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聲 59

  【一】

  象徵勝利的十張撲克在長桌上依次排開。

  只是十五分鐘、五輪牌局而已, 再怎麼說這個世界也不可能在十五分鐘內變樣,李景天望著緊閉的木門,放下搭在門把上的手, 轉身走回長桌邊, 再次坐下。

  「那麼,請開始吧。」他很謙和地說。

  林辰微微垂首,沒有和他廢話。

  這位平和的心理學家坐在牌桌對面, 他十指修長, 將桌面上挑出的十張陽光牌反扣起來, 隨手打亂, 爾後伸手將之抹開。

  燈光下, 撲克反面花紋迷亂,李景天微微眯起眼, 問:「誰先抽呢,林顧問?」

  林辰做了個請的姿勢。

  李景天微微笑起, 很隨意用指尖點在一張牌上,將之拖出牌堆,又問:「我們是一起翻牌, 還是我先來翻呢?」

  林辰伸手指了指李景天身後的攝像機說:「一起吧,免得你說我作弊。」

  「我越來越相信這是場公平的牌局了。」李景天的手指依舊按在牌面上。

  林辰也挑出一張,說:「聽說新尼人賭博最注重先手,認為如果在牌局上能搶到先手便有很大可能獲勝,其實, 這倒不全是新尼人的習慣, 全世界的賭鬼都有這個共同認知, 不過我覺得很奇怪, 李景天先生。」林辰單手支頤, 抬頭看他,「無論選擇代表勝利太陽還是一定要搶到先手,甚至包括你現在單指壓牌的動作都說明你非常非常想贏,這所以場賭局裡,你到底有什麼輸不起的呢?」

  李景天第一反應是鬆手,然後他到才意識到自己是因林辰的話反應太大,他抱臂而坐:「可能因為做久了藝人,我的好勝心有些強,希望林顧問不要過度解讀。」

  「沒有,我並沒有解讀你的意思,你看,我只是在闡述新尼撲克的背景知識而已。」林辰用手點住自己面前的那張撲克,問,「那作為新尼人的你,對於在一場五局三勝制的比賽中毫無意外輸了第一場,會有什麼感覺呢?」

  他說完,迅速將牌面翻開。

  李景天定睛望去,發現林辰手裡竟然是一張「陽光9」,而在牌面為1-10的撲克中,他只有極小的機會可能抽到一張比這個數字更大的牌。

  他眉頭輕蹙,顯然這是林辰設定的牌局,所處環境又是大使館內,誰都知道大使館工作人員之所以有外交豁免權完全是因為使館從來都是間諜窩點,這裡潛藏各類間諜和數不清的作「弊工」具,林辰隨便找一套工具來對付他完全有可能,他甚至暗自下定決心,如果林辰想贏,他就讓林辰贏即可,沒什麼大不了。

  想到這裡,李景天順手將牌翻開,望著紙牌上的數字,他有那麼一瞬間瞬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的,就在剛才,它以非常小的概率翻開一張象徵極度光明和勝利的「陽光10」,李景天一瞬間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他內心狂喜,笑了起來:「林顧問,看來你的運氣很不好啊。」

  人類的天性之一,會將賭局上的勝利歸功於運氣,並且認為這是天意眷顧,他們將所向披靡。

  李景天的懷疑在瞬間煙消雲散。

  林辰將紙牌反扣,塞入牌堆,雖然他看上去有些意外,但還是挑釁般地揚起唇角,對他毫不在意地說:「請提問吧。」

  李景天的拳頭在牌桌下輕輕攢緊。

  其實他完全可以問些諸如「你今天心情如何」或者「你今天心情好嗎」這類問題,讓輪牌局快點過去,但看見林辰冷漠的神情和氣定神閑的模樣,他忽然不想讓這件事這麼輕易了結,想到這裡的時候,他看了眼時鐘,第一輪牌局的時間比他想象的時間還要長一些,已經過去了兩分三十秒,那麼只要他稍微拖延一下,十五分鐘會馬上過去。

  「林先生,我的問題恐怕會有些尖銳啊,您看,您今天已經把我逼得我這麼狠了,我是不是也可以稍微做些反擊呢?」

  「嗯,你不用為自己的齷齪做鋪墊,想問什麼就問吧,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剋制一下自己的本性,萬一你能完好無損的走出這間房間,還是要維持你偶像歌手和道德模範的身份。」

  「您都已經這麼給我潑污水了,我哪還有什麼道德模範可言。」李景天向後靠去,突然意識到他的椅子后沒有靠背,所以打了個踉蹌,再次坐住,突如其來的失態讓他不悅,他說,「其實你諷刺我的那些內容也並沒有太錯,什麼謙遜得體、為人和善啊這種設定都是公司強加給我的,這麼多年,每逢遇上嘲諷啊、惡意編造的黑料這種事情我都要用一種毫不在意的態度處理,因為這是公眾對我們的要求,可我們藝人真的不是聖人,我真的已經很累很累了,所有人都要我忍,但既然我們現在坦誠相對,我忽然就不想忍下去,我可以很誠實地說,我雖然確實不像我平常演繹的那麼高尚,但無論如何,我還沒有壞到您說得那樣。」

  「可以少說廢話嗎?」林辰敲了敲鬧鐘,打斷他的長篇大論。

  李景天忽然向前靠去。

  雖然林辰控制得很好,但還是顯露出煩躁的神情,李景天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他徐徐開口:「您是同性戀嗎,林顧問?」

  如果林辰此刻能在大屏幕的廣場或者任何人流密集地觀看直播的場所,那麼他一定能聽到所有觀眾不由自主的驚呼。

  「天吶,竟然是同性戀」

  「有點噁心啊」

  類似的話語在很多地方很多觀看直播的人群中響起。

  李景天這招完全美妙,他很輕易就將觀眾對自己探究轉移到林辰身上。

  電視機前的所有人都開始等待這個答案。

  林辰臉上倒是沒有太多表情,李景天被他冷淡的目光注視著,竟有種爽到要勃丨起的感覺。

  秒針滴答走了三下,林辰動了。

  他微微起身,從木匣中抽出匕首,銀光閃現、鮮血溢出,他毫不猶豫在自己手臂上割了一刀。

  電視機前所有觀眾再次驚呼,他們看著那位據說是警局心理學顧問人手上割出的刀傷,看著那道不算深卻在緩緩滲血的傷口,默默想到:他果然是同性戀嗎,所以才會自殘?

  李景天看著林辰手臂上的刀傷,有那麼一會兒有些目瞪口呆,但他很快意識到他隨口問的這個問題大概真戳中了林辰的痛點,所以像林辰這樣的人居然選擇自殘也不正面回答。

  「林顧問剛才好像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性向呢,既然這都暴露了,你為什麼不坦然承認呢?」

  「這是第二個問題了。」

  林辰任由血液從手臂的傷口滲出,卻不做任何止血措施,他臉上甚至沒有任何疼痛表情。

  「林顧問,老實講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非要和我玩這盤局牌了。」

  「新尼撲克中包含了絕佳的集體潛意識,而抽牌這個遊戲看上去是非常簡單,但無論是塔羅牌或者別的什麼占卜遊戲,都有通過抽牌預測運勢,不過對心理學家來說,占卜與其說是玄虛,不如說是對人類無意識的研究……所以,在玩牌的時候,記得把你的狐狸尾巴藏好了,李景天。」林辰抬頭,對李景天微微一笑。

  「林顧問真是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高手。」李景天啞然失笑,似乎很不信他說的內容,「而且,如果撲克真能占卜,那這是否預示著勝利女神是站在我這邊嗎?」

  「你可以試試啊,她是不是會永遠站在你那裡。」

  聞言,李景天抄起桌上的牌局,將十張撲克再次打亂,然後將其反面向上,一把抹開。

  11分鐘30秒。

  李景天抽出其中一張。

  林辰沒有說話,他拿起李景天牌位左側的那張,目光沉靜。

  他的手臂依舊在滲血,有一縷血水順著他的手肘滴落在桌面上,桌面上星星點點,看上去觸目驚心。

  無需倒數,他們兩人同時翻開卡片。

  「陽光5」、「陽光6」。

  李景天再次按捺不住狂喜,他甚至連表情管理都已經忘記。

  「看來勝利女神真是站在我這裡的。」他將自己的牌甩回牌堆,「我可以問第二個問題了嗎?」

  李景天注視坐在自己對面的那個人,縱然是在暖色燈光下,林辰臉色也逐漸蒼白起來,李景天無法控制自己不去看林辰手臂上的刀口,血液這種東西確實會讓他興奮到極點。

  林辰點了點頭。

  李景天凝望著林辰漆黑色的瞳孔,溫和道:「既然你是同性戀的話,那你和你那位刑警官上過床嗎?」

  林辰聽到這個問題后,眼睫輕垂,看不清神色,正當李景天以為他終於要開口的時候,林辰居然又要伸手抽刀。

  李景天猛地按住林辰。

  這種感覺實在太好,他掌心下是林辰的手背,林辰的掌骨分明,皮膚也很細膩,很令他意外的是,林辰的皮膚居然不是冷的,而很溫熱的,他幾乎能感受到那層薄薄皮膚下覆蓋著的汩汩血流,那麼熱、那麼燙……

  「林顧問,很抱歉又問了讓您無法回答的問題,很抱歉讓您難堪,您不需要回答也不需要自殘,我收回剛才的問題。」李景天滿懷歉意地說。他相信自己表情真誠,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們一定會因他的表演而動容,並且他也深信著,當他說完這些話之後,林辰和他身後那位刑警應該百口莫辯、並很難在警局立足下去了。他甚至開始幻想,如果林辰丟了工作,他是不是可以用什麼手段了,把他弄上手。

  「你這麼容易反悔,人品一定不好。」林辰冷冷道。

  李景天縮回手。

  林辰毫不猶豫抽起盒中匕首,從自己手臂上緩緩割下,匕首劃開皮膚,鮮血從傷口溢出,最後,林辰放下刀,匕首上暈著暗紅色的血漬,靜靜躺在桌面上。

  李景天看著林辰手臂上那兩道刀傷,驚訝於林辰的原則,難道這種賭局,難道不是隨口說謊就可以的嗎?

  【二】

  「林辰注意你的手勁,傷口感染可不是開玩笑的,我記得你對廣譜抗生素過敏。」

  刑從連如金屬般醇厚低沉的聲音順著耳中的微型耳機傳過來,大概是使館的裝備太過先進,刑從連的聲音彷彿是沖著他的耳廓輕輕吐出,清晰得不行。林辰倒是很意外,刑從連居然沒有怪他敗壞他的名聲,反而在警告他的傷口問題。

  不過划都劃了,能有什麼辦法。

  林辰看了李景天一眼,說:「繼續。」

  李景天聞言,很自然拉過桌上那十張撲克牌,開始洗牌:「您難道不知道嗎,用刀割傷自己幾乎就承認你和刑隊長的關係,你為什麼寧願傷害自己也不願正面回答呢?」

  「因為鮮血通靈,會讓占卜更加有效。」林辰認真回答。

  李景天輕輕嗅了嗅,也不知是周圍刻意營造出的昏暗氛圍還是別的什麼原因,血腥味背後竟還混著若有若檀香味道,當然也可能是這裡陳設老舊,令他產生錯覺。

  李景天搖了搖頭,對林辰說:「您真會開玩笑,可您究竟要用這套撲克占卜什麼東西呢?」

  「我要找一樣東西。」

  李景天霎時一愣。

  林辰用關節敲了敲桌,對李景天說:「繼續,不要浪費時間。」

  李景天將十張撲克一張一張在桌上排好,他徑自取過一張:「如果按常規的五局三勝制,是不是我贏了第三巨后,我們就可以提前結束比賽?」

  「可以,但你一定不會贏。」

  林辰說完,聽見刑從連在他耳機里輕輕開口,「左三。」

  他依言抽出那張,順手甩開牌面。

  那是一張「陽光9」。

  李景天臉色一變,他順勢將自己手中的牌面翻開。

  很巧,他們這輪同樣抽出相鄰的兩個數字。

  李景天翻開了一張「陽光8」。

  「看來我這輪手氣不太好。」李景天搖頭道。

  9分40秒。

  林辰終於獲得他的首輪提問機會,電視機前所有觀眾都屏息凝神,靜候他的問題。

  林辰很乾脆說道:「我的問題如下,李景天,在你這卑劣一生所犯下的無數罪行里,是否因你的狂妄自大而膽大保留到留下了那份原始素材?」

  李景天神情不動,自從慕卓打來那個電話,他當然知道林辰從頭到尾都要找那盤母帶,現在林辰好不容易提出這個問題,他當然並不意外,也因此能很好控制表情。

  「您在說什麼,我不清楚啊?」他非常誠懇道,「什麼素材?」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林辰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換句話說,林辰竟只朝他笑了笑,就很輕易放過他。

  李景天心生警覺。

  這輪牌局只用了30秒,在倒數9分10秒的時候,他們已經進入了第四輪牌局。

  林辰的手流著血,拿牌都是單手,只能他繼續洗牌。

  李景天開始謹慎思考其林辰從頭到尾的動向,他已經根本弄不清楚林辰想做什麼了,只剩最後兩輪牌局,林辰只用這兩輪牌局就想猜出他把母帶放在哪裡,怎麼可能。

  想到這裡,他才發現,他已經下意識將牌洗好再次推開。

  他猛然抬頭。

  卻見林辰用一種頗有深意的目光看著他,說:「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啊,為什麼你根本沒有在想洗牌卻已經自動把這副牌洗好了,你真覺得你的意識真能控制你行為、只要你不開口我就不知道你把東西藏在哪了?」

  「這算一個提問嗎,林顧問?」李景天想了想,反擊道。

  「當然不算。」林辰忽然坐直身子。

  「每次都是我先抽,這次恐怕要輪到林顧問了吧?」李景天終於有所懷疑。

  ……

  「1、3、5、9、8、7、10、2、6、4。」

  林辰挑了挑眉,正襟危坐,刑從連正在微型耳機內向他透露牌序,報完序列后,刑從連說:「我建議你選擇右五,那是數字7,比較保險,但問題是你該怎麼控制李景天所抽取的數字比你小呢?」

  林辰沒有馬上行動,他思考片刻后,將手指按左二上,卻並沒有馬上將那張牌翻開,他蒼白的指尖在中間的撲克上依次劃過,最後停在右二。

  抽出、翻牌,他的動作一氣呵成。

  刑從連坐在高清監視器前,看著牌桌上那張剛被林辰翻出的陽光6,竟有種心跳加速的緊張感,林辰也真是膽大至極。

  先前林辰向他闡述整個計劃時就曾說過,第四輪賭局是最難把握的一局比賽,因為他唯一無法控制抽牌先後順序的就是這輪。

  林辰說,李景天作為新尼人,無論如何一定會想搶先手,他甚至會暗示李景天選擇先手即可獲勝,所以按照李景天的個性一定會次次搶先,前兩輪獲勝時李景天不會產生任何懷疑,可一旦輸掉第三局,按照李景天的個性必然會懷疑他們作弊,那時李景天一定會選擇讓他先行抽牌,所以他必須儘可能抽到一張讓李景天不會產生懷疑又足夠大的牌面。

  可就在剛才,林辰放棄了「陽光7」而選擇更小的「陽光6」,刑從連發現,甚至連他都搞不清楚林辰在想什麼。

  如果林辰現在可以和刑從連對話,他一定會告訴對方,因為他剛才的動作,李景天最終會選擇的撲克只有4張牌,左一、左二、右一、右三,而因為李景天對他心生警惕,他最終很有可能選取左一。

  閣樓內,李景天也將目光移向牌桌,因為林辰剛才的動作,他的心中產生了各種懷疑。

  他先是將手指搭在左二的「陽光3」上,發現林辰並沒有任何錶示,然後他將手搭在右一,林辰臉上有細微的皺眉動作。牌面上的花紋一模一樣,沒有任何提示,李景天作勢欲翻,可就在他的手指要接觸牌面的剎那,他返回左一,迅速翻開那張「陽光1」。

  看到撲克上獨一無二的燙金陽光圖案時,李景天的表情非常懊喪,他很頹喪地靠上椅背,再次打了個踉蹌。

  不少電視機前的觀眾都笑出聲來,李景天也彷彿感受到那種笑意,他的臉色黑如鍋底,在深深調整呼吸后,他說:「林顧問又可以提問了。」

  林辰自襯衫前襟中抽出一支鉛筆,然後從他剛才一直放在手邊的資料頁中,隨意抽出一張,和鉛筆一起塞給李景天,因為手臂伸展的動作,使他手臂上淌下的鮮血滴在牌面上,分外猙獰。

  林辰坐回原位,對李景天說:「請你在這張紙上用新尼撲克中的房屋、人、飛鳥、陽光、鮮花這五個元素作畫,然後用這幅畫來告訴我,你把那件東西放在哪裡了。」

  李景天本來還拿著林辰塞給他的鉛筆,可在林辰說完那句話后,他把鉛筆一扔:「林顧問說的賭注只是提問回答,並沒有說要畫畫吧?」

  「畢竟,我們搞心理學的人,要求的回答的方式可能有些另類,望見諒。」林辰隨口說道。

  「你沒有事先說明,我不能認同。」李景天故作無奈道。

  「可以啊,你不畫的話,15分鐘以後我也不放你走。」林辰頓了頓,又說,「而且,你不按我說得話做會很可疑啊,畫個畫而已,你真相信我能靠一幅畫猜透你那顆又黑又髒的心。」

  李景天看了林辰很久,終於意識到林辰從頭到尾都沒有和他在開玩笑的意思,他想反駁,卻不知說什麼。

  他忽然想起了那個人,在同樣很昏暗的錄音室里,那個人趴在地上,用和林辰一樣堅韌的眼神望著他,背景里是他寫的那首歌,他拉著那個人的頭髮,一遍又一遍逼他聽那首歌,無論聽多少次,那個人都只說兩字「垃圾」。

  垃圾當然既指他又指他做的音樂。

  想到這裡,李景天收住思緒,不知怎得,在林辰的引導下,他真的開始在想宋聲聲了,這樣不好,他不能再想下去,否則很有可能暴露。

  他撿起被自己扔到地上的筆,無論怎樣,林辰有一句話說對了,如果他不這麼做,會顯得非常可疑。

  終於,他在那張白紙上,開始畫下第一筆:「你需要我怎麼畫呢?」

  「想畫什麼都可以,不過,先給我畫個人吧。」林辰伸長脖子看了眼李景天畫下的內容,繼續道,「不要畫火柴人,好歹畫個在做動作的,具體的人。」

  李景天聞言,真在紙上畫了起來。

  牌桌兩側,一人奮筆極畫,令人一則悠閑地靠在椅背上,邊看還邊嘮叨:「千萬不要把信息暴露給我啊李景天,我猜東西很準的。」

  「我有個建議,你腦子裡最好把那東西放哪裡屏蔽掉,否則很容易通過繪畫投射出來。」

  「根本沒有那樣的東西。」李景天抬起頭,很煩躁地說道。

  「好啦好啦,可以畫房子了。」林辰幾乎是用一種一改常態的調笑語氣在說話,「畫房子的時候注意,你畫在房裡的東西很容易表露出你到底是把我要的東西藏在室內還是室外,建議你畫簡單點就行,我要求也沒那麼麻煩……」

  李景天很無奈地按照林辰的畫開始繪製房屋,隨後是鮮花、陽光、以及飛鳥……

  他每畫一樣東西,林辰都在旁邊不停地絮叨,以至於繪畫進行到最後,李景天額頭居然溢出了一層薄汗。

  「再給我畫顆樹吧,李景天。」林辰這樣說。

  ……

  監控室內,王朝看著乖乖作畫的李景天,張大嘴巴,幾乎忘記觀察自己屏幕上的數據。

  「阿辰哥哥好厲害啊,李景天真的畫了誒。」

  然而刑從連面容嚴肅,並沒有多說任何話。

  他比誰都清楚,李景天之所以會乖乖在紙上作畫,是因為林辰剝奪了他做出其他選擇的可能,那是林辰手上的兩條刀傷換來的是。

  林辰在開始這場賭局前就對他說了很多,包括向他分析反社會人格障礙者的生理特點,林辰說李景天這類人的大腦皮層興奮水平非常低,這個原因促使李景天需要不斷尋求變態的刺激已維持大腦皮層興奮水平,同時也令他很難有慌亂或者恐懼情緒,而反社會人格障礙者最善掩藏,因此警方很難在正常審訊中攻破李景天這類人的心房,以期從他們的反應中推斷事情真相。

  他之所以要設置同李景天的賭局,目的就是為了讓李景天興奮起來,前兩輪的勝利和鮮血會刺激李景天讓他的大腦皮層開始活躍,隨之而來的失利則會讓李景天有些慌亂,這種慌亂當然及不上普通賭鬼的手足無措,但也足以讓李景天開始懷疑,他會懷疑他們的動機、懷疑賭局的目的,當然最重要的是,李景天會開始懷疑自己的運氣。

  對於任何人來說,一旦他們失去了信念,就變得好對付起來。

  不僅如此,這場賭局中最妙的是那個拒絕回答的選項,正常審問中李景天可以靠一問三不知來搪塞,但林辰先輸兩局誘使以李景天問出極具攻擊性的問題,林辰拒絕回答並且在自己手上割了兩刀,這讓李景天意識到,拒絕就等於承認,所以接下來,無論林辰問什麼,李景天都不會拒絕回答甚至顧左右而言他,他只有兩個選擇,正面回答,或者說謊,可如果遇上令他無法說謊甚至不需要說話的問題呢?

  比如畫一副畫……

  這些過程林辰都向他彙報過,當時他聽到林辰在一場簡單賭局裡就設置了這麼多陷阱時他第一反應是幸好林辰在他身邊並且他平常好像對林辰還不錯,可當他真看到林辰手臂上的刀傷,刑從連忽然非常非常莫名其妙地煩躁。

  不如直接打死李景天好了,他當時就是這麼想的。

  【三】

  李景天停筆的剎那,正好是倒數7分鐘時。

  他將畫作雙手遞給林辰,林辰伸手接過。

  李景天看著牌桌,問:「還繼續嗎?」

  林辰注視著李景天交上的畫作,隨意揮了揮手。

  「您看出什麼了嗎?」李景天邊洗牌,邊很好脾氣地問道,然後隨手抽出一張,放到自己面前,卻沒有翻開。

  林辰放下那張畫紙,白紙正好壓在他的血跡之上,鮮血氤氳開來將畫紙上鉛筆小人的位置染紅。

  林辰正襟危坐,緩緩開口:「在10年前,你用非法手段監丨禁了宋聲聲,對他實施了長達數月甚至數年慘無人道的性丨虐待,你強丨奸他、毆打他、將他視做你洩慾的玩物,在你覺得事情不能再這麼下去之後,你夥同慕卓反咬宋聲聲一口,指控宋聲聲雞丨奸慕卓,宋聲聲蒙冤入獄,白白坐了8年牢,在三周前你於皇家一號會嫖娼時,遇到了宋聲聲的資深粉絲許染,許染拒絕為你提供性服務,你用對待宋聲聲的同樣殘忍手段對許染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強丨暴……」

  林辰一字一句,用無比平靜又無比清晰的音質,強硬撕開九年前那樁黑暗往事。

  房間內外、小樓內外、全國內外都陷入一片沉寂。

  所有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怎麼回事,什麼叫宋聲聲,宋聲聲是誰,許染是宋聲聲的粉絲,被李景天強暴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觀看直播的觀眾都覺得根本不知道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賭局、自殘的警察、關於警察的性向問題、然後那個警察好像在找什麼東西,現在突然變換到李景天對宋聲聲的強丨奸案。

  在沉寂后,所有人都開始交頭接耳,他們互相詢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於是他們第二個動作便是掏出手機或者打開網頁,他們開始瘋狂搜索「宋聲聲」三個字。

  ——「小明星失聲痛哭、宋聲聲獸行終暴露」

  ——「著名歌星鋃鐺入獄、形銷骨立不復當初」

  各種新聞標題滾動而下,甚至用不半一分鐘,人們很快就了解這背後的來龍去脈,宋聲聲三個字以勢不可擋的趨勢一躍成為微博關鍵詞搜索冠軍。

  而宋聲聲那些僅存的、頑強的粉絲們,早在林辰說出「宋聲聲」三個字后,便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木問花便是這樣一位姑娘,9年前她是宏景市裡剛高考結束的學生,因為成績很好,她的父母知道她愛慘了宋聲聲,因此特地獎勵她一張宋聲聲演唱會的內場票,父親不僅說會親自送她去永川體育館聽演唱會,還說因為結束太晚,他們就在永川多住一晚,所以連酒店都定好了。

  木問花早在開票那天便憧憬過他們那整日的行程,她會在演唱會買一大堆周邊,光看那些玲琅滿目的攤位就會佔去她一整天時間,在夜幕降臨的時候,她就可以進場坐下,場內氣氛很好,大家自發在唱聲聲的歌,八點整的時候,聲聲會光彩奪目出現在舞台上……

  但這些她幻想了很久的事情都被那場強丨奸案打破,沒有永川、沒有演唱會甚至連聲聲都沒了,她哭過、因此被朋友嘲笑過父母責罵過,他們都說她瞎了眼居然喜歡上一個強丨奸犯,父母撕了他牆上的所有海報把她收藏的CD全部扔進垃圾桶,宋聲聲從那個夏天之後,就再沒有在她生命中出現過。

  直到現在……直到現在電視上那個人說,聲聲是被誣告的,聲聲是蒙冤入獄。

  她緊緊捂住嘴,眼淚不由自主流淌下來,她年僅兩歲的小女兒坐在她身邊,拉著她的衣角,不明所以。

  木問花的心已經碎了。

  然而林辰強硬敘述並沒有在數。

  在他說完那些話后,一封親筆信出現在屏幕正中,許染字字泣血的控訴,讓電視機前所有人都為之動容。

  濃密的黑暗的陰雲籠罩在所有人心頭,甚至有很多人在看完許染的那封信后,忍不住捂住眼睛不去在看電視,他們明明是來看一個娛樂八卦的啊,事情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昏暗閣樓中的賭局依舊在進行。

  李景天靜默許久,他雙手搭在檯面上,對林辰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林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說:「現在所有觀眾都會聽到一首歌,那是你們illi的成名曲《peaceful》,在這首樂曲1分31秒的高潮開始,被你插入了一大段尖叫嘶吼聲作為背景音樂,其中便包括你對宋聲聲施丨暴時他痛苦的慘叫聲。」

  「那是樂庫中的素材,我並不知情。」李景天說。

  「如果那不是樂庫的素材呢,如果那是你親手錄下了強暴宋聲聲時的全程音頻呢,是不是說明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那麼一張母帶可以證明這一切呢?」林辰終於用一隻手按壓住手臂的傷口,並沒有給李景天說話的機會:「李景天你知道嗎,雖然你禽獸不如,但當你好歹還屬於人這個物種,如果你是人,那麼你就逃脫不出那些人類與生俱來的劣根性,那是我們在數萬年生存繁衍中培養出的本性,無人能夠倖免。」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李景天望了眼時鐘,彷彿在等待鬧鈴響起的那刻,「牌局不繼續下去了嗎?」

  「這其中本性就包括一項,你以為你可以掩藏自己的罪行,但實際上你大腦活動的時間比你感覺到要做這個決定的時間要快上三秒。」林辰用手指敲了敲太陽穴,「也就是說,無論你怎麼克制,你的大腦還是會先於你的意識,暴露出很多東西……」

  李景天打斷他:「林顧問,你在給我上心理學的科普課程嗎,我並沒有什麼興趣知道啊。」

  「不,我是在勸你,不如從現在開始閉起眼睛走到角落背對我,這樣我就不會察覺你任何反應的異常,也就可能猜不到那盤母帶在哪。」

  「我沒有罪,所以我不會走。」李景天很強硬道。

  ……

  監控室內,王朝摸著渾身的雞皮疙瘩說:「阿辰哥哥這是把李景天釘死在椅子上啊,所以把他後路都砍了,真的太狠了,我以後一定不要和阿辰哥哥作對!」

  刑從連轉頭面對王朝:「不要分神,看你自己的東西。」

  王朝趕忙回頭,在他面前是另外兩個顯示屏。

  其中一個顯示屏上正中是一塊三維動態圖,動態圖下角的數據流在不停變化,而王朝身前的另一塊屏幕上則顯示著李景天心跳體溫脈搏等一系列數據,李景天當然不知道,他的大部分生理數據都通過隱藏在牆壁中探測器變成具體數據和模型圖供人剖析。

  ……

  「很好。」閣樓內,林辰對李景天露出一個笑容:「你剛才說對心理學沒興趣,其實我勸你了解一些相關知識,比方說,在心理學中有個最著名的『反彈現象』,大意是當你越抑制某些想法時,它便會以愈加猛烈的姿態浮現,最簡單的是例子是我讓你不要想『一頭白熊』那麼你腦海中第一反應就是『一頭白熊』,你看,這就是我說的人不受控狀態。」林辰勾起嘴角,繼續道,「又好比當我反覆讓你掩藏那張母帶的跡象時,它會在你頭腦中以微妙的你甚至無法察覺的狀態反覆地、不停地出現,那麼那些反覆不停出現的畫面,都會反應在這張畫里。」

  他說罷,將畫作高高舉起,讓電視機前的所有觀眾都可以看到。

  「我還是不明白您說的母帶是什麼,畢竟沒有那樣的東西,又怎麼會反應在畫呢?」

  「因為,你畫的這張畫,有些特別。」林辰將李景天的畫作放回牌桌,平靜開口:「我之所以選擇新尼撲克的原因很簡單,在新尼撲克的五種花色中包含心理學最著名「房樹人測驗」中的兩大要素,房樹人測驗是一種常用於心理治療的人格測驗,它可以系統地將你的潛意識釋放出來,包括你的動機、觀感、見解以及過往經歷等等……」

  「所以,您從我剛才的房樹人測驗里,看出什麼了嗎?」李景天保持著得體謙和的微笑。

  「首先,很不巧我是國家執業精神醫生,並且擁有司法鑒定權,所以從這張畫中我可以鑒定你擁有充分民事行為能力。」林辰指了指桌上那張簡單的白紙,說:「你看,這就像一條基線,你的律師團想以精神疾病為由為你在法庭上進行無罪辯護的時候,是永遠也越不過這條基線。」

  李景天故作鎮定的臉孔上終於出現一絲裂痕,見到此情此景,林辰繼續道:「不過精神鑒定都是后話了,現在請你擦掉腦子裡的白熊,我們來聊聊你這幅畫。」

  「願聞其詳。」

  「首先你這幅畫的筆觸斷續,說明你脾氣急躁難以控制自己的衝動性;你畫的這間房子房頂有銳角,說明你衝動、對於病態事物有不正常的興趣,在這顆樹右側的地平線被加深強調,說明你恐懼即將到來的事情;你畫的人物眼睛非常圓,說明你控制欲強、任性自私……」

  「您就是把我說成是個大爛人都可以啊,反正也就是您上下嘴皮一動的事情。」

  林辰笑道:「李景天先生,這是基於測驗常模的科學分析,而我真的很專業。」

  「所以呢,林顧問,您的專業性就是編造那些莫須有的東西嗎,您說的母帶究竟在哪裡?」

  「你對我的挑釁其實很愚蠢。」林辰沾指尖帶著一些血,他用血跡圈起了李景天畫的房屋,說「好吧我們進入正題,我之前一直懷疑你將母帶藏在家裡,不過看了你畫的屋子,我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你的房屋左側線條特別不穩定,說明你的家庭關係惡劣,更不用提歪曲的牆體,在你心目中家庭是非常不可靠的地方,所以你應該不會把那件東西藏在自己家裡或者什麼房子裡面……」

  林辰邊說,邊觀察李景天的表情,王朝在耳機中不斷向他報告著李景天的生理指數。

  李景天不愧是頂級的心理變態者,在這種情況下,他的心跳竟還能漸趨穩定下來。

  林辰將目光移向紙上的房屋外牆,他說:「聽我剛才說那句話的時候你很放鬆,所以母帶果然不在室內,你把它藏在什麼地方了呢?」

  「等等阿辰,剛才你說『不在室內』的時候,李景天好像突然鬆了口氣。」

  聞言,林辰注視著李景天畫的門窗,疑惑道:「其實母帶不在『你的家裡』,但是仍舊在室內?」

  「李景天開始慌了。」王朝悄聲道。

  「母帶不在你家裡,但是在某樁建築物內?」林辰看著圖中的樹木和鮮花,繼續道,「你畫的鮮花和樹木離建築很遠,說明那個地方周圍植被很少,應該不是公墓或者荒野一類的地方,城市中建築最多,你不會把它藏在CA公司總部里了吧?」林辰抬頭看了李景天一眼,然後搖了搖頭,「不對、不是CA公司總部,那是什麼建築物呢?」

  李景天的臉色越來越差。

  「我們又要說到新尼撲克的美妙之處了,在這五種花色中有一種是飛鳥,而在你潛意識中,飛鳥一直是宋聲聲的象徵,當然,這種精神分析範疇的東西就比較抽象了,你也不需要反駁我。很巧的是我剛才觀察過,你原先準備將飛鳥畫在房頂,但你繪畫筆觸卻在中途突然改變,隨後你才將鳥畫在天上,你又在鳥周圍畫了很多雲,這些雲朵說明你潛意識想將東西藏得更好,同樣也代表著在母帶周圍包裹著很多東西,所以你把那張CD藏在了那個建築的高處,周圍有很多東西?」

  伴隨滴答滴答輕響的秒鐘走動聲,李景天也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肌肉。

  「你緊張什麼,這個時限是給我的。」林辰對李景天說完,再次注視著李景天的畫作,「你畫的這棟建築物的門非常大而窗戶非常小,這個比例有問題……大門巨大,門會反應建築物的比例,並且綜合你畫的人與建築的比例,那應該是一棟非常巨大的建築物,這應該沒有錯,所以那是一棟門很大但是沒有窗的建築物?」

  說道這裡是,林辰停了下來。

  李景天雙手交握,問:「怎麼了?」

  「因為下面的內容用不到這張畫,純粹就是瞎猜了,如果你把一份罪證保存下來,說明它對你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像你這樣的變態總會保留下一些你們認為是戰利品的東西,如果你沒有把母帶放在身邊的話,那它一定在非常有意義的地方,那是個能證明你強過宋聲聲、能在宋聲聲鋃鐺入獄后還不斷不斷羞辱他的地方。」

  巨大的建築,巨大的門,遠離植被的區域……

  林辰震驚抬頭,他為自己的猜想而感到一些恐懼,他無法想如果他的猜測屬實,宋聲聲的粉絲們該有多麼崩潰。

  「你把那張母帶,藏在了某個宋聲聲曾舉行演唱會的建築物里?」

  「阿辰,李景天心跳明顯加速了。」

  「那不是普通的演唱會會場,那應該是宋聲聲曾經風光無限而你之後也同樣舉行過演唱會的地方,在那個場地中你體會到了非同一般的力量,那個地方告訴你,宋聲聲已經是過去式了,你才是現在最偉大的歌手……而你把那張母帶藏在那裡,是要炫耀給所有宋聲聲的粉絲看,你們喜歡的偶像還不是在我身丨下呻丨吟的婊丨子。」林辰難受極了,卻還是必須說下去,「所以,告訴我,李景天,在折柳梅薩德斯演藝中心、逢春安和體育場、永川克里斯汀文化中心、陽城天理體育館這四個地方,你究竟把東西藏在哪裡?」

  「夠了!」李景天猛地握拳錘向桌面。

  秒針倒數30秒。

  「不夠,當然不夠。」林辰終於用手按住耳麥,他向後退了一步,推開椅子站起,「在永川克里斯汀演藝中心對嗎?」

  李景天臉上終於現出完全瘋狂的神情,那是瘋狂的、血腥的、醜陋的,彷彿泥中中令人作嘔的原始生物才會展露出的神情。

  林辰卻還是不放過李景天,他居高臨下說道:「想知道我為什麼猜這麼准嗎,因為你面前這張桌子上裝載著最精密的壓力探測儀,而讓你坐方凳是因為人在緊張狀態下會下意識尋求支柱,所以你一定會把手放在桌上,這張桌面會準確記錄你在聽到我說每個字時的壓力讀數,我早說過你的身體反應一定會比你的嘴巴更誠實,所以,李景天,克里斯汀演藝中心,你完了。」

  下一刻,李景天猛然抽起桌上的匕首,唰地站起。

  「在全世界觀眾面前表演謀殺嗎?」林辰竟笑了起來。

  下一刻,李景天將刀橫向自己的脖子:「林顧問,您為什麼要這麼逼我?」

  「現在就死,你就永遠回不了國了。」

  林辰看向桌面的鬧鐘。

  秒針歸位,鬧鈴聲響徹雲霄。

  李景天下意識扔掉匕首,衝到門邊,將之用力拉開。

  光線透進來的剎那,林辰走到台前,隨手翻開一張撲克。

  滿布金色陽光的牌面閃爍刺目。

  陽光10。

  通殺。

  「李景天,記得逃快一點。」

  林辰輕輕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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