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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我比你陷得更深

  她臨走說過,再也不願遇見他,即便魂魄尚存,又怎會再來他懷裏?

  徐公公進來,輕聲:“皇上,該上朝了。”


  容溟提不起半分精神。


  徐公公看在眼裏,命婢女送上早膳。


  換衣整裝完畢,容溟在桌邊坐下,滿桌食肴,沒一樣想吃的。


  他搖搖頭,不禁自嘲,他是天子,豈會因為一個女人寢食難安?

  強打起精神去上朝。


  每日事務繁多,他心不在蔫。


  下朝後,便悶頭直往九月宮。


  離得遠遠便看見無數宮人在那邊忙碌。


  他一驚,施輕功飛掠過去。


  竟是太後親自坐陣,正在著手拆除九月宮。


  “母後!”他沉顏麵向九月宮那些宮人,大喝,“都給朕住手,誰壞了這裏一瓦一石,朕抄他滿門!”


  眾人拜倒在地,不敢動了。


  太後冷聲:“都給哀家站起來,拆!”


  “母後,您當真想要了皇兒的命嗎?”容溟凝向她,嗓音已是微啞。


  太後冷睨他一眼,抬步往一旁無人的宮邸走進去。


  容溟緊步跟上。


  太後回頭看向他,痛心疾首:“你看看你現在這幅樣子,失魂喪魄,哪還有當朝天子的半分氣度?不過一個妖物,你竟被她迷至如此,你還想為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妖物,置所有黎民百姓於不顧不成?這幾日朝上的事已經傳揚開去,你的一言一行文武百官全都看在眼裏,你以為你不做聲別人就不知道你食民之祿,卻沒為民辦事嗎?”


  “你把長得跟那妖物相似的左詩兒留下,哀家沒說什麽,你把九月宮留下,哀家也沒說什麽,可哀家不想看到你天天迷在這宮裏永遠走不出來!”


  容溟高昂的身軀突然徐徐地跪下去,悲淒覆麵:“兒也不想,兒也想振作起來,可兒做不到,兒愧對於她,原本兒也以為能做到,可這些日子,兒一直都是撐著的,日裏夜裏腦海裏全是她,兒一定是瘋了,以前從不曾知道,自她一走,兒才發現,她不在一切都沒了勁頭,連活著仿似都沒了勁頭,什麽天下黎民,什麽當朝天子,什麽萬民之上造福百姓,兒真的不想管了,隻想隨她一去了了,總好過這般行屍走肉夜夜難眠強。”


  “你說什麽?”太後氣得臉色發白,渾身顫抖,“容溟,你這樣怎麽對得起列祖列宗,怎麽對得起把這江山大統親自交到你手上的父皇?啊?今兒你說什麽這九月宮都拆定了!”


  “母後要想看兒死在你麵前,便拆了吧。”容溟麵如死灰。


  這是他唯一為她留下的東西,如果連這個都保不住了,他又還能為她做些什麽?

  雖然,他真的想傾盡所有再去為她做些什麽,可是,卻再也做不到了。


  太後眼眶氣得泛紅:“你怎麽能這麽不爭氣呢?怎麽能?”


  容溟直挺挺跪在地上,再不言語。


  太後從宮裏出去,回頭看著他的樣子,更加氣入肺腑。


  九月宮最終沒拆成。


  容溟守在九月宮中,思念若疾,鑽心入骨。


  ——


  時近深秋,天地一片荒涼。

  容溟越發的麵色憔悴,原本炯炯精神的臉龐仿似頃息間瘦得皮包骨。


  夜難眠食難安的症狀一直都在,太醫們試過無數方子,均無用處。


  眼見高大挺拔的男人漸漸氣血疲頹,太後急得心神不寧。


  這天,道清回京,入宮見容溟。


  容溟召他到禦書房。


  道清在徐公公的陪同下進入書房。


  容溟正倚在榻上,命令麵前跪著的女兒做這做那,一忽兒讓她不許說話,一忽兒讓她笑,一忽兒又說姿勢不對。


  折騰好一會兒,那女子明顯跪得雙腿僵硬,苦不堪言。


  道清上前:“皇上。”


  容溟令那女子出去,漠漠抬眸:“大師回來了?那妖追得如何?”


  道清目光如炬落在左詩兒臉上一瞬,這才回答:“回皇上,跑了。”


  容溟坐起來,麵現陰冷:“那就再追,不殺這廝,難消朕心頭之恨!”


  “是!”


  容溟手中撫著玉石墜子,目光落在已經出門去的左詩兒背上:“大師看她是常人嗎?”


  道清再度回首,“是常人。”


  容溟深深閉了閉眸,再睜開,又是一片蒼涼:“道清,朕若拋開這紛紛擾擾,隨你一同遁入空門,你收是不收?”


  “皇上……”


  “行了,沒其他事退下吧。”容溟神色泛泛。


  道清欲言又止,轉身走到門口,還是又回來,沉沉歎了一聲,“皇上,那九尾銀狐……”


  嘩啦啦,容溟起身動靜之大,竟帶動書桌上數本奏折頃刻落地一片。


  “道清,你剛才說九兒怎麽了?”他一把握住道清的袈裟衣領,用力之大,近乎要把道清的袈裟撕裂。


  “皇上,貧僧真不知說出這件事於你,是福是禍,可皇上於貧僧一向道義深厚,看皇上因思成疾,著實於心不忍。”


  “說呀!”容溟控製不住橫眉急對,手中掌力又揪緊了幾分。


  “皇上稍安勿躁,貧僧既然開了這個口,自是會告訴皇上,還望皇上冷靜下來斟酌斟酌,畢竟事關重大,皇上切不可恣意。”道清又沉吟了一聲阿彌陀佛。


  容溟這才緩緩鬆開他的衣裳,麵色沉冷:“嗯。”


  “銀狐一族在彼南山由來已久,每位超過五百年的銀狐在山中都曾記錄在冊,代表他們生相的是彼南山一棵銀草樹,貧僧那日經過,特地去查看了一番,這胡九兒修煉已足九百年,若是灰飛煙滅魂魄不再,那銀草樹上的記載該是同她一起消失才對,但她分明還有一線生機還在,人有三魂六魄,妖有九魂九魄,貧僧在想,是否她還剩了一魂半魄在這世間,故那樹上的生相到現在都還存在著。”


  容溟死寂般的深眸底燃起光亮:“九兒還活著?”


  “現在判斷其生死還早,但生相確實還在,若是真隻存在一魂一魄,生機也不會消失,但那樣的生相實際上也沒什麽用了,一點意念而已,皇上即便得到,也並無甚作用,無心無思無想一物,隻怕見了反而徒增皇上傷感。”


  道清話音未落,容溟已經提劍往書房門口大步而去。

  “皇上去哪?”道清腳未動身形已掠至容溟前麵。


  “彼南山。”容溟容顏厲冷,“朕被那白麵妖物騙了,你所說的魂魄定是在他手上,九兒是朕妃子,不管是魄是鬼,都必須由朕來守護!”


  “皇上,冷靜!”道清沉下麵容,“皇上所說的白麵妖物是妖中之首玄夜,妖術極高,便是貧僧都敵不過他一二,他既不承認,皇上此去,太冒險。”


  “朕管他什麽妖中之首,九兒為朕傾盡一切,她不會想留在那個白麵妖物的身邊,朕豁出命去也要把九兒奪回來!”


  道清歎息。


  容溟快馬加鞭,不過兩日,人再度來到彼南山,從馬上飛掠而起,直上彼南山。


  他一身戾氣,林中各小獸小妖紛紛退讓。


  容溟進入山穀,上次去過的彼岸花叢裏,哪裏還有半分墓碑的影子。


  分明是被欺了。


  容溟更加怒極大吼,手起劍起,掀翻一地紅花似血。


  一個才脫妖形毫無妖術的小花妖嚇得瑟瑟發抖,沒逃兩步被容溟大掌捏住後頸:“說,玄夜在哪?”


  小花妖不敢隱瞞,給他指了妖王宮的方向。


  容溟人如閃電般掠去。


  宮門外有兩條巨蟒在守。


  因為上次黑蟒的前車之鑒,這兩位看到容溟沒敢輕舉妄動。


  直接放容溟大步進宮,兩條蛇蟒緊跟在他身後,全身戒備。


  “你又有何事?”玄夜從內室踱出,一臉疲乏煩躁。


  “把九兒的魂魄交出來!”


  “魂魄?你不是親眼看到魂飛魄散?”玄夜冷笑。


  “不想看朕毀了你彼南山的銀草樹上的生相,乖乖把魄交出來!”


  玄夜愣了一下,似是沒料到他一界人類還知這個,麵沉如水:“九兒被你害得九魄隻剩一魄,你還想把她要回去作甚?真要把她弄得無法生還的地步方可甘心?”


  “九兒是朕的女人,隻要她尚有一線生機,就該留在朕的身邊,你速速把她交出來!”


  “你的女人?你容溟要的不是人類嗎?她可是妖啊。”


  容溟不再跟他理論,出宮奔向王宮後方花園的銀草樹,來之前,道清曾告訴過具體的位置。


  一手扯下一根生相枝,緊握掌中:“你交不交?”


  緊追出來的玄夜臉寒如冰,雙眸裏翻起肅殺之氣:“你竟敢擅動我彼南山的魂魄,本王容你不得!”


  他隻一揚掌,容溟便感覺胸膛似被霹靂擊中一般,人退出去,五髒六腑都似挪位,他吃疼得吐出一口鮮紅。


  那枝生相嘩啦著又重回到半空中,且又明顯升高幾尺。


  玄夜冷冷轉身。


  後肩被一隻大掌壓住,容溟唇齒嵌血,嗓音沙啞:“把她還給我!還給我啊!”


  玄夜皺眉,手起掌落。


  速度之快,容溟毫無招架之力,高大健碩的身軀橫撞到銀草樹粗壯的樹幹上,嘭的一聲地動山搖。


  口中鮮血再度一口一口湧出。


  他艱難地一手捂著疼痛欲裂的胸口,一肘撐地,從地上一點一點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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