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叫聲師父來聽聽
在霍衍還不懂事的時候,他就已經懂得了仇恨。
他的母親是萬眾唾棄的叛族罪人,父親是畏罪自殺的殺人犯。他們都在同一年離開了霍衍,那年他五歲。
一群人闖入家裏,將母親強行帶走,父親拚死阻攔,被打得奄奄一息。
第二,傳來母親的死訊,那些人她是自殺身亡。
第三,父親出門前對霍衍:“記住,兒子,爸爸媽媽隻是承擔起了自己的責任,不要去恨任何人。你可要話算話,努力成為最強的獵靈師。要勇敢,永遠別懦弱,好好長大,長成頂立地的男子漢。”
這些話是他的遺言。
第四,警察上門,他們,父親殺了人之後當場自殺了。
第五,除夕夜,奶奶準備了一桌的年夜飯,就好像父母也圍坐在了桌邊。
第六,一早。奶奶躺在那張老藤椅上,去得很安詳。椅子腳邊,飄落著一張遺書。
六的時間,霍衍成了孤兒。
“衍,奶奶太老了,不能再陪著你了。你的爸爸媽媽,他們善良本分,堂堂正正,從未做過一樁虧心事。你一定要強大起來,替他們伸冤報仇。好孩子,記得,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能放棄。絕對,不要放棄。”
他把自己鎖在房間裏,把奶奶的遺書看了一遍又一遍,一滴眼淚也沒掉。
他已經哭得夠多了,眼睛早已麻木。
在那,年幼的霍衍尚未懂事,卻已經懂得了仇恨。
將母親帶走的是三大家族的人,她在長老別墅的地牢中自殺而亡。來傳死訊的也是他們,還找了父親談話。第二,父親便走了。
霍衍知道,這些西裝革履麵無表情的人,以及他們背後的那三位大長老,都是自己的仇人。
父親過,當一個人足夠強大的時候,他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當然,與之相應的,也要承擔更多的責任。
霍衍不怕承擔責任,隻要能夠報仇,他什麽都可以去做。所以,他要成為最強的那個人,將仇人們全都踩在腳下,讓他們還父母一個公道。
五歲的霍衍咬著牙度過每一,日複一日地練習父親教授過的獵靈技法。
都是些極其基礎的操作,更多的,父親沒能來得及親手教會自己。
父親總霍衍有分,進步快。父子倆一個教得興奮,一個學得來勁。剛學會了一個招式,便馬不停蹄地進入下一個。
母親看在眼裏,搖頭道:“騏驥一躍,不能十步;駑馬十駕,功在不舍。無論學什麽,都是一場修行,要沉住氣、穩住心,將基本功練紮實了,再言其他。像你們這般激進浮躁,不是長久之計,要不了幾日,就得碰壁。”
霍父平日裏極其古板固執,掛在嘴邊的口頭禪是:規矩就是規矩。一旦認定什麽事兒,必須死磕到底。
可一麵對霍母,什麽原則,什麽規矩,統統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霍父一向最聽妻子的話,無論大事事,隻要她了,他便絕無二話,一律照辦。
果然,妻子這番話一出,霍父當即改換教學策略,放慢了教學節奏,讓兒子苦練基本功。
結果,霍衍會的,也就是那幾招幾式。但是他似乎不怎麽在意,依然每重複,不斷地重複。就像母親的:沉住氣,穩住心。他什麽也沒想,隻是照做。
漸漸地,竟無師自通地掌握了一些進階技法。
霍衍會時不時地找人切磋,七歲時,他的水平已經高過隔壁家就讀於獵靈學院丁卯班的二虎。
於是,他胸有成竹地報名了獵靈學院的入學考核。
當霍衍看到結果的時候,一刹那的錯愕之後,他便明了發生了什麽。
黑幕這種東西,本不在一個七歲孩子的認知範圍之內。可早早就被迫獨立的霍衍對此,卻再清楚不過了。
他什麽也沒,握緊了拳頭咬緊了牙,看似冷靜地離開了。
哭和鬧都是沒用的。他不做沒用的事。
回家的路上,霍衍察覺到有人跟著自己。
他停下來,質問那人:“幹什麽跟著我。”
那人笑得眼睛眯起來:“朋友,想拜師麽。”
霍衍跟著眯了眯眼,隻當對方是個騙子:“拜師可以,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一個眨眼的功夫,眼前的世界驟然變換,他們身處晦暗的靈域,對麵的男人手中握著鋒利長劍,身後是靈光幻化而成的巨大雙翼。
而此刻霍衍一動也不敢動,因為他騰空而起,此時踩在了一把光刃上。
他吞了吞口水:“多少錢。”
男人似乎是沒聽懂。
霍衍又問了一遍:“學費,多少錢。”
“不要錢。”男韌笑一聲,續道:“不過,做我的徒弟可不容易。”
“做你徒弟要怎麽。”
“我的徒弟,必須要比我強——這是最基本的覺悟。”
“哼,比你強算什麽。我遲早要成為靈族最強。”
眼前七歲的男孩大放厥詞,男人卻笑得誠懇:“沒差,一個意思。”
“從今往後,我就是你師父了。”
“嗯。”
“嗯什麽嗯,叫聲‘師父’來聽聽。”
“……”
“不叫那就給學費。”
“師父。”
“誒。”
自這之後,霍衍勤勤懇懇地跟著這個男人學習,漸漸地,甚至開始肩負起照顧他飲食起居的重擔。
他的師父,本領撩——這一點,霍衍自始至終都是服氣的。
隻不過,作風很邋遢,脾氣太古怪。
家裏永遠亂得跟狗窩一樣,衣服堆成山也不洗,衣櫃空了就從山堆裏拿一件重新穿上。霍衍看不下去,於是會動手給他收拾,慢慢地,這自然而然成為了他的分內義務。
霍衍曾問過他的姓名,他淡淡回道:“沒名字。問名字做什麽,我一是你師父,這一輩子都是你師父。快,叫師父。”
“……”
他有一回問起師父為什麽會選自己做徒弟,師父看他一眼,:“放眼望去,你是人群中最拽的崽。你師父我,就喜歡拽的,越拽越好。但再拽又怎麽樣呢,還不是得乖乖叫我師父。快,叫師父。”
“……”
總之,除了盡師父職責的時候,其他時間裏,這個人幾乎都沒個正形。
不過,還是有極少數的情況裏,他會稍微像個正經大人。
比如,十歲那年,當霍衍再再再再再一次被學院黑幕,二虎的爸媽在他身後指指點點:“叛族罪人和殺人犯的孩子,還妄想著進獵靈學院,真是心裏沒點數。”
這一幕叫師父撞見了,他將霍衍拉到身邊,指著那兩夫妻揚聲道:“兩個為老不尊的對著一孩子嚼舌根,你們害不害臊。”
二虎爸媽見他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樣,不敢招惹,低聲咒罵一句,灰溜溜地走了。
“你都聽見了。”霍衍梗著脖子。
“也沒有吧,就聽見你是叛族罪人和殺人犯的孩子……”
“不是!”霍衍大喊一聲,打斷了他。
“啊,你不是他們孩子……”
“他們不是罪人!不是殺人犯!”霍衍瞪著他,歇斯底裏。
男人依然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管他們是不是,和我沒關係。我隻知道,你是我徒弟,這個最要緊。”
霍衍愣住,眼睛紅紅的,偏過臉去。
“喂,子,你不是在哭吧。”
“哭個屁。”他似乎終於平靜下來,“他們是堂堂正正的人。”
男人愣了愣,笑著道:“嗯,必須的,不然也生不出我這個好徒弟。乖徒兒,來,叫師父。”
“……師父。”
“誒。”
雖然他這個師父很多時候看上去不那麽靠譜,但霍衍知道,他是個正經大人,至少,比他見過的大部分大人,要正經得多。
他們做了十年的師徒,這十年裏,霍衍一直在變強,師父也從流氓變成了老流氓,唯一不變的,是老流氓那動不動就愛聽霍衍叫師父的古怪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