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我度世人,世人度我(1)
“梁晉你能不能有點脾氣?她就是把你打發了,好跟我小師侄你儂我儂呢。”
梁晉手上動作一滯,麵上卻沒什麽表情。
“無所謂。”梁晉淡淡說道。
“無所謂?”沈賀鯉睜開了雙眼。“難道是我眼睛的錯?我一直以為你對陸寬寬有意思。”
梁晉並未否認,但也沒有直接承認,他隻說道:“高止一個凡人,壽數不過百年,就算他勤修大道,也不過再多活個幾百年,而我是妖,日後還有千千萬萬年可以陪在她身邊。”
沈賀鯉聞言,霎時沒了睡意,情不自禁地給梁晉豎起了大拇指。
鬥不過的情敵,可以熬死他。
這是沈賀鯉從未設想過的道路。
梁晉打開沈賀鯉豎著大拇指的手,將他從地上拎了起來。
床沿的陸威風十分自覺地拿著衣衫自己穿了起來,並且十分同情地看了眼沈賀鯉。他的地位,絕對是他們這一行人裏最低的。這個世界,果然還是法術本領最重要。瞧瞧這可憐的師叔祖,沒了道法加持,就算是輩分大了些,也逃不脫被拎來拎去的命運。
程府的陸寬寬和高止並未離開後院舊宅,而是在那裏跟秦晚表明了他們想要幫她的想法。
秦晚對這兩位道士裝束的人並不算是十分深信,而且,她也沒有拉旁人下水的打算。
“二位好意,秦晚心領。但是卓城有我一人,便足夠了。”秦晚已做好了形神俱滅,保下卓城的覺悟。犧牲這件事,向來都是越少越好。
“秦姑娘你可知卓城會出現什麽天災?旱災?水災?瘟疫?”高止突然問她。
“不知道。”秦晚如實答道。
“那你為什麽就覺得以你一人之力,可保一城之人?”高止質疑她。
“大不了形神俱滅,我這百年本也就是‘偷’來的。”秦晚說道。
“秦姑娘,你不要總是想著一起死麽,一起活不好嗎?”陸寬寬笑容燦爛,熠熠生輝。“我們可比你想象的要厲害多了。”
秦晚聞言一愣。
高止輕歎一聲,而後帶著乾坤陰陽袋飛身出了程府。
“高道長,他去幹什麽了?”秦晚問陸寬寬道。
“幹他該幹的事情了唄。”陸寬寬笑笑,也轉身出了程府。
高止禦劍,行於卓城邊界,每隔四十九裏便插下一根陰陽杵。
陸寬寬跳上高止的七星寶劍,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微有不解。“你這下的什麽陣法?”
“金光陣。”高止答道。“這樣若是卓城出現水災,雪災,雷劫一類災難,我皆可擋下一些。”
“若是旱災與瘟疫呢?你要用自己的精魂之力一個個地去複活已死之人嗎?”陸寬寬笑笑。
高止抬頭,而後緩然起身,手中抓著的陰陽杵還未來得及插進地中。
“若真到了那種地步,我必定盡我所能。”高止說道。
陸寬寬噎住。雖然她已猜到了答案,卻總是聽不習慣。
高止握著陰陽杵,見陸寬寬不出聲,便又彎下腰去,將陰陽杵插入了泥土之中。
高止直起身子的那一刻,天降急雨。
劈裏啪啦的,一下子便將陸寬寬與高止澆了個透心涼。
“這雨……”陸寬寬抬首望著天,眼睛卻被打得睜不開。“真是說來就來啊。”
高止立即從乾坤陰陽袋中抽出了一把傘,遮在了陸寬寬頭上。陸寬寬的視線霎時被油紙傘遮住,隻得輕歎一聲,低下了頭來。
陸寬寬看向高止,無奈地搖了搖頭,而後搶過了雨傘,將他二人皆蔭庇在這把傘之下。陸寬寬問高止道:“還有多少陰陽杵沒弄完?”
“卓城不大,約莫隻剩三兩陰陽杵了。”高止說著便又念動咒術,禦劍而行,前往下一個四十九裏。
卓城的暴雨連下了許多天,幾乎沒有停歇的時候。
地裏的莊稼都被衝得一點不剩。地上的水已淹到小腿肚了。
陸寬寬和高止幾乎可以確定,卓城的天災,就是發洪。如果任由雨水這麽淹下去,可就真的不堪設想了。
高止立即啟動的金光陣,卓城中的雨霎時便被擋了下來。
陸寬寬見此,又有些覺得無聊,這天災也忒好擋了些。
一旁的秦晚卻拿著一張地圖,看得入神。
“晚娘,你在看什麽?”程奉玉身體已然大好。
“我在研究卓城的地勢。高道長雖以金光陣暫且擋下了雨水流入卓城,但卓城地勢低窪,上又有巨大的流成河……雨下得多了,卓城恐怕會成為泄洪之處。”秦晚說道。
“噢?”陸寬寬突然又來了興致,立即走到了秦晚身邊,看了看她手中的地圖。“確實。”
陸寬寬轉臉問高止:“高道長,你的金光陣能擋多久啊?”
“若是泄洪,陣勢幾許?”高止心中也是不清楚的。畢竟這金光陣本是專門用來驅擋邪魔的陣法,之前高止沒做過用它擋洪水的事。
“雨如此之大,又沒有停下的跡象,上頭若是泄洪,必然陣勢滔天。”秦晚說道。
高止沉聲,總覺得自己的金光陣撐不了多久。
“這該如何是好啊。”程奉玉也犯起了愁。“今年也是邪了門兒了,卓城向來少雨,現今怎的就下個不停了?”
陸寬寬看了看程奉玉,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小小少年,竟仍不知如今這一切皆是因自己而起。
“自古以來,防洪抗洪不過‘疏浚’與‘封堵’二法。如今修建堤壩已經來不及了,隻能疏浚了。”秦晚走到書案旁,提起筆墨,展開宣紙,看著卓城地圖,根據卓城地勢,一筆一畫繪出了‘疏浚’的方案。
“真不愧是中過狀元的。”陸寬寬在旁觀看秦晚繪製疏浚圖,心中暗自稱妙。
此前陸寬寬聽聞秦晚的故事,心中大抵也就是感歎世間不平,如今才是真的覺得秦晚沒有做官實在可惜。
以她的才學,若是為官為臣,怎樣也是比那些草包強的。可那官場,卻偏偏隻願意用那些草包,這大好的苗子在這兒,說殺就殺了,真不知是誰瞎了狗眼。
不不,她就不該拿秦晚跟那些草包比較。
“空有疏浚圖有何用.……”秦晚沉聲,眉眼間皆帶著愁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