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錯念

  姚老爺的小妾李氏突然要臨盆，女眷們大都趕去了偏房，暫且無人注意這邊的動靜，他喚來管家，耳語了一番，管家先是一驚，然後就恢復了平日的神色，這是公子趁亂掩家醜呢。老東家死了何妨，只要我還是管家就成。

  如若照往日里，這大門大戶的出喪，那得何等排面，可現在內憂外患的，這老爺子必定是要受委屈了。按照禮儀，該進行的不一定齊全，但能進行的不能少，管家通報了內外，院里院外都掛上喪。

  慌亂的一幫子人，一下子從李氏房中衝出來。穩婆揮舞著滿是血的雙手，踉踉蹌蹌得跑出老遠，嘴裡叨叨著：「頭回見，見了鬼了，我的個老天爺啊。」

  方才，到了緊要關頭，一切穩穩噹噹的，穩婆就等孩子露頭了。

  說著馬上就好再使把勁，看那夫人也是疼壞了，拼盡了全力，只聽啊的一聲大喊，夫人昏死了過去。可孩子頭呢？沒出來，穩婆心裡猛地一顫，『怕是不好了。』

  再一看卻有一個手掌從下面探了出來，得有一個五六歲小孩手掌大小，手掌之間還有蹼，嚇得她是魂飛魄散，這不是活見了鬼了。

  這穩婆接生算下來也幾十回了，各種場面動靜見過不少，算是頂穩當的一個老人兒了，她穩住心神，再看。『我的天神奶奶呀，還有自己往外爬的。』這才嗷的一嗓子，跑了出來。大家見她跑了，不知所以，也都跟著跑了出來。

  還不及問清狀況，只見一個人上氣不接下氣得跑了過來。此人正是肖志宸。

  李氏是他的親表妹，這是他跟姚家講的。

  李氏父母早亡，一直在他家長大。他落榜以後，生活拮据，就動了旁門左道的心思。

  一日，姚老爺在酒樓喝酒，他就上前左右奉承，說是尋了個好東西，就在對面客棧里，讓他慧眼瞧瞧真假。姚老爺喝的東倒西歪的，就應承著，隨他一同出了門，進了那客棧。

  說是好東西，不給外人見。下人就留在了外面候著。這一去，就給姚老爺又添了一房。

  屋裡正是嬌羞怯怯，紗衣遮體的李氏。

  之所以選在客棧，是鐵定了要把事兒坐實的，姚老爺蜜糖罐也鑽了，不好說什麼，就認了，李氏成了府里的第三房小妾。

  怎麼著也算攀了親了，有個好去處，這是肖志宸的初衷。

  現在，遠遠看見大門上掛著的喪布，他更是心急火燎，不顧禮儀得闖進后宅，預見大事已然不妙。

  那日他和剛回府的洪老爺二人，吃下了那所謂的「神木。」其餘的由他代為保管。本來無事，可能是太過興奮，路過藥鋪，他去抓了包藥材，要給即將臨產的李氏去去胎毒，順便告知她這件天大的好事。

  到了姚宅，正廳等候，可左等右等，不見人來。兩盞茶都喝完了，他有些焦躁，起身出門，迎面撞上了姚老爺，姚老爺事後就不怎麼待見他，兩人話不投機三句多，鬧得有些不愉快。

  氣呼呼走的時候，見著管家，他就從懷裡掏出東西，讓他代為轉交。加上這兩日被身上的包折騰得夠嗆，都未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他給管家的是兩包，一包碎木，一包藥材。

  從城東奔到城北，這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他腦子一刻不得停，腳力也早已到了極限。

  『該死的馬車，竟一個都見不到。』

  漫天的哀嚎，他充耳不聞；坍塌的廢墟，他視若無物。被撞倒了，他就站起來；有人沖他喊，他也不知道。

  一路上，他只抱著一個僥倖的心理，他希望她沒喝那包葯，他希望管家沒有轉交，他希望不管哪一種機緣巧合都可以，只要她沒事，哪怕讓他折壽，哪怕讓他死。

  可是能僥倖躲過的事情，少之又少。人生哪有那麼多幸運。

  管家帶僅剩的小廝去張羅老爺的喪事了。

  姚千朔和他庶出的三個妹妹著喪服守在書房外面。

  聽聞老爺走了，老夫人舊疾發作，身邊的奴婢跑去請大夫了，千兒在旁照顧左右。

  后宅的偏房裡此刻更是亂作一團，沒有人攔著，肖志宸便徑直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