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我有條件
馬車終於啟動了,呂嬤嬤老規矩伺候在司徒流芳身邊。終究忍不住問:“芳夫人,您是不是應該先找找那畫的線索?”
“我不放心萋萋,想在臨走之前,再去見她一麵。”司徒流芳輕蹙眉頭。這些天來,她夜夜噩夢,總是夢到劉萋萋不好的情況。知道呂嬤嬤心中所想,她頓了頓,說道:“藏寶圖的事情,我自有計劃。”
不動神色中,不容忽視的壓迫感油然而生。呂嬤嬤感到了這撲麵而來的威嚴後,臉上劃過一抹不自在。司徒流芳雖然出身前朝皇族,卻是其中一支不被重視的旁支,且是這旁支中得不到關注的庶出女兒。但是上天卻給他們開了一個大玩笑,當年他們拚命保護的嫡出,一個不留;而從來沒有留意到的庶女,卻……
想到這裏,呂嬤嬤不由輕輕一歎。她並沒有掩蓋自己這聲歎息中複雜的情感,所以,當她把目光投射在一旁的人時,輕易地捕捉到司徒流芳嘴邊淡淡的嘲諷。“芳夫人,其實那幅藏寶圖對您來說,比我們還要重要。”她仔細地思考了一番,卻裝作平靜地說道。
“是比你們重要,”司徒流芳合上了疲乏的雙眼,並沒有否認她的話,“若是沒有它,你們也不會找上南王;沒有找上王爺,我的命也就沒有了;我若死了,這世上知道藏寶圖的人也不會再有。”
聽她主動提起當年,呂嬤嬤眼神中不覺含了一層淚光。司徒流芳說得雲淡風輕,然而當年的凶險,卻不是這三言兩語能夠描述。沉默間,聽到外麵車夫喊了聲:“夫人,到了。”
聽聞芳姨娘到訪,且指名道姓要見鄒老爺,劉惠蓮冷聲冷氣道:“她來鄒府幹什麽?馬上趕走!”貼身婆子瞧她情緒又激動了,連忙提醒她:“大少夫人,當心肚子裏的小少爺!”看著劉惠蓮因為待產而吃得圓圓的臉,“那個過來傳話的丫環隻怕不是善茬,明知道大少夫人您這時候最要緊的就是安胎待產,她卻偏偏裝作好心的樣子。”
經她這麽一提醒,劉惠蓮立即醒過味來。她捧著大腹便便的肚子,往椅背上小心地靠去,問道:“那丫頭是跟誰的?”貼身婆子立即俯身答道:“老奴已經打聽清楚,是齊夭夭跟前的人。”
“齊夭夭?她是誰?”劉惠蓮翻了翻眼皮,鄒府這麽大,上不了台麵的人她怎麽可能去記?
貼身婆子一看她這臉色,哪裏還敢賣什麽關子?忙回話道:“老太爺的人。”
劉惠蓮一聽這話立即就愣了,心裏不由虛虛的,“老太爺的人?”那老頭自從去年莫名其妙在她新婚當晚生了一場大病之後,便在眾人麵前消失得無影無蹤,據說是在自個屋裏臥床養病。由於事關妹妹劉惠香,她便少不了打探老太爺的消息。隻是沒有想到老太爺居然這麽“韜光養晦”,她也放心不少。本以為隨著時間的推移,老太爺會把那件事情忘掉,可沒有想到現在,他的人竟然來了……
貼身婆子一看她的臉色,就知道劉惠蓮心中的疑慮。她壓低嗓音,解釋道:“大小姐盡管放心,老奴已經打聽過了,這齊夭夭雖是老太爺的人,不過,聽說因為老太爺那方麵不行了,自從被送過來後,就一直是個不得寵的,連她身邊二等的丫頭都欺負得,依老奴看,這種人不足畏懼。”
劉惠蓮當即冷哼一聲,顯然不以為然,“不足畏懼?我又豈會怕這種賤人?”看了一眼閉嘴侍立在側的貼身婆子,她神色淡淡的,頗有幾分當家主母的氣勢,開啟紅唇吩咐道:“不管她是什麽來頭,想辦法把她弄走,不要讓我再聽到有關她的事,隻言片語都不行,聽明白了沒有?”
“是,老奴知道怎麽辦。”貼身婆子立刻低聲回應,隨即又問道:“大小姐,那芳姨娘怎麽辦?”
劉惠蓮略顯雍容的臉上平添了一分戾氣,她冷冷地哼出一聲,“那個賤人,想必是以為劉萋萋還在我這裏受氣呢,巴巴地跑過來,打算替劉萋萋撐腰——你先派人盯著她,一旦有什麽動靜,立刻來報,我倒想看看她要怎麽給劉萋萋撐腰?”
貼身婆子小心地瞧了她一眼,腳下卻沒有動,嘴上遲疑地請示道:“可是,劉萋萋已經離開鄒府,萬一芳姨娘要見她,怎麽辦?”
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劉惠蓮的圓臉上布上了一層獰笑,雖然這笑容讓她更加雍容,可落在貼身婆子的眼中,卻莫名添了幾分可怖,劉惠蓮說道:“那不過是個妾,我,才是鄒府明媒正娶的妻,她繞得過我麽?”如果她這個正室不讓劉萋萋與芳姨娘見麵,芳姨娘同樣身為妾室又能夠怎麽辦呢?
“聽說你非要見本老爺,何事?”一進了客廳,鄒老爺就擺出了傲慢的姿態,兩隻眼睛更是看也不看司徒流芳一眼。按照正常道理,他肯接見司徒流芳,對司徒流芳來說,都是榮幸萬分的事;對他而言,自然就是屈尊降貴了。
將鄒老爺的全部神情看在眼裏,司徒流芳顯得很平靜,仿佛天底下根本就沒有什麽事情能夠讓她改變臉上這種神情。司徒流芳在呂嬤嬤的攙扶下,旁若無人地落座後說道:“我聽說鄒老爺這裏有大量書畫作品,特地前來欣賞。”
好大的口氣,一個妾室,誰給的膽子?鄒老爺傲慢的姿勢一僵,鼓起的雙眼不由轉向了司徒流芳。他刷一聲坐在主座上,鄙夷的眼神不住打量對方。女子身披長及腳踝的鬥篷,將整個人都遮罩在裏麵,隻能隱約瞧見半點輪廓,想要看清長相五官是根本不可能的。聽說此女甚得南王喜愛,簡直將此女捧到了天上去,要風給風要雨給雨。如果沒有傾國傾城之姿,按照南王權傾一時的地位,怎麽可能會看得上她?
鄒靜之也跟了進來,但他隻是掃了一眼司徒流芳,便保持著沉默立在鄒老爺身旁。此時聽聞司徒流芳的話,他的眉頭劇烈一跳,心頭敏感地想到:莫非,她竟知道藏寶圖的秘密?
父子倆彼此默契地對視了一眼。
司徒流芳隻是一眼,便將這對父子的心思洞穿,心中不屑,嘴上淡然依舊,“看樣子,鄒府不過徒有其表,呂嬤嬤,我們還是走吧。”她一副嫌棄的樣子,不但讓呂嬤嬤跟著著急,也讓鄒府父子神色露出明顯不悅來。呂嬤嬤有心想要說點什麽,但是在看到鄒老爺主動攔住二人的去路後,便打消了念頭。也許,她應該相信司徒流芳的。
鄒老爺麵露不悅神色,道:“鄒府怎麽徒有其表了,你這無知婦人,把話說清楚。”這會兒,他的目光毫無避諱直直落在司徒流芳的臉上。隻是,隔著那麽一層紗,司徒流芳的任何表情他都無法看到,隻能在心中揣測。
“呂嬤嬤,”沒有回應他的話,司徒流芳輕輕地喚了一聲呂嬤嬤。後者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卻極其配合地應了聲:“奴婢在。”
“把我那幅畫給他。”司徒流芳說道。
呂嬤嬤一愣之下,立刻明白過來,隨即在鄒府父子二人狐疑的眼神中,動作麻利地將藏在袖中的畫拿了出來,遞到鄒老爺跟前。司徒流芳示意對方拿過去後,說道:“這幅畫卷,你可認得?”
哼,怕是以為自己在收藏書畫,打算訛自己一筆的女騙子。鄒老爺心裏不以為然地展開了布帛上的畫卷,下一瞬卻驀然睜大雙眼,臉上也出現了難以置信的表情來。看到他如此變化,鄒靜之不禁納悶地想要湊近去看,卻被警覺的鄒老爺抬手擋住了,他不解地叫了聲:“爹?”
鄒老爺激動地雙手都在顫抖,“這畫,這畫你怎麽會有?”
司徒流芳微微一笑,“答疑可以,但我有條件。”
如此珍貴的寶貝,她竟然一點都不驚訝。鄒老爺也不禁隨著冷靜下來,“你要看我收藏的所有字畫?”
司徒流芳點頭,“是。”
鄒靜之張嘴剛說出“不行……”就被鄒老爺的笑容和謙讓驚到,下麵的話也就難以為繼。鄒老爺笑得有點諂媚,還抬手做出邀請姿勢,“夫人這邊請。”前後如此巨大的反差,差點讓鄒靜之的眼珠掉出來。
本以為這個過程會很久,沒有想到的是,司徒流芳隻是眼圈掃了幾遍鄒府的書房後,便結束了。她朝呂嬤嬤點點頭,便對鄒老爺說:“我看完了。”
“看完了?這麽快?”鄒老爺難掩驚訝神色,就連聲音都帶著顫抖的激動。
司徒流芳道:“在答疑之前,我想見見我的女兒。”
鄒靜之心裏一跳,見劉萋萋?他幾乎要脫口而出,你的女兒跟我鄒府有什麽關係?她早就跟人跑了!可是,理智強迫他冷靜下來。
劉萋萋的事情鄒老爺也是知道的,如果不是為了藏寶圖,他才不會打聽這些事情,那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妾。“你的女兒?”鄒老爺把目光轉向了兒子,忽然腦子一個靈光閃過,他連忙衝著兒子打口語,還不快去把劉惠蓮叫過來?
鄒靜之張嘴想說什麽,但在鄒老爺的眼神下,終於退出去。
呂嬤嬤瞧著這對父子古怪的表情,便覺得哪裏不妥,附耳對司徒流芳道:“夫人,我覺得事情不太對勁,不如我去打探一下,您在此略作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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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不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