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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160.安樂的過去(5000)

  安樂再次睜開眼時。


  眼前,便是全然陌生的世界。


  ‘靈媒她……’


  安樂微微沉默,從他曾經讀過的禁忌知識裏,大概能猜到靈媒消失的原因。


  【占卜,是一種極其實用的超凡能力。】


  【即便隻是虛假的繁星,也能指引人找到未來的道路。】


  【可同樣,這也是一種禁忌的手段。】


  【越是具備神秘特性的占卜,一旦詳細的講述結果,占卜者遭到的反噬便越嚴重。】


  【據說,古時有大能,以生命為代價講述化解災難的方法。】


  【這類人被稱之為——先知。】


  【他們消散的魂靈,會有一個好的歸宿吧?】


  在稍加感慨後,安樂知道,自己不能辜負靈媒的幫助。


  他開始觀察起周圍。


  和方才的夢境不同,夢中夢的景象,全然是一些混沌的、糾纏在一起的色塊,就好像是小學生拿著一盒水彩筆,在紙張上隨意塗抹繪製成的景象。


  充斥著光陸怪離。


  就好像是人們夢醒之後,對曾經做的夢所留下的印象。


  安樂企圖做出“伸出手”這個動作,但是卻愕然發現,現在的他……好像連手都沒有?

  整個身軀,像是一團朦朧的光團,沒有四肢。


  ‘這就是夢中夢?’


  安樂翻尋腦海中關於它的禁忌知識。


  【夢中夢。】


  【傳說中,在夢境中做夢,便能抵達那神秘的境地。】


  【夢中夢的本質,已經不再是夢境,而是一種更神秘、更幽深的存在。】


  【它不存在於現實、也不存在於精神中,可能位於人類永遠無法探尋到的地方。】


  【絕大多數進入過夢中夢的人,都已瘋掉。】


  【或許是因為,他們看見了……更真實的自我?】


  這段知識,不像是從哪本書籍上看來的,而是自動從安樂腦海中生長出來。


  ‘更真實的自我?’


  安樂咀嚼這個詞語,隱隱覺得其中藏著莫大的隱秘。


  他稍作嚐試,發現這次,意識無法回到教堂。


  就好像夢中夢不在教堂的服務區範圍之內。


  安樂並不驚訝,而是開始行動。


  他努力驅使光團向前,身邊的景象,隨即發生改變,呈現出一些模糊的畫麵,好似隔著一層水霧。


  起初,是一聲嘹亮的嬰兒哭聲。


  頭頂是手術室的燈光,醫生和護士圍在一個女人身邊。


  安樂心想:‘這是……我出生時的場景?’


  他的模樣,也變為了一個小小的嬰兒,被護士抱在懷中。


  “生了!生了!”


  “恭喜,是個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護士向門口的男人報喜,初為人父的他發出爽朗的大笑。


  隻是……不論是那些護士,還是手術台上的母親、門口的父親,他們的麵容全是一片模糊,像是被打上了馬賽克。


  一種難以的違和感,湧上安樂的心頭。


  分明是美好祥和的畫麵,卻始終讓他感到反常。


  身邊的場景再度改變。


  幼兒在簡樸但溫馨的小床上爬行,不過是倒著後退,惹得父母開懷的發笑。


  隨後,學會走路,牙牙學語。


  再之後,男童開始上幼兒園、小學、初中……


  時間流逝、歲月如梭。


  父親賺了些錢,家庭的條件漸漸變好,所住的房子從低矮的平房變為整潔的商品房。


  但是夫妻間的關係,卻是慢慢冷淡,爭吵和冷戰,時而發生。


  少年在這種環境下長大,雖嚐試著勸說,但往往被“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別管”應付過去。


  最終,夫妻二人離婚,少年被分給了母親。


  安樂就像是一個旁觀者,目睹這些他記憶中發生過的事情。


  可這時,那股違和感愈發強烈。


  他甚至升起懷疑……這真是我的記憶嗎?


  畫麵仍在快速流淌,像是時間的腳步,不會因為任何人而停留。


  終於,場景的變幻,來到了安樂人生中一個重要的節點。


  那年十六,少年在人群中行走,站如嘍囉。


  他隻是在漫無目的的遊蕩,以暫時擺脫少年時獨有的煩惱。


  走著走著,少年來到偏僻無人的小路,隨後……眼前一黑。


  再度睜開眼時,他便身處於一處像是實驗室又像是牢房的地方。


  安樂:“……嗯?”


  從這裏開始,畫麵出現了他沒有料到的變化。


  卡頓。


  異常的卡頓。


  就好像在信號不好情況下加載的視頻,一卡一卡的,就差顯示不斷旋轉的箭頭和“正在緩存中”的字樣。


  時不時像是老舊的收音機,傳來“沙沙”的電流聲。


  甚至偶爾,安樂見到的圖像中,突然閃過大量無序的色塊,斑斕、炫目,令他無法看到色塊後的事物。


  ‘這是……壞掉了嗎?’


  不知為何,安樂有些煩躁。


  胸口有如鬱積著難以宣泄的情緒。


  因為,安樂忽然感覺,這些記憶裏的自己是那樣熟悉,又是……那樣的陌生!


  ‘他,真的是我嗎?’


  ‘可他不是我,那我……又是誰呢?’


  紛亂的思緒,像是風暴在他腦海中席卷。


  ‘更真實的自我……更真實的自我……’


  安樂迷茫的喃喃著。


  這呢喃仿佛直接在他的大腦、在靈魂的深處回蕩,又像是在叩響一扇大門,喚醒那門內的存在。


  呲呲——刺啦——


  異常的電流聲接連響起,像是老舊電視機上閃過的黑白雪花屏。


  無序色塊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幾乎占據眼前的所有。


  那種顏色,不同於安樂所見過的任何一種色彩,或許能用“五彩斑斕的黑”“流光溢彩的白”來描述,但盡管如此,那也絕對是不準確的,語言在它麵前顯得蒼白無力,真要說的話,那便是所謂的——


  不可名狀。


  而後,一切開始崩潰。


  無論是斑斕的色彩,還是隱藏在色塊後的景象,宛如積木一般塌陷、碎裂。


  在那之後,顯露出來的……


  是一片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深邃黑暗。


  極致的、純粹的、無垠的黑色。


  那並不是單純的視覺上的顏色,而是一種不可去感知的“黑”,就像是黑洞,它本身並無顏色,隻是能將所有光線都吸收而已。


  那黑暗中的存在,早已超越人類靈魂能理解的範疇,哪怕是隔著幾億光年滲透而來的一絲氣息,也無法探尋、無法認知、無法理解,強行去沾染它們,隻會在喪失理性後,被深邃的“黑”所吞沒,隻留下一具空殼。


  可安樂看著那片黑暗,心中積累的煩躁,卻逐漸消失。


  這心情既不是幸福、也不是欣喜,硬要說的話,是……安心。


  如深淵般的黑靜靜的注視著安樂,安樂也靜靜的注視著它。


  隱約間,安樂看到了一些畫麵。


  仍舊是手術室,隻是其中沒有生產中的女人,隻有冰冷的器械。


  數個陳列在一起的培養皿,盛滿了不明液體的艙室。


  身穿白衣的人們不像是醫生,更像是實驗員。


  他們的麵容依舊模糊,但仍能從中看出強烈的狂熱,以及隱藏在深處的恐懼。


  畫麵一轉。


  實驗室中的紅色警告燈閃爍。


  映照在地上的屍體、血跡上,顯出妖冶的鮮紅。


  除去實驗員殘破的屍身之外,還有一些不明生物的遺骸。


  有的長著軟體動物的觸足,吸盤還在一開一合;有的臉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眼球;還有的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獸。


  各種精密的器械,都已變成廢鐵。


  在這樣的血腥場景中,站著一道欣長的身影,他的麵容被陰影籠罩。


  他披上了一身黑袍,離開這裏,也擺脫了他的過去。


  看到這一幕,安樂頭疼欲裂。


  沒來由的痛感,襲擊了他的腦海。


  於是,更多的畫麵紛亂的湧現出來。


  披著黑袍的男人行走在廣袤的原野上,身後,是一具具難以辨別形狀的屍體。


  高大的、詭異的雕像,矗立在不遠處。


  它們仿佛是從遙遠得可怕的亙古時期流傳下來的,其上有著極為恐怖的圖案與一些神秘的文字。


  在這條似乎永遠也望不到邊際的道路上,他遇到了很多“人”。


  既有哪怕年紀尚小就展露出驚人魅力的少女,也有臃腫畸形、卻內心善良的非人生物,長著龍首卻異常細膩矯情的男孩……一張張熟悉卻陌生的臉龐,出現在安樂眼前。


  他還遇見了……一團火。


  永遠也不會熄滅的火。


  他靠近,便發現,在明亮的火光中,是一個倒在地上的女孩。


  女孩在祈求著:“殺了我。”


  而他卻隻是貼近女孩的耳邊,說了些什麽。


  似乎……這是發生在更久遠之前的事情。


  ‘他,也是我嗎?’


  這時,安樂的意識重新歸於他的靈魂。


  那片無垠的黑暗不知在何時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


  三輪血色的圓月。


  它們像是三隻眼眸,在冰冷的注視著身下的安樂。


  ******

  月湧市中。


  隨著城牆崩塌、三輪血月升起,人們都得以目睹這幅奇景。


  整座城市,因此陷入慌亂。


  城牆的坍塌暫且不提,來自荒原的氣息,暫時還沒有侵染到城內。


  但那三輪血月,在一瞬間便帶來了極大的混亂。


  每個被血色月光揮灑到的人,本能的感到生理性的不適,惡心嘔吐、昏厥、極度驚恐……諸多症狀一同發生。


  有無形的精神波動擴散,所到之處,盡是痛苦的叫喊和呻吟。


  而且,不僅是普通人,就連超凡者都是如此。


  充其量,隻是受到的影響較小而已。


  哪怕穿上特製的裝備,也是如此。


  這就導致,即便警衛司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所派出的超凡者也很難起到應有的效果。


  更何況,警衛司內部,都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先是易爽發布通告——愛德華叛出警衛司,這次充滿惡意的行動就是他所策劃。


  隨後,是他們無法聯係到任何一個B級超凡者。


  結合之前亮起的能量光柱,不難猜到,正是愛德華對他們出手了。


  第三個壞消息則是,還有一部分超凡者,失去聯係。


  這一批人,乃是那些從新城規劃區救回來的受困者。


  不難猜出,從那時起,他們的身上便動了某種手腳,直到今天才爆發出來。


  內憂外患,使得警衛司根本不能像平時一樣,迅捷而有效的行動。


  易爽已經親自來到警衛司的大樓,主持相關的工作。


  她雖然一個女人,但是其姿態雷厲風行,加之平時裏積攢的威望,足以服眾。


  易爽位於會議室,和各個部門的部長坐在一起。


  她直接在通訊頻道中問道。


  “情報分析小組有結果了嗎?”


  頻道連通的一間辦公室,有十幾個穿著製服、以女性居多的組員,正在飛快敲打著鍵盤,進行各項信息匯總。


  能看出,她們的神情都有些萎靡,有些工位上的工作人員更是直接缺席。


  有聲音回答道:“初步確定,被血色月光照過的人,會出現多種並發症狀。”


  “其症狀的本質,乃是精神力受到侵染,以及……抽取!”


  “根據儀器測量,天空中三輪血月的精神能級,正在不斷的增漲,且速度極快。”


  “據我們推斷,血月精神能級的增漲,正是其月光在抽取市民們的精神力。”


  這時,匯報者的聲音一頓。


  “還有一件事,在對全城的精神能級的檢測中,發現了兩個高得極其異常的地點。”


  “其一,是叛徒愛德華的住宅。”


  “其二,則是……”


  她的語氣略有些遲疑,像是不太敢相信這消息的真實性。


  易爽幹脆問道:“說,是哪裏?”


  “是在貧民區的一處……孤兒院?”


  “好像,是光太小組中安樂的住址。”


  “嗯?”


  易爽皺起秀眉:“安樂?”


  她知道,能讓情報小組匯報上來的異常地點,就說明其精神能級,達到了相當誇張的程度。


  甚至超過4個B級超凡者聚集在一起。


  但當這和安樂聯係在一起時,便顯得有些微妙。


  ‘難道說,他也……’


  易爽搖了搖頭,心想:‘或許是有別的原因呢?’


  ‘現在,不是考慮這種小事的時候。’


  她抬起頭,看向身邊的其他人。


  即便大部分人臉上都帶著嚴肅和認真,但也能從中看出絲絲的悲觀和沮喪。


  易爽心知肚明,其中更有甚者,已經在考慮逃離月湧市的事宜。


  ‘唉……’


  女部長在心中歎息,隻感覺沉重的壓力壓在肩頭,但她卻不能表露出絲毫。


  要是連她都垮掉,月湧市,就真的完蛋了。


  易爽朗聲開口:“諸位!請聽我說……”


  ******

  愛德華的宅邸內。


  音樂仍在奏響,在空蕩蕩的房屋間回蕩。


  在撕下了偽裝之後,整棟宅邸內所有的仆人,包括管家和女傭,都成了這座血肉宅邸的食物。


  那些在外人看來精致典雅的裝潢,本就是血肉白骨製成。


  現在,既然已經不需要偽裝,它們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被收回了活著的宅邸身軀之中。


  隻有一個房間,還保持著原樣。


  那便是——麗莎的臥室。


  麗莎閉著雙眼,躺在床上,安詳而靜謐,宛如一位睡美人。


  然而實際上,她的心髒狂跳不止,呼吸勉強保持平穩。


  ‘該怎麽辦?該怎麽辦?該怎麽辦?’


  麗莎不斷在心中詢問自己。


  由於信奉混沌全知之主的原因,她早就看出這座宅邸的真麵目。


  而就在剛才,麗莎能明顯感受到——它,活了過來!

  在【靈魂尖嘯】不斷提升後,麗莎的感知,愈發靈敏。


  走廊上的腳步聲、時不時的交談聲,全都消失不見。


  所剩下的,隻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以及血肉蠕動的響動。


  難以言喻的恐怖,籠罩在麗莎心頭。


  ‘那個男人,已經動手了?’


  ‘那接下來……就是我了吧?’


  麗莎心中並無太多的僥幸。


  麗莎很清楚,那個男人究竟是怎樣自私可怕的存在,虎毒不食子這種事,根本不存在於他的身上。


  她甚至懷疑,自己的那些兄弟姐妹,或許也早就被動了手腳。


  踏……踏踏……


  這時,腳步聲從門外傳來,由遠及近。


  吱呀——


  伴隨著房門被推開的聲音,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口,投下一片陰影。


  “妹妹,父親大人找你有事。”


  金發少女夏莉絲,臉色麻木,雙目空洞,冷冷的說道。


  在夏莉絲吐出這句話的瞬間,麗莎突然感到,體內的某個存在蘇醒過來,要占據她的身體。


  這是和迷霧相關的力量。


  麗莎本該沒有任何反抗之力的被控製,但因為先前安樂幫她抽取了汙穢。


  雖說這種影響依舊存在,卻仍讓她保留了相對清醒的意識。


  麗莎沒有直接反抗,而是假意被操控,漠然的跟上夏莉絲的步伐。


  來到走廊上。


  映入眼簾的,皆是畸形的血肉,鋸齒狀的利齒、伸出的無處安放的手臂,還有一張又一張熟悉的人臉,浮現在地麵上。


  充斥著痛苦與怨毒。


  那是宅邸內的仆人們。


  麗莎險些驚呼出聲,但憑借強大的求生欲,強行克製。


  她一路跟著夏莉絲向下,來到了宅邸的地下室。


  推開門,迎麵見到的,是三具躺在地麵上的身體。


  那是麗莎的兩個哥哥和一個姐姐。


  他們睜著雙目,卻和夏莉絲一樣空洞無神,像是失去靈魂的玩偶。


  愛德華站在其中,有如優雅的貴族。


  他微笑說道:“晚上好,我親愛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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