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翻舊賬
程灝淵搞不明白小女孩的心思，沒等到她的答案，心口有點發堵，她到底為何如此不待見自己？老師不可能告訴她，自己曾經拒絕過娶她的。
傷隻是裂開一點，大夫幫重新上藥便離去了。
已是亥時中，陸小七得知無礙，進去又跟程灝淵道歉一次，打算回去睡覺。
“知道我把你當師妹，你還對我這麽凶？”
聽到他又舊話重提，陸小七有些詫異：“咱們認識的過程並不愉快，往來之間皆是因公，私下並無交情。這次你更是累我至深，為何要對你好？”
程灝淵：“……”竟無言以對！
陸小七走後，他想為何要在乎她對自己的態度？答案呼之欲出！伸手揉了揉眉心，程灝淵在心裏默默地歎了一口氣，天意弄人，悔之已晚！
年幼之時，父親無暇顧及後宅，他和姨娘處境艱難！時常受到嫡母和兄長欺淩，打罵罰跪，缺衣少食皆常事。下人看碟下菜，姨兒倆日子比外頭的乞丐好不了多少。
姨娘性子軟弱，有一次他被程灝希扔進枯井，姨娘終於忍不住告到父親跟前。當時父親是罰了程灝希。半年後，嫡母把姨娘毒啞。那時他便明白，靠人不如靠己。
他恨惡毒偽善的嫡母，笑裏藏刀的兄長。後來被威脅進京替換程灝軒，雖然逃離了被嫡母兄長虐待，但在京城侯府他也沒有好日子過。活得太艱難，所以渴望得到溫柔以待。
初初認識謝嘉宜，是他在書店裏看書，被掌櫃驅逐，原因是他經常去看，但卻從來沒有買過一本。自知理虧，默默地把書放回去，頂著別人異樣的目光，他離開了書店。
外麵的陽光那麽大，他卻渾身寒冷！不知為何身為威名顯赫的定遠侯庶子，會淪落到連一本書都買不起的地步？淪落到除了外麵一層光鮮的袍子，裏麵穿著奴仆的衣衫？
那個小姑娘急匆匆跑了出來，手裏拿著他方才翻看的書，叫停了他，把書送到他的麵前，眨著明亮的大眼睛，說：“大哥哥，這書送給你。”
他看著她遞來的書，稚嫩的手指上到處都是針眼，姨娘亦如此！喉嚨裏像是堵了一團棉花。遲遲說不出一句話，手抬不起來！連個小姑娘都知道自己掙錢，他卻在蹭書看。
她把書塞進他懷裏，小聲道：“你不要難過，我跟你一樣哦！我們都是庶出的。隻要肯努力，一定會有出人頭地的一天。到時候，你就加倍還我贈送你的書本錢。”
很久以後，他都記得小姑娘一頭汗抱著書，朝他衝過來的樣子，還有那一句：‘大哥哥，這書送給你。’那麽善良溫柔的姑娘！是他害死了她……
看到陸小七抽他的佩劍刺向程忠，看到她打馬迎著利箭衝向刺客，看到她憤恨又無奈地答應幫他救侍衛。他終於明白，當初夫子為什麽提議他娶她了！
他當時那樣的環境，需要的是一位殺伐果斷剽悍的，於逆境中也能獨自殺出一條血路的妻子，這樣才能陪他披荊斬棘！娶一位溫柔嬌弱的姑娘，隻會害人害己！
陸小七想了一夜想通了，程灝淵是看在夫子的麵上縱容她。不能太過，既然得罪了安漢中，那就不能再得罪他。否則翻臉無情，找人哭的地兒都沒。
於是老實照顧起他和他的侍衛醫藥飲食起來，出了這麽大的事，她也沒心情再玩兒了。感覺有必要去拜一下神，怎麽這麽倒黴遇到程灝淵這災星？送走了，還能轉回來。
看著她指揮人給他煮藥弄吃的，程灝淵甚是稀奇！這是因為昨晚撞了自己一下內疚？
“程公子和他侍衛還沒有洗換的衣服。現做來不及，到城裏買幾套裏衣回來頂著，外套讓墨梅他們和莊裏精通針線活的幫忙做一兩套即可。”
戚姑姑應聲下去吩咐。
“等等。”陸小七轉頭看向程灝淵道：“師兄喜歡吃什麽零食？有的，一會去買衣服一道給你買回來。”
程灝淵：“……你這態度，我有點不適應。”
陸小七：“……”揮手讓戚姑姑下去，道：“你喜歡別人懟你？這可太好了，我也不懂溫柔待人。”
程灝淵：“……”似笑非笑地道：“我可以理解為仗恩欺人嗎？”
陸小七把垂下來的碎發挽到耳後，拿眼乜他：“本來就不待見你。不必理解得如此彎曲。”
“突然對我客氣，又是為何？”
“做人要自信，對你客氣，當然是因為你值得我客氣。”
“嗯？”心道，現實的小丫頭！肯定是想了一夜，想明白了給拖下水逃不了了，這才前倨後恭。
“嗯什麽嗯？你有沒有發現，你跟我話特別多。是不是覺得我很好欺負？”
嘖！惱羞成怒了。程灝淵挑眉：“對待小朋友，要有耐心，所以盡量說明白一點。”
“師兄，我發現一個問題哈！”陸小七把屁股下的椅子朝他床邊挪了挪，坐近一點，揚起下巴拿鼻孔對著他。
“你跟以前不一樣了，你以前是這樣的，用鼻孔對人。說話惜字如金。眼睛永遠都是斜著看人。”
“這是你的錯覺，你看到我用鼻孔對你，是因為我長得比你高。”反思，我以前是這樣對她的嗎？
“現在你會正眼看我，說話的時候，也會像正常人一樣，看著我說話。而且不再惜字如金。”
程灝淵臉色很精彩：“我以為多年不見，師妹學會韜光養晦了。沒想到口才還是一如既往！”
“我有罵過你嗎？”
“你乃內黃侯乎？傲慢無禮之徒！是成親又不是淨身。也會像正常人一樣？”
“……”
“還有……”
“不是、你記憶力咋那麽好呢！上兩句多少年前的事了，你還記著。男人大丈夫，頂天立地，胸懷怎麽如此窄小。”
“你錯了，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可能是實心腸的，不一定中空。我非宰相，如何能腹中撐船？”
陸小七像給掐住了脖子一樣，再說不了話來。夫子你個叛徒！
“你記憶力咋那麽好呢！多少年前的事了，你還記著。看來你罵我的時候很用心啊！”
陸小七：“……翻、翻舊賬不大好吧？”
“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