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絕不退親
東風國民間有個傳說，人死後墜入輪迴、投胎轉世的依據並非是此人生前是否積德行善，樂善好施，而是看他的葬禮隆不隆重，墳墓是否奢華。
為了來世能投好胎，百姓無不攀比，爭搶著為自己蓋好的陵寢。畢竟誰都知道富裕的人戶在少數，如果被別人比下去了，不僅來世得不到好日子，錢也百花了。
久而久之，厚葬的時尚竟演變成了風俗，特別是民風更加不開放的鄉下，不但家家戶戶都傾注全力興修陵墓甚至還出現了破壞他人家陵寢的情況。甚至出現了好多人不得不花錢雇傭人為自家看守墳墓的情況。
顧歡清家道貧寒，指望修築華麗的墳墓自是不可能了。但看起來也總得過得去吧！
東風國百姓大部分一生都省吃儉用，將積攢下的銀錢都花費在了喪葬上，就是冀望來生能有好些福分。所以，對於顧家這樣的清貧人家來說，死亡是件無比奢侈的事情，換言之就是他們死不起。
顧歡清搖頭，低聲說：「我……沒有。」
「就知道你沒有。」老漢的語氣充滿了鄙夷：「你爹連出大殯到落葬統共怎麼也得三百兩銀子。小顧你啊出來也三年多了，功名沒有，錢也沒有，你說你哪裡有臉面回去見你那死去的老爹？」
顧歡清被他罵的顏面全無，怔怔發愣。
老漢嘴角微微一揚，聲音又變得溫慈了起來。
「小顧啊！咱們雖然不認識，但我好歹也算是跟你同鄉，看你這般的落魄的樣子我也於心不忍。我啊，得到了一個消息。鄉里的財主李家的姑娘正在尋親事，媒人都踏破門檻了。可是李財主就希望找個要文采有文采，要長相有長相的清雋後生，我看你就挺合適的。」
楚昭兒聽了這話，心裡靈敏一動，暗忖：這老頭說話怪不得奇怪呢，敢情是別有目的啊！
顧歡清道：「老伯的美意我心領了，可是，我已經有了婚約。」
「俺知道，你那未過門的老婆姓楚，叫楚昭兒是不？」
顧歡清一凜，道：「是我娘親告訴你的？」
他心想：如果真是自己家人告訴老伯的，說不定家裡人跟李家已經談論過此事了，這位老伯許是不止來報喪的，很可能還有傳達這門親事的意思。
老漢一笑，說道：「後來楚家被朝廷抄了家，楚昭兒被貶到了人家秦大人府上做傭人。結果她吃不了辛苦自己偷偷的跑掉了，如今也沒消息吧？」
顧歡清聽了這話眉間一緊。
楚昭兒逃跑的事情也是他這幾天才知道的，他在秦霄賢的府邸住了近一年的時間，秦鳳儀曾暗中下令對他封鎖一切有關楚昭兒的信息，就連楚昭兒不見了之後她也不讓家人的下人跟顧歡清透露楚昭兒的事情，打算利用楚昭兒將顧歡清牽制在自己家裡。
這個老伯又是如何知道的這些，難道李家事先調查過了。
楚昭兒突然咯咯一樂，冷道：「這位老伯的消息好靈通啊！恐怕不是報喪那麼的簡單。顧老闆，我覺得他的身份有些可疑，你還是再看看那封信吧！我恐怕那不是你家人寄來的。」
顧歡清思忖了片刻又重新掏出信來仔細審看了一遍，果然發現了問題。
他自從來到京城之後，也曾收到過兩次來信。因為顧家除了自己以外沒人識字，那兩封信都是家裡人托村口的教書先生代筆的，那教書先生筆鋒文弱，字跡很輕，與現在手裡的這封信筆調全然不同。
顧歡清疑慮地眄著老漢，瞪著眼睛嚴聲問道：「老伯，你跟我說老實話，這信上的內容到底是不是真的？我爹，他，是不是沒死？」
老漢被他瞪得有點惶恐，回了下神兒才說道：「怎麼不是真的，不信，你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楚昭兒對顧歡清道：「顧老闆，我勸你最好不要回去，恐怕這是個陰謀，有人想逼你成親，或者說把你賣給李家。」
老漢一聽激動道：「你別胡扯！小顧，聽大伯的沒錯。跟李家小姐結婚怎麼不比苦熬等著楚昭兒強，你還想學王寶釧啊？你爹當年給你與楚家定親無非就是看中了楚家當時出了當官兒的，能攀龍附鳳。如今她家早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你還傻乎乎的等那姓楚的丫頭！我勸你也是為了你好，李家干良田就有五百畝，還有絲紡，粉坊，鐵匠鋪，隨便給你一個買賣你下半輩子就都不用愁了……」
顧歡清表情毫無動容，平靜地堅決道：「大伯的好意顧某心領了，但您不要再說了，我不會退親的。」
老漢卻仍不死心：「李家人也都表示得明明白白，絕對不會計較你定過親的事情。你想想，上哪兒去找這麼好的人家啊？你們家現在這種情況，有了李家的幫忙，家道會豐富很多，最起碼衣食無憂啦！你那兩個哥哥還都能娶上老婆。更重要的是，楚家已經敗落了，如果你還掛著楚家女婿的身份，說不定還會遭到牽連呢！還是選李家吧！」
楚昭兒道：「老伯，你太不了解顧大才子的品行了。這麼說吧，何止你們鄉下的區區土財主了，當年秦府唯一的嫡親小姐秦鳳儀都在苦苦追求他，可顧大才子就是不為所動。才落得了如今的窘困。您想想，是秦家家大業大還是李家更興旺發達啊？」
顧歡清蹙眉，莫名問她道：「姑娘是如何知道這些事兒的？」
楚昭兒噗嗤一笑，又正色道：「你可知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啊！顧老闆，我勸你現在還是問問你爹他是不是真的過世了才好？」
對！
顧歡清這才回過神兒來，焦急地看著老漢問：「大伯，我爹他到底有沒有過世？」
老漢囁嚅了半晌，還是說道：「俺沒騙你，你跟俺回去一看就知道了。」
楚昭兒突然眸間露出寒意，音調也十分的冷酷，說道：「大伯，您可知道假傳喪事也是罪過啊！朝廷有令，但凡向人戶報假喪這種不吉利的事情最少也要挨十五板子。若是年輕力壯的，實實在在打上十五板子也得躺三五個月，以老伯您的年紀恐怕可就回不去家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