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無法遺忘的罪孽
“腹蛇？你是說那個腹蛇。”
“你那個表情是不相信我偵查能力嗎？那丫頭最近一副紅光滿麵的樣子，一看就是已經戀愛了嗎。”
八十一從樓梯的扶手上滑下，站定在她麵前的時候，罌粟還再不感興趣的看著手腕上的表。
按照上頭的指示，今夜十二點的時候，他們兩個就會在這棟空樓的樓頂上做好狙擊準備，在此之前，他們已經在這個潮濕陰暗又布滿灰塵的地方潛伏了近一個星期的時間，就是為了觀察這次的目標人。
“我說，罌粟，你想不想知道那個冰山女突然喜歡的人是誰？”八十 提起這種八卦話題，就一臉興奮。也是，像那種平時心狠手辣，麵冷心冷的大姐頭竟然也會像個小女生一樣的戀愛，是個八卦的人都會很好奇究竟是哪個男人這麽厲害。
可罌粟一抬眼，卻扔給了麵前大男孩兒一雙責備的眼神：“我讓你出去偵查情況這麽多天，你難道都用來打聽這種八卦了？”
“沒有！沒有！我還是有接受到重要任務的！”聽到搭檔這麽說，八十一慌忙的擺了擺手，很快恢複一臉嚴肅的模樣道：“上頭通知我們，這次的任務完成以後，就按照計劃行事，到時候在出口的地方，會有人來接應我們。”
“知道了。”罌粟依舊沉穩，轉身就要離開這個樓層，到上麵去。
此時外麵已經升起了一輪月亮，眼前透過月光看到的，是空氣中漂浮的塵灰。
“唉！罌粟！你真的不想知道了嘛！那兩個人的事。”可身後八十一依舊不死心，又一次開口道。
罌粟沒有回頭，而是莫名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道：“無論那個人是誰，都會成為他們互相的軟肋。在這件事還沒有被上頭發現之前，他們已經一隻腳踏進了棺材裏。”
八十一聽到這話，頓時不再出聲玩笑，抬頭看著樓梯上罌粟的背影，和那破舊不堪落滿灰塵的碎玻璃窗，半晌忽然笑出了聲：“就是這樣，才有意思不是嗎。”
“很無聊。”罌粟最後說出這一句閑話，便轉身消失在了八十一的視線之中。
八十一不以為然，還在罌粟身後滔滔不絕：“唉！罌粟！你什麽時候也去談一場戀愛啊？我很期待的！”
那次的任務，罌粟清楚記得進行了很順利，是因為在口處接應他們的是一個陽光帥氣的年輕人，罌粟不知如何用語言來描述，好像這個人不應該出現在他們的圈子裏，他應該生活在陽光下，做一個普普通通的運動員。
身為這個圈子裏的人，罌粟知道自己本不該有什麽牽掛，但那個人的出現卻成了她過往記憶中的一個閃光點。一個令她不安的念頭，突然於腦海中萌生了出來，她想要了解他一點。
不過這樣的念頭在罌粟的腦海裏存活沒多久，就被無情抹殺掉了。
因為八十一告訴她：“這個人，就是那個冰山姐姐的初戀情人。”
“他？”盡量掩飾住自己內心的幾分莫名的不自在，罌粟真的想要再問些什麽，可一開口卻硬生生變成了這一個字。
“怎麽，你也覺得很難以置信吧。那個冰山姐姐竟然會喜歡這種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人。我還以為對方怎麽也會是隊裏的高手之類的，像是隊長，和最近那個瘋狂出任務，智商過人的家夥，不是嗎！怎麽會是這種普普通通的人！我還是不相信，不相信啊！”來回在漆木的桌前渡步，八十一煩躁的直搖頭。
“不相信，又能怎麽樣。”她依舊冷靜的開口道。
密閉房間內鎢絲的昏黃燈光映照，使得空氣正變得悶熱難當。
“罌粟！你喜歡他？”身後，八十一突然湊到罌粟身後道。
“你說什麽？”她不禁愣了一下，用專用器具修飾槍支的那一隻手下意識的抖了一下，但很快不被察覺的恢複了正常。
“我是說罌粟你啊，既然和腹蛇那家夥的性格這麽像，就一定會知道原因吧。為什麽會喜歡那樣的男人啊？你也喜歡他嗎？”
“我可不是她。”對於八十一的不住追問，罌粟這樣回答。這樣的答案，似乎令八十一很滿意，也令罌粟很肯定。
“說的也是，罌粟姐你啊，可是比腹蛇那家夥還要狠心的女人呢。不然，也不會成為那些目標人通緝的靶心了。”
罌粟不語，抬起拿槍的那隻手，雙眼瞄準，竟是在八十一的額頭上，定了點。
“靶心嗎。”
砰
隨著一聲震耳的槍響，槍支的位置未變在定點上射了一個冒煙的彈孔，不過不是八十一的額前。那個機靈的小子早就在罌粟扣動扳機的時候移動了自己的位置。目光沒有驚恐，隻有笑意的揉了揉嗡嗡作響的耳朵。
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罌粟都沒有見過那個陽光的大男孩兒，但始終不間斷的從八十一的嘴裏聽著那兩個人的八卦故事。
也不知道，他都是從哪裏得來的小道消息，竟然知道的這麽精準，包括，兩個人要退隱的事。
“瘋了，腹蛇那家夥一定是瘋了！竟然和老大提出要洗手不幹，她真的以為老大不知道她和那個人的事情嗎！一旦那層窗戶紙捅破了，他以為老大真的會……”
“八十一，你就不能安靜一點。”她還看下一次任務的資料。這是一次十分艱難的任務，對方是十分狡猾的大毒梟，一個不小心，就很容易全軍覆沒。
“我是說真的，罌粟姐！她既然能下定決心提出這種事，明顯就是要隱居去結婚生孩子了嗎！”八十一彎身猛地一拍罌粟麵前的桌子，好像出事的不是那兩個人，而是他一樣。
“那也是他們自己的決定。這樣的熱鬧，你不是很期待嗎。”
“期待？”八十一愣了一下，一臉茫然的起身，目光中便是由內心散發出的真切的厭惡視線，變臉的速度比翻書還要快：“別開玩笑了。從她愛上那樣普通的男人開始我就已經對她失望透了，現在竟然還要做出普通女人才會有的決定。隱居鄉下？結婚生子？她真的以為自己在做了這麽多事知道我們這麽多秘密以後，會安全的活著離開這個地方嗎。如果她能辦得到，我才真要對她有所期待呢。”
“同樣沒有逃離出這個圈子的你，怕是最沒有資格說這些話的人。而且，你知道的太多了。”罌粟一把合上電腦，說著這話的同時，已經在腦海裏快速整理好了剛剛讀取到的所有資料：“出發吧。”
“看著吧，老大就要有所行動了。”八十一不甘心道。
之後的罌粟時常會想起八十一說的這些話。不得不說，八十一是一個很有遠見的窺探者，上頭的人在腹蛇和那個男人提出要退隱以後，就很快將那個男人派遣到了他們這一次的任務中來。
那是罌粟第二次見他，卻也是最後一次。
其實那天任務進行的很順利，在毒梟的幾艘航船被成功擊斃以後，他們就迅速撤離了實施現場，等待其他隊裏的人員來做善後工作。
可罌粟幾人沒想到撤退中途竟發生了意外，有幾個沒有在船上的目標人於暗處偷偷潮他們開了幾槍。
最後，那個陽光一般的大男孩兒為了保護自己身後的夥伴，不惜犧牲掉了自己，被突如其來的子彈打穿的防彈衣。
他的遺體是被組織帶走處理的，事情發生的很快，消息也退卻的很快，這在組織內部是常有的事情，可罌粟始終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究竟是哪裏不對？
“子彈，是從背部靠近右側肋骨的方向射進去的。”直到，八十一悄悄告訴了她事實的答案。
那天向他們開槍的人，明明在他們正前方，也就是說，有人在他們的後麵開了消音槍。
對於真正的幕後黑手，八十一與罌粟心照不宣。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罌粟都再也沒有從八十一的嘴裏聽到有關於腹蛇的任何消息。再後來，八十一被調走，二十七成了她新的搭檔，她才從二十七的嘴裏再次聽到了一點有關於腹蛇最近的事情。
“那個女人啊，前陣子見到過幾次，看起來還是和以前一樣冷冰冰的，不過沒有念丫頭你這麽可愛就是了。”
“我可愛？”罌粟滿心不悅的回頭一抬眼。
“說到心口不一的能力，沒有人能比得上你念丫頭。”不遠處，二十七還是那張輕佻又令人輕鬆的笑臉：“不過，要說腹蛇那個女人最近有哪裏不一樣，大概是殺意又重了吧。可這好像也沒什麽可奇怪的，隻能說她更強了。”
罌粟沒有在意，不過歎了口氣的從倚靠的天台邊緣上站起身：“時間到了，可以出發了。”
二十七也隻是笑著，跟著罌粟轉身離開了這個令他心生畏懼的地方。
幹這樣危險工作的人竟然會嚴重恐高，就連二十七自己也覺得難以置信，要不是他對上頭來說還有些作用，恐怕也不會被留到現在。
但現在，這份恐懼似乎正在被慢慢消退。
總有一天，他會徹底適應這一切，二十七不禁這樣想。
隻是他沒想到那一天，竟會是以最後的方式到來。
“二十七！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伸手看著逐漸於樓上墜落消失於眼前的罌粟，二十七放鬆了的身軀於牆邊頃刻劃落，跌坐在地。即使是到了最後一刻，他的腦海裏也不停響著她說的那一句話，可他一點也不在意，而且還在笑。
“傻丫頭，你還是一點也沒有變……”
“你還是一點也沒有變，永遠都是那麽的高高在上！所有人都在為你而死！你卻沒有任何愧疚！”廢棄的破舊倉庫裏，一頭烏發淩亂的女人正歇斯底裏的對著罌粟大喊。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罌粟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逐漸侵入到肺部的味道，是濃烈的汽油味。耳邊，還有擾人的滴滴答答秒表聲響。
“嗬嗬，罌粟，你知道我在說什麽。阿洋他啊，已經答應我那件事情辦成以後就會和我一起離開地方，然後回去老家結婚，然後找個安穩的工作生好多好多聽話的小孩兒。”女人說著，仿佛那一切都是已經發生了的現實，滿臉幸福的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可是下一秒目光又痛苦的四下尋找：“可是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保護你！阿洋他不在了，他離開我再也不會回來了！”
“所以就是為了替他報仇，你出賣了我和二十七！”
“不，罌粟。他是因為你才死的，所以不是我出賣了他！而是你，這一切都是你這個狠心的女人造成的！”
此時，失去了最重要之人的腹蛇，在罌粟眼裏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隊裏強大的武器，而是徹徹底底一個失了心的瘋子。瘋子沒有理智，所以什麽話都說的出來，什麽事也都做的出來。
就像現在，她打算用汽油和炸彈做引，與她同歸於盡。
在被對方騙來這裏之前，罌粟並不知道會發生什麽，隻是猜到這會是一個騙局的滿心提高了幾分警惕。
現在，知道了真相的她反而放鬆了自己。同腹蛇一樣，心底除了憤怒，便感受不到其他任何情緒：“你就算是殺了我，也救不回你的阿洋。”
“我知道，所以我在等你去給我的阿洋陪葬。他一定很開心，畢竟他曾經那麽的保護你。”腹蛇輕笑道，手中烏黑的打火機頃刻墜落於地：“可我不會這麽輕易的放過你，罌粟。我發誓，無論徘徊陰間，還是一次次墜入輪回，我都會成為你最大的敵人。直到你贖清自己所有的罪孽為止。”
“我的名字，叫念執玉。”冷冷的注視著腹蛇被恨意所充滿的灼熱視線，罌粟下達了自己這一生的第一封也是最後一封挑戰書：“我會永遠等著你，腹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