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分娩
翠蘚堆藍，依附於亂石假山，清流自石隙瀉出，曲流繞過漫爛奇花，淌入石下淺池。水中游魚幾尾，隱沒沉石中，水澈如無物，其間浮影參差。
再行幾步，繞過假山浮石，便是豁然開朗，到了一處巨大的青石台前。兩邊飛樓林立，檐牙高啄，遠處瓊樓玉宇，碧瓦朱檐。近前則是古木參天，青松帶雨，葉影斑駁，映照高牆。
窸窸窣窣的交談聲隱約傳入耳中，睡眼朦朧的楚軒漸漸蘇醒。
擦擦惺忪的雙眼，看著眼前華冠麗服來來往往的人群，他不免有些錯愕，他還停留在自己昏迷前的那一刻。
取下蓋在身上的披風，楚軒倒是大概能猜到這些人的身份，畢竟如此雍容華貴的姿態，可不是平民百姓能夠有的，對方應該便是自己師父所說的自家小師弟的親族吧。
而守在一旁的少女也是立刻注意到楚軒醒了，立刻上前，躬身行了一禮，說道，「小女子洛靈奉命服侍小道長，道長將東西給奴婢拿著就可。」
說著便伸手打算接過楚軒手中的披風。
看著眼前朱唇粉面，玉軟花柔的嬌弱女子，楚軒真是沒想到居然只是個侍女。
身穿纏絲牡丹緊身袍袖衣，下罩淡綠綉蝶度花裙，腰間輕挽湖綠留宿宮絛，長發傾瀉如墨，斜插流蘇畫蝶玉步搖。柳腰慢轉，長裙散，自是多姿婀娜時。
楚軒只能再次感嘆洛家的闊綽，真是侯服玉食之家。
不過楚軒還是趕緊將東西抱入懷中，回了一禮，說道，「不必麻煩洛靈小姐了，拿這點東西我還是能行的。不過請問我師尊在哪裡，能否帶我去找他呢？」
未等洛靈回答，楚軒便見到遠處有兩人並肩走來，其中一人赫然是自家師父許溫言，而另一人則是童顏鶴髮，只著一身素布青衫，透著一股出塵飄然之氣。
而洛靈見到來人，則是立刻畢恭畢敬站在一旁，躬身行禮道，「洛靈見過老祖，見過許道長。」
因為許溫言在場，洛元白並沒有故作姿態，揮了揮手，吩咐道，「做的不錯，下去領賞吧，此處無需你候著了。」
洛靈得到稱讚，自是喜出望外，老祖宗在洛家可是一言九鼎說一不二的存在，便只是這一句話自己以後說不定便能青雲直上了。
不過有外人在前，洛靈倒是懂得分寸，恭恭敬敬的告退離開，不卑不亢，沒有任何失態。
遠處鼎沸的人聲，在兩人進門那一刻也是戛然而止。
不過三人都沒有在意此事，洛元白和許溫言自是有身為元嬰修士的自傲，楚軒則單純是因為天不怕地不怕，不甚在意這些事。
許溫言見到剛剛醒來的徒弟，心虛之下，也是走到楚軒面前，拿過了他手上的披風，同時偷偷指了指身後。
見到師父手勢的楚軒也是瞬間對情況瞭然於胸，回了個肯定的眼神，表示自己會護住他的面子，兩人回去再秋後算賬。
兩人之間的小動作，在眾人的神念中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洛元白對此也是頗感有趣，倒是對眼前這個雷君改觀不少，自家小玄孫想是應該不會受什麼委屈。
雖然對楚軒體內無一絲靈力流轉的情況，老人很是好奇，不過這大概涉及到修行之密，拿捏分寸恰到好處的老狐狸當然不會多管閑事，免得觸了霉頭。
得到答覆的許溫言也是石頭落了地，不覺展顏一笑，引來遠處女子的頻頻側目，芳心暗動。
牽著楚軒的手，將其帶到老人面前，許溫言說道，「這位是洛元白老先生，你稱呼洛老即可。」
聞聽此言的楚軒，也是立刻躬身行禮，恭謹地說道，「楚軒拜見洛老先生，小師弟洛塵來我白雲山必定是掌上明珠，先生不必擔心他會受什麼委屈。」
沒料到楚軒會提及此事，錯愕之餘，洛元白也是不禁哈哈大笑，摸了摸楚軒的頭，說道，「好孩子啊，我家洛小子交給你我就放心了，老傢伙我也沒什麼好東西，這個小玩意便作為初次見面的禮物吧。」
瞳孔驟縮，許溫言深深看了一眼洛元白，老傢伙這是下了血本啊，避水珠都拿了出來。
面對楚軒的遲疑，許溫言笑著說道，「接著吧，洛老先生一番好意，不領情未免太過不近人情了。」
看來這次老狐狸真是打算在洛塵身上下了重注，不成功便成仁了。
楚軒見此也是不再猶豫，道謝后從老人手上接過了避水珠，入手之後只覺珠子溫潤如玉，隱隱透著清涼，卻不至於凍手。而不知是否是錯覺，他感覺冷氣似乎消散了不少。
突然，房中傳出聲嘶力竭的喊叫，似乎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門外的眾人也是立即變了臉色，打算靠近房門，卻被兩個女子攔在門外，好言勸說下才安靜下來。
不過其中一人卻是不停來回走動，眉頭緊皺，不時看著屋內唉聲嘆氣。
而楚軒這才意識到，屋內居然有女人在生產，怪不得此處聚集了這麼多人。
洛元白和許溫言也是目光一凝，女子分娩之痛他們沒法感同身受，卻也能想象這痛苦非常，不過兩人縱然是元嬰大修，在此事上卻也是幫不上忙，只能說吉人自有天相。
房間內，女子臉色不停變換，汗如雨下，浸濕了長發，散亂的貼在額頭。
眼色剛有些渙散，便又被那如同灼熱利刃撕扯的疼痛喚醒，嘴中喘息不停，卻仍覺得難以呼吸，就連嗓音也已經沙啞，口中叫喊聲含糊不清。
雙手緊緊抓住床單，細弱的手臂上卻是青筋暴起，似乎想要撕碎一切。
屋外眾人，也是七上八下，坐立難安。尤其是女子的丈夫洛玉澤更是如此，只覺心如刀割，恨不得能替自家夫人受這份罪，吃這份苦。
楚軒見此也是憂心不已，便直接席地而坐，念起了《太乙救苦護身妙經》，「寂寂至無蹤，虛峙劫仞阿。豁落洞玄文，誰測此幽遐……」打算為洛夫人和小師弟洛塵祈福。
然而，眾人沒注意到，身後的許溫言和洛元白正面面相覷，驚疑不定地許溫言看向老人直接問道，「無念山的傢伙為什麼會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