用來威脅正規軍交出武器。
為了針對這些反政府的,所謂窮其部。
十國,當然這十國,大概除了天元國,其餘全隻是反政府武裝,在各自會議上提出了爆發條款:
1簽訂爆發條款的每一個“國家”必須招募每一個特工需要進行訓練暗哨。訓練結束後會發放特殊裝備。這特殊裝備用於深入疫情深重的地區。
2如果出現無法壓製的情況,所有簽訂爆發條款的國家主動隔離,斷絕與外界國家的交通往來。
3簽訂爆發條款的國家相互之間不能有任何隔閡,仇恨,歧視,否則有權利將其從爆發條款中剔除此國家。
4,目前為此,對各國的防瘟降疫還沒有形成統一有效的領導。這一個領導組織或者領?還沒有形成。
——
無邪的做法,他自己也不知道對不對,一個剛剛脫離天元國魔帝統治的係統,一個判逆者,此時的他十分迷茫。
因為他的判逆太離譜了,以至於現在為此還沒有人,包括魔玨國人民在內,都還沒有接受他。
所以無論從魔玨國的將來,還是從花粥的未來,還是自己的未來,三方麵考慮,他和花粥太需要這場合巹禮了。
他需要從法律上和情理上讓魔玨人民接受自己,接受花粥。
這樣的話,才算給人民了一點亮光。
可是這樣做,冒了太大風險。
疫情可能迅速爆發的危險。
果然,目前看來,問題遠比自己估計的最壞結果更加糟糕。
“咚咚咚!”
花粥走向那個由七七四十九個黑衣鐵頭士重兵把守的方型舞台,紅色布景圍幔飄飄,紅色褐色金色的點綴物,金銀,珍珠還是什麽,亂七八糟的豪華閃著金光的各種裝飾迎風飄揚……
花粥這才注意到,這個圍幔包圍著的部分太過奇怪。
舞台上以及兩側的眾位大臣和諸國使臣,已經走失逃走了一大半,位置上一片漆黑狼耤,難道台上垂簾後邊的父皇對此竟然毫無查覺嗎?
治政,律法,曆來嚴明的父皇,在記憶中是絕無僅有的。
“誰啊!來了!”
剛一躍上台階,映入花粥眼簾的是以為外表勝似巫婆婆的女人,而後麵跟著的是兩個身著祭司禮儀的神女。
“惡徒站住!”
師傅的薄唇上下掀動,出口的話也足夠的薄涼。
曳地婚禮服拖在身後,挽起的發際露出了優美的頸部曲線,此時花粥正仰頭看著自己的師傅,似乎在問為什麽。
師傅老邁的臉上,牽了牽唇角,譏誚道,“你真的覺得你父皇還好嗎?你什麽時候真正關心過他。”
花粥轉動著自己手上的孩子,那孩子顯然有些哭累了,瞪著眼睛從懷裏仰起小臉看向自己。
“師傅,你瞎說。”
“就你?”巫婆婆擋在台階之上,兩臂伸直,擋住花粥:“還是不要見的好?”
她的聲音漠然,驚得餘下的眾人都不敢出聲,跟上來的無邪也隻是怔愣的看著老邁巫婆婆指尖一緊,聲音在並不安靜的會場裏無聲仰聲響起。
那蒼老的聲音卻依然猶如悶雷砸在她的心上。
花粥臉色有些蒼白,緊緊的揪著自己懷中孩子的衣襟,張口卻是無聲。
“俺的薑央神啊。師傅,您瘋了?!”
她聽到人們的抽氣聲,僵硬的轉頭,看到台上薄紗後的那一瞬間,血液倒流,渾身冰涼。
“不是的……不,不是這樣的.……”
薄紗後邊的父皇,厄冠博帶,僵直地端坐著,他的鞋子隻是那日自己前往辛隆客棧求藥之前看到的那雙,是娘親臨走之前用麻繩納的那雙,上麵有一隻蝴蝶。自從自己跨上台階前那一刻起,聽到自己的到來,父皇的身影並未被自己所動。
一動不動。
花粥惶惑的抓著懷中孩子的手臂,顫抖著解釋,“父皇,你聽我解釋,我,那不是我……兒臣已經不是神女了。”
巫婆婆淡漠的甩開她的手,甚至還嫌棄的撣了撣衣袖。削薄的唇瓣微啟,“我憑什麽相信你?”
尾音還未落下,花粥便被人群突然空前的躁動給驚了一瞬,她轉頭,了然的眸子卻暗沉了。
人群密集的最前麵,出現了一個輪椅。
花粥的拳頭悄然捏緊,喉間有些緊。問:“父皇,您還是不肯見兒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