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在說什麼豬話呢
罰站無聊之餘,文蘇把臉湊過來靠在初六肩膀上小聲說:「你每個月都這麼跑去看老余,你不難受啊。隔兩天就要打兩個單子,累都累死。怎麼他都不來看你啊。」
初六偷偷瞥了一眼老韓的方向,看到他已經往辦公室走去了,這才小聲說:「應該是太忙了吧……職業選手嘛,訓練起來就沒完沒了的。好像每天光是訓練就要好久。你以為跟我們一樣啊,讀讀書,偶爾打打rank,想打就打,想休息就休息。」
文蘇沉默了一會兒,這才偷偷嘀咕了一句:「那周總理作為國家領導人,日理萬機,不也有時間跟他小媳婦兒寫情書呢。你家這位可真忙。」說罷她還嫌棄地翻了個白眼,可惜初六背對著她並沒有看到。初六看著自己的腳尖,不以為然地笑了:「他可是個職業選手哎!跟我們學生沒得比的嘛,我們一介凡人,怎麼可以跟周總理比呢~人要知足,我跟他在一起,我去看他他能陪陪我我就很知足了。」
文蘇聽了這話之後,趴在初六的肩膀上哼唧了兩聲不置可否。
而初六見她不吱聲了,膽子肥了,便試探著說:「那個啥,我打算等高考完了,把分衝上去,然後聯繫下老余的領隊,看能不能去做個替補什麼的?你也知道,再這樣耗著也不是個事……」
這下子文蘇的白眼簡直就要翻到暈死過去了,她深呼吸一口氣,猛地站直了身子后一把掰過了初六的肩膀,瞪大了眼睛望著初六說:「年初六,你為了狗男人你每個月省吃儉用去見他,沒錢的時候我陪你去打代練單子,這也就算了。什麼ICA,什麼ET戰隊的職業選手我們打排位的時候都碰得多了,你就說這水平你去哪個職業隊當正式選手不行啊?非要去他那做替補?」
兩個人在英雄聯盟這個遊戲里的天賦是不可置疑的,因為還在讀高中,再怎麼偷閑,也比不上其他同段位玩家沖分的時間多。兩個人目前穩定在大師分段,並且還隱約有輕鬆上分可以穩定上王者的趨勢。但哪怕是這樣,兩人獨自排位的時候,也碰過不少職業選手。在吃了幾輪知名職業戰隊ICA,ET等隊伍的選手Rank分之後,漸漸也有戰隊注意到了這兩匹黑馬。
不久之前,ET的中單選手The rain在遊戲里問了文蘇的聯繫方式之後,ET戰隊正式給她發來了邀請。文蘇還曾經跟初六打趣,如果對方發現自己是個女孩子,不知道還會不會這麼熱情呢。只可惜這事情並沒有由文蘇做主,就被她男朋友攪黃了。
說回這邊,初六聽到文蘇的質問之後,站在原地撓著頭支支吾吾:「好像LOL前面發展下來還沒有過女子選手混搭男子職業戰隊的先例。我這不是擔心嘛,而且,之前我跟他聊過,他說他們隊里的下路都續約了,我真的想進TAG的話,就只能從替補打起了。」
「那我們不去了。這替補誰愛做誰做。要是我們想簽,多的是戰隊要,就之前那個ET的領隊,不也聯繫我們說想跟我們談談嗎。去ET都比去老余那十六強破隊伍當替補強吧?你是不是最近豬肉吃多了啊這說的都是什麼豬話啊!」文蘇越說越生氣,臉氣得通紅,一副恨不得把初六的頭蓋骨掀開看看裡面裝了什麼的表情。
這時,前面的同學們聽到喻文蘇略大的聲音之後,紛紛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年初六見狀也不敢再說話了,只是心虛地看了看文蘇,發現她已經氣得胸口大起大伏了,便忙拉過文蘇的手安撫道:「好好好,我不說豬話了,蘇蘇不氣了不氣了。」
喻文蘇看她這立馬認慫的樣子,又氣又想笑,面上還是強撐著凶了一句:「你莫挨老子!老子氣都要被你氣死了。」嘴上是這麼說著,但兩隻肉乎乎的手還是彆扭又老實地握住了初六的手。
稍稍緩和一下情緒之後,文蘇深深地嘆了口氣,壓著聲音說:「以前我們一直都說,以後高考完了,要一起去打職業。我知道你不是開玩笑,而我也是認真的。我不想你感情用事,連自己的夢想是什麼都不記得了,替補也有上場機會,但我們明明有機會以正式隊員的身份站在舞台上啊。」
看著文蘇的眼神,一時間初六複雜的心情無以復加。
是啊。自己也是個貨真價實的王者段位玩家,峽谷里碰的職業選手也不在少數。明明自己也不比他們弱啊。此時,初六腦海里響起了老余前段時間在電話里對自己說的話:「初六,我已經跟領隊談過了,你想簽約職業戰隊做正式隊員,可行性並不大。你也知道,在這之前基本是沒有過女性選手跟男性選手戰隊混搭打比賽的前例,我們商量了很久,你可以從替補開始做起,等大家逐漸可以接受你了,也認可你的實力了,再找機會把你轉正到正式隊員。或許會好一些。」末了,老余還很無奈地接了一句,「初六,我已經努力為你爭取了,職業電競對女選手的接納度太低了我也沒有辦法。」初六總是從他的語氣里,聽出來濃濃的為難。所以她總是跟他說:「沒關係的,你為難的話我從替補做起也沒什麼的,我能力擺在這裡,不怕別人看不見的,以後再轉正也沒關係嘛。」
等這次去找老余見面的時候,再問問他吧。初六想。
想到見面,初六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好像這個月沒攢下來什麼錢,然而老余的假期就在這周末,這周周末不見的話就又要等下個月了。
而這頭,文蘇還在自說自話地說著ET戰隊郵件聯繫自己的事情,說了良久之後發現初六並沒有接自己的話茬,轉頭看去的時候,這貨正看著自己的腳尖在發獃,一看就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麼的遲鈍樣子。頭頂上的風扇嘎吱嘎吱地響,沉默在兩個人中間蔓延,想想自己剛才大聲凶初六的樣子,一時間文蘇有點愧疚起來。
「想什麼呢。」文蘇撞了撞初六的肩膀問道,「我剛才就是有點生氣過頭了才凶你的。你別往心裡去嘛。」
被文蘇一撞,初六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啊?哦……我沒有往心裡去呢。就是剛才在想事情。」
「想啥啊?」估摸著老韓也回家了不會來看她們自習罰站了,文蘇這才拉著初六回座位上坐著。
初六微微頓了頓,心想總不能把老余說的話直接跟文蘇說吧,她要是知道是老余建議自己去TAG打替補的話,這不得對老余有看法嗎。腦瓜子一轉,剛好想起來這些天自己有另一件事在煩,就直接跟文蘇說了:「這不是還有半個月,就是老餘生日了嘛。我既然一場都過去看他了,總得帶個生日禮物什麼的吧。只不過我攢的錢只夠買車票啊什麼的,另外買禮物的話手上就有點緊。怎麼說這也是我們在一起一年多我第一次給他過生日呢,想買好點的。」
文蘇聽了這話略一琢磨,一拍腦門說道:「嗨呀,對哦,你不說你家老餘生日我都要忘了,還有一個月就是我跟秋稚的紀念日了。啊,可我也沒什麼錢了耶。這,咋整啊。前段時間他跟我說了好多次想要新的高達來著……」文蘇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事情一樣,還突然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然而,初六聽到文蘇提起秋稚這個人的時候,心裡就是一陣煩躁,秋稚是文蘇的初戀男朋友,給初六的感覺可以說是十分不好。而關於文蘇和他的戀愛紀念日,初六也是知道一些事的。
去年文蘇跟秋稚的紀念日前,秋稚就經常念叨著自己被同學嘲笑自己是個白銀玩家,各方暗示文蘇幫他上分。而文蘇也心領神會,硬是拖著初六一起雙排了幾個通宵,趕在紀念日前夕給秋稚打上了鑽石一段。然而到了紀念日那天,秋稚卻說,文蘇沒有給他準備物質上的禮物,讓他覺得文蘇根本就不看重這段感情,於是吵著鬧著要分手。雖然後來兩個人沒分成,但這段感情里文蘇開始變得特別弱勢,秋稚提分手的次數越來越多,對文蘇的要求也越來越多,幾乎就是稍有不順心就會用分手來做話題。
前面ET戰隊的負責人聯繫喻文蘇的事,秋稚也知道了,但是他以為了文蘇學習著想,自作主張地用文蘇的賬號回復郵件拒絕了ET的負責人。
等文蘇反應過來,想去找ET那邊聯繫的時候,秋稚再次以分手威脅文蘇逼著文蘇妥協了。
漸漸地,文蘇每次提起秋稚來,眼神都會變得明顯地傷心起來。初六不是沒有過想勸她分手的念頭,雖然自己也是第一次談戀愛,但文蘇跟秋稚之間的相處方式,讓初六潛意識裡覺得很反感。從前的喻文蘇,明明是那麼開朗活潑的女孩子。她張了張嘴,想對文蘇說些安慰的話,卻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沉默許久,也只能拍拍文蘇的頭。
文蘇久久沒等到初六的回應,茫然地抬起頭看向她。
看著文蘇茫然的眼神,初六咬了咬唇,說:「既然大家都沒錢,那要不就去代練平台看看吧,看能不能接幾個單子。趕一趕,總來得及的。」
其實她真的很想說,既然過得不快樂,要不就算了吧。哪怕沒有了談戀愛的對象,我們還有彼此。還有可以一起去努力奮鬥的夢想。我們又不是為了男朋友在活著。可是這句話在心裡打了個轉,還是沒有說出口,因為將心比心,將自己的處境換成自己的,周圍的朋友也很不看好她跟老余,覺得她一個高二學生每個月都要跑到外地去才能維繫一段異地戀,替她不值。如果是自己的朋友跟自己說,初六啊,這麼辛苦要不就不談了吧。自己也是不願意的吧。勸說的話永遠都是那麼輕飄飄,大家都是第一次談戀愛,過得開不開心,自己也是沒有資格替文蘇下定論的。
多年以後,年初六回想起這段回憶時都覺得後悔。如果這時的她再成熟一點,看清喻文蘇的處境,伸出援手拉一把,又或者是提醒一下她。那是不是文蘇,也可以與她一起並肩站在這個舞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