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小透明
這洛一鳴又請假不上晚自習。
孟曉:“同樣是人,請假成功率:你,百分之百。我,萬分之一……道不公,不公至廝!”
洛一鳴:“同樣是人,同樣的老師,同樣的試卷,同樣的考試時間……”
不待等完,孟曉打斷道:“請閉嘴,請告退。”
洛一鳴一笑:“草民這就告退。”
剛走出兩步,孟曉叫住她:“門禁記牢了,不然……大刑伺候。”
洛一鳴頭也不回:“謹遵大人鈞命。”
但是她們好像都忘了,每一次隻要孟曉特意叮囑她一些什麽,保準要出點事,這仿佛成了某種定律,我們姑且叫它作:孟曉叫你早點回家定律,吧。
***
“一鳴!”
聽見有人喊自己,洛一鳴下意識回頭,然後鼻孔猝不及防對上了一根手指。
“……”
“……”
鄭兆陽整個人石化住,他的掌根搭在洛一鳴肩膀上,食指翹起,堪堪沒入對方的……鼻孔。
他觸電般訕訕收回手,臉漲紅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
洛一鳴表示沒關係:“嗯,你隻是想戳臉。”
不過這個是什麽年代的套路了,這人好老土……
她默默吐槽。
鄭兆陽抿唇笑,撓頭道:“對了,那人我還沒有找到……不好意思。”
洛一鳴:“沒事,人已經找到了。還是謝謝你。”
果然就算老土,也不妨礙人家長得好看。
這是一個樸實的歉疚的笑,然而放在這樣一張精致的臉上,意味便變得豐富深長起來:一點歉意,一點赧然,一點無辜,甚至還有一點撒嬌的痕跡——當然這些意味本身可能並不存在,但生動的美貌總是具有額外的表現力和感染力,一個再簡單不過的神情,在好看的臉上,也會變得韻味悠長,有意無意地引誘著人想入非非。
就像霍衍,一挑眉,一抬眼,一瞬不瞬地凝眸,似笑非笑地勾唇——每一個神情都生動。
尤其低眉垂眸的瞬間,那張過於淩厲醒目的帥氣麵孔陡然變得柔和,讓人生出一種可以親近的錯覺。
當然,他一抬首展目,儼然又是一尊凜然不可侵犯的神像。
總之,所有的神情都妥帖悅目。
當然,麵無表情的時候也是好看的。
怎麽呢,大概就是,不苟言笑時自有氣勢,一顰一笑間萬種風情。
所謂美人,就該如此,動靜皆宜。
她的思緒就這樣馬行空地飄遠了,直到鄭兆陽在她眼前搖了搖手:“車來了。”
洛一鳴這才回過神來,一邊上車一邊感慨:之前怎麽就沒發現,原來自己可以這麽花癡……_:(′_`」∠):_……
***
洛一鳴上了車,鄭兆陽跟在後麵。
車上沒什麽人,座椅很富餘。
洛一鳴往車廂後排靠窗的位置走,這時車啟動,顛簸間她走得踉踉蹌蹌,一段距離讓她走出鏈氣回腸百折千回的氣勢。
鄭兆陽見狀,在她身後用手虛虛扶住她肩側,在他的視角裏,洛一鳴像是下一秒就要被顛地飛出車窗外的樣子。
洛一鳴感覺到鄭兆陽若即若離的手掌,訕訕地回頭笑了一下——突然想到夏泓自己下盤不穩,果然每當這種時候就暴露無遺……
但她還是頑強地跌跌撞撞來到了後排,吭哧吭哧地就要在窗邊坐下。
這時鄭兆陽拉住她,指了指座椅:“上麵不幹淨。”
洛一鳴這才發現座位上麵的水漬。
鄭兆陽手握住洛一鳴肩膀,手上用力,將人慢慢帶出來,全程端著她的肩頭把她送到了後麵的位子——依然是靠窗。
洛一鳴坐定:“謝謝。”
鄭兆陽在她邊上坐下,笑笑:“不客氣。”他問道:“你去哪裏。”
洛一鳴:“湖濱廣場。”
鄭兆陽看過來:“你帶帽子了麽……那附近最近好多髒東西。”
洛一鳴拍拍書包,“帶了。”著看他一眼,道:“他們不是髒東西。”
鄭兆陽一怔,正色解釋道:“額,這個詞沒有任何褒貶的意思,它就是一個……代稱,比起亡靈、鬼什麽的,我習慣叫它們為‘髒東西’,僅此而已。”
洛一鳴不以為然:“那麽多代稱,為什麽一定要疆髒東西’。”
鄭兆陽虛心請教:“……比如?”
“透明,飛俠,裸奔怪,自嗨狂。”
“……”
鄭兆陽失笑:“我以為你對它們避之唯恐不及,取得代稱倒是很親切的樣子。”
洛一鳴一怔:“有嗎。”
這些代稱都是寶以前愛用的,洛一鳴幾乎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
雖然寶看不見它們,但給取的形形色色的代稱卻都很貼切傳神,也不知是自己的描述得過於形象,還是她的腦補能力過於優秀。
鄭兆陽見她突然失神的樣子,失笑道:“你好像總是能隨時隨地陷入自己的世界裏。”
洛一鳴回神,微囧:“不好意思。”
鄭兆陽溫和道:“不用道歉。我覺得這反而是一種難得的能力,尤其對於我們這樣看到的東西太多的人,有時候會需要屏蔽掉外界的很多聲音和影像。”他像是想到什麽,問道:“我有點好奇,你對那些——”他頓了一頓,斟酌用詞,然後道:“對那些‘透明’們,是什麽看法。”
他最終選了一個聽上去還算中庸的代稱。
洛一鳴偏頭看他,反問道:“那你呢。”
鄭兆陽:“不清楚。討厭吧……它們也沒有做錯什麽。可要假裝看不見它們,慢慢地會覺得累,然後開始感到煩躁,煩躁著煩躁著,它們在眼前晃悠,就覺得特別礙眼……整個人被負麵情緒包圍的時候,會想擁有滅霸的無限手套,打個響指,讓它們消失。”
鄭兆陽給洛一鳴的印象是開朗豁達的,沒想到會聽到這樣帶點自嘲和喪氣的回答。
洛一鳴:“我也有過一段時間,一點也不想看到它們,祈禱著一覺醒來以後它們全部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掉……但是後來我想通了,我不是討厭它們,隻是討厭自己能看到它們。或者,我隻是討厭那個討厭看到它們的自己。到底,我是在討厭那些討厭能看到它們的我的那些人。”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鄭兆陽眨眨眼:“……你的每一個字我都聽明白了,但是連在一起就完全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