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聲 19

  為什麼殺人卻偏不殺死。

  這個問題的答案, 其實是非常多的。

  比如說手抖、比如說刀不快,但最大的可能性是,那位鮮花的少女在用刀劃過李景天脖頸時, 其實並沒有殺人他的意思, 所以李景天才能逃過一劫、活著走出急診室。

  這個可能性,當然就是選項C,一個看起來皆大歡喜, 卻引人無限遐想的選項。

  「所以, 我們要轉變偵查反向了?」刑從連大概也是想到了這些, 臉色有些愁苦, 所以終於把那根沒點上的煙又點了起來。

  青煙裊裊, 陽光烈得刺眼。

  林辰一時間也想不通這個問題。

  如果李景天是主導者,為了炒作事件吸引公眾注意, 他為什麼不裝得再可憐一點,要知道, 當著那麼多媒體的面自己走出急診室,實在看上去太像是自導自演炒事件,正因為像, 所以一位有經驗的策劃人,根本不可能會做這樣的事。

  那麼,換個角度想,如果李景天確實是受害者,可問題在於, 那名少女為什麼只在他脖頸上劃出一條口子, 卻不殺死他?

  林辰回想起當時舞台上的情景, 那顆砰然落地的話筒, 緊緊捂住脖頸的手指和從指縫中瞬間滲出的血水, 無論如何,按照那樣的出血量來看,李景天都不像是能夠活著走出急診室的樣子,這裡面必然有什麼問題。

  「老實說,我覺得這件事已經有些違反人類生理定律了,正常人不可能在失去那麼多血液后,仍保持正常的行動能力,這太不可思議了。」

  刑從連摸了摸下巴,說:「看起來,我們只能麻煩張小籠同志的同事的老公打探消息了?」

  李景天經紀人已經點名針對警方,此時不僅不不積極表態,反而選擇暗中調查,大概也只有刑從連了。

  「確實還是低調一點為好啊。」林辰說。

  「那我們回現場看看?」刑從連問。

  「好。」

  等回到打著冷氣的大廳內,林辰才想起要看一下時間。

  時間是最明顯的線索,現在中午11:25分,按照李景天被送往醫院的時間來看,其實他最多不過在急診室里呆了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當然不至於完成一台頸動脈修復手術,那麼唯一的可能性是,李景天傷得確實不重,而那位少女,也確實手下留情了。

  所以那麼問題的關鍵仍舊是血,為什麼李景天會流這麼多的血?

  刑從連站在舞台上,與鑒證科的同事說著什麼,對方點了點頭,蹲在地上,指著那一大片與紅色地毯融為一體的血跡,道:「刑隊,我剛才就想找你,我想這應該不是人類的血液。」

  「不是人類的血液是什麼,動物血液?」

  「也不像。」鑒證科那位警員繼續搖頭。

  地毯已經被他們剪下了一塊樣本送去化驗,此刻看上去,整個舞台上像是被掏空了一塊,「還得等化驗結果出來」

  刑從連皺了皺眉頭,倒像是猜到了什麼,然後也跟著蹲下身。

  他脫下手套,用手指輕輕按在那團血跡上,鑒證科那位警員也彷彿意識到什麼,他剛想出言阻止,卻見刑從連已經將手指伸進嘴裡嘗了嘗。

  林辰走到舞台邊上,見刑從連剛舔完手指,轉過頭,彷彿意猶未盡地對他說:「甜的,味道不錯。」

  林辰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好,在大庭廣眾,舔被害人的血液,這確實略顯重口了。

  刑從連倒是很無所謂,他拍拍屁股站起來,又說:「奶油加人工色素,調配得剛好。」

  林辰愣了愣,問:「那是什麼?」

  「一種假血漿的道具,這個配方很好,基本上是好萊塢級別的道具。」刑從連說著,還意猶未盡砸了砸嘴。

  在一旁的鑒證科警員也被嚇到:「什麼鬼,這是自導自演割喉嗎?」

  其實任何人遇到類似事情,大概都會做出類似的推測。

  刑從連轉頭,將食指壓在唇上,示意那名鑒證科警員小聲些。

  林辰沉吟不語,若說這是製造割喉事件自我炒作,也顯得太不聰明了些,請一位少女裝作粉絲上台抹了自己脖子,利用人工血漿製造出慘劇的假象,還留下一束殘忍無比的綠玫瑰,這樣的事件雖然很有爆點,但仍舊是把雙刃劍,稍有不慎,便會對藝人形象造成巨大傷害。

  這依舊是得不償失的事情。

  林辰正在猶疑時,忽然聽見刑從連問:「如過這是人工血漿,那豈不是說,我們要調查的謀殺案只剩下了一樁?」

  他指的,當然是那被玫瑰花刺死的可憐小鳥。

  刑從連嘆了口氣,又說:「頭疼。」

  ……

  能讓刑從連覺得頭疼的,當然也不是一些人工血漿和被假裝割喉的歌手。

  真正會令他頭疼的,大概只有某些人,某些一根筋的人。

  王朝坐在安生國際二樓的某家冰淇淋店裡,點了抹茶口味的冰沙,他邊吃著冷飲,邊搜索林辰向他布置的那兩個問題。

  第一:李景天的身份背景。

  第二:為什麼今天會有超額的粉絲來支持李景天。

  店裡的冷氣開的足足的,服務員小姐姐也比別家漂亮很多。

  他設定了關鍵詞以後,就大口大口吃起了冷飲,還沒等他吃完一份,電腦響起叮的一聲,表示搜索已經完成。

  他把剩下的冷飲全部塞進嘴裡,然後盤腿坐在沙發椅上,拖動滾動條,認真閱讀搜索內容。

  老實講,他對娛樂圈八卦真沒有太大興趣,大概他們直男天生就不喜歡那種勾心鬥角的撕逼故事,然而,關於李景天的八卦,真比那種狗血劇更狗血,他越看越入神,甚至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人推開了冰淇淋店的玻璃門。

  「這麼好看?」

  王朝感覺到有人在自己身邊坐下,湊到他身邊這麼問。

  「哎哎,別說話。」他揮了揮手,像趕蒼蠅似的要把那人哄走。

  可身邊那人還要湊過來看,他於是一把推向那人的腦袋,直到那扎手的感覺通過皮膚傳向大腦,他才意識到自己身邊坐著的人到底是誰。

  「老大,你怎麼來了啊!」

  他蹭地跳起,又砰地坐下:「一聲不響,你嚇死我了!」

  「小王先森,沒想到你還有這愛好啊。」

  刑從連叼了跟煙,看著屏幕上那道勁爆的標題,努了努嘴。

  屏幕上是一則新聞,比起那勁爆的標題來,配圖更是惹眼,那是一條被扔在凌亂被褥上的女士蕾絲內丨褲,還是黑色的。

  王朝下意識去遮,然後才覺得不對:「老大,我這是在調查案件,你態度端正點!」

  林辰坐在對面的位置上,看著面前兩人的樣子,總覺得他們談論的一定不是什麼太好的話題。

  「啊呀小王先森,到了你這個年齡,有這種愛好是人之常態嘛。」刑從連摸了摸少年的腦袋,一副我很懂的樣子。

  「我靠老大,別把我和你想的一樣齷齪好嗎!」

  王朝試圖離他遠點,卻被刑從連擠在靠窗的卡座里,根本動彈不得。

  「哪裡哪裡,說起來啊我也不知道你居然好這口啊,口味有點重啊……」刑從連邊說,邊把王朝從頭到腳掃了一遍,然後轉過頭,把標題念了出來,「包房公主日入十萬,各種新奇玩法震驚記者?」

  聽刑從連大聲念出標題,王朝的臉紅得要滴血,雖然林辰也知道,少年人大概是真的找到了什麼關鍵線索,可他這害羞模樣實在是可愛極了。

  所以他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大概是不想在和刑從連說話,少年扭過頭,認真看著他說:「阿辰,真的是跟李景天有關的案件線索!」

  「噢……」林辰拖長調子,然後緩緩道,「其實你喜歡什麼都可以,畢竟年輕嘛,就是要注意安全……」

  「阿辰!」

  少年羞憤地打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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