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是個男孩
司徒流芳想了想，“不，看看他們想幹什麽再說吧！”想到那日女兒所說的話，她那麽堅定地要自己離開劉府，就隱約察覺到了哪裏不對。然而哪裏不對，她又一時說不上來。或許，隻有親自登門，才能夠確認一些事情。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一個大腹便便的婦人在幾個丫頭婆子的攙扶下，小心翼翼地跨進了正廳的門檻。
司徒流芳與呂嬤嬤見了，都是一怔。敢情鄒老爺誤會了自己的意思，竟讓即將臨盆的劉惠蓮過來見她？目光在劉惠蓮挺得高高的肚子上劃過，一抹恨意悄悄地升了起來。當年，自己也是這般大肚子的時候，房蜜陰了她一把，害得她早產不說，還設計令自己誤以為生下的孩子死了。
司徒流芳所有的血管仿佛忽然沸騰，突突地鼓起來，令她不得不攥緊雙拳，才能維持住表麵上的平靜。
絲毫沒有留意到司徒流芳的不妥，一進了正廳，劉惠蓮便挺著個大肚子，懶洋洋地朝公公鄒老爺點了個頭，算是把晚輩見長輩的禮全了。鄒老爺看在眼裏，心頭就是一把火，但是看在她懷了鄒府骨肉的份上，也就忍了下去。他心生嫌惡地想到：哼，不過是升了個從五品的知府，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同樣是沒有注意到鄒老爺手掌變拳頭的舉動，劉惠蓮早就把眼睛落在了跟在鄒老爺身旁的鄒靜之。對他，她自然多了幾分恭謹和溫柔。她用自認為最嫵媚的聲音，喚了一聲：“夫君。”換來的卻是鄒靜之淡淡的一聲“嗯”，竟連目光都沒有轉向自己。劉惠蓮心頭怒火頓時燒了起來，轉眼瞧到司徒流芳主仆，便認定是此人壞了鄒老爺、鄒靜之父子倆的情緒，因而才令自己成了受氣包。如此想著，她便雙眼含怒看向司徒流芳，道：“你來這裏幹什麽？”語氣甚是不悅。
司徒流芳已經收起了仇恨的怒火，聲音維持著初時的溫軟淡然，“我是來看萋萋的，你讓她來見我。”
“憑什麽？”劉惠蓮萬萬沒有想到對方居然罔顧正妻與妾室的身份，對自己頤指氣使，好像她是自己長輩，有這個資格似的，她頓時氣得臉上發紅發熱，幾乎想也未想，便脫口而出地喊叫起來，“你以為劉萋萋還是劉府的人嗎？她隻不過是個妾，不是什麽人想見就能見。”聲音尖銳得鄒老爺頻頻皺眉，顯然頗不喜歡她這個兒媳。
司徒流芳聽她這麽一說，不知猜到了什麽，“鄒老爺，你聽到了，既然如此，那我們還是走吧。”
“哼。”劉惠蓮以為自己得逞，高興到不願意在公公和夫君麵前掩飾自己的得意。可是，下一瞬，卻讓她的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紅，隻因為，她看到鄒老爺焦急地將司徒流芳攔下，一副恭謹的態度，還不斷賠禮道歉。她以為自己眼睛花了，還拿出手帕擦拭了好幾下眼睛。
“您可不能就這樣走了！”鄒老爺都急出了滿頭的汗水，“您已經答應隻要見到您的女兒，就會告訴我您的答案！在下滿足了您開出來的條件，您可不能就這樣走了！”鄒老爺一著急，連話都說得有些不利索。鄒靜之也故作鎮靜地朝著司徒流芳這邊看了過來，腳的朝向也與他此刻焦急的心情相互呼應。
“她不是我的女兒。”瞥了一眼滿臉通紅、整個人陷入不敢相信狀態的劉惠蓮，司徒流芳站住腳，緩緩說道。言下之意不言自明，我開出的條件你們根本就沒有滿足，那麽，我又為何要滿足你們的求知欲呢？
“鄒靜之，還不老實交代！”鄒老爺的忽然變臉，讓鄒靜之有些適應不過來。爹不是說過，劉萋萋的事情還有藏寶圖的關聯，不可以讓第三個人知道嗎？怎麽現在又……
但是現在看看即將崩潰的老爹，鄒靜之整理了一下心情後，也隻得不情不願地說道：“你的女兒，跟鄒府沒有一點關係，而且，她已經好幾天沒有待在鄒府了。”
司徒流芳聞言不由一愣，心中的擔憂並沒有因為這個消息而減弱，反而更甚了。
“你說什麽？”鄒老爺反應極大，差點沒有在外人麵前失態，幸好他後邊反應了過來，但那口吻還是出賣了他的緊張。司徒流芳、呂嬤嬤和劉慧蓮都不禁奇怪他的反應。因為在蕭氏王朝，大戶人家丟失幾個妾是稀鬆平常的事情。有些權貴為了維護顏麵，對於這種事情往往都會下達封口令，不願為外人道。
注意到了眾人投過來的目光，鄒老爺老臉上微微發紅，對鄒靜之喊了聲道：“還不快去把她找回來？”一轉眼，看到劉惠蓮挺著個大肚子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他心裏就有火，揮手示意她也退下。真是不成樣子，他的書房幾時候變成了菜市場，什麽人都能夠隨隨便便進出？他這樣想的時候，完全忘記劉惠蓮是他命人喊過來的。
公公不耐煩的樣子並沒有掩藏得很好，劉惠蓮撇撇嘴，這樣的公公她還不想待在旁邊太久呢！隻是自己走可以，憑什麽那個搶了父親的寵愛又傷了母親的心的芳姨娘還待在這裏？想到這裏，劉惠蓮眉毛悄悄往上一挑，朝芳姨娘踱了過去。“大少夫人您慢點！”貼身婆子不明所以但還是盡忠職守地緊緊跟了過去，小心翼翼伺候。
劉惠蓮的舉動豈能逃過呂嬤嬤的一雙利眼？在她眉頭挑起之時，呂嬤嬤就悄聲對司徒流芳提醒了一句：“夫人，當心劉惠蓮。”還沒等到司徒流芳的回應，那邊的劉惠蓮已經走近，大大的肚子是那樣晃眼地正麵對上了司徒流芳。隨著距離的越來越近，甚至都能夠聽見她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
司徒流芳微微眯起了雙眼，心裏一點兒都沒有慌張。其實不需要呂嬤嬤來提醒，她自己也發現了劉惠蓮的那點心思。屋子裏還沒有發現什麽不妥的恐怕隻有鄒老爺了，但是，他微微抖動的嘴唇出賣了他，這個讓人不省心的兒媳，她想幹什麽？是打算給芳姨娘難堪不成？
一想到這種可能，鄒老爺可沒有提起什麽興致。女人嘛，慣愛爭風吃醋，來來去去也就是這些了。
“大少夫人，小心肚子裏的孩子……”隨著目標的越來越近，劉惠蓮耳邊的叮囑聲也越來越急、越來越頻繁。可惜，她這一次不想去想太多，她隻想讓麵前這個討厭的女人倒黴，而且是倒大黴。完全將貼身婆子的勸阻當成耳邊風，劉惠蓮唇角的笑越發濃烈，朝著司徒流芳靠得越來越近。
兩個女子擦身而過，尖利的叫聲猶如平地一聲雷，如期炸起。
隨著劉惠蓮倒下的身軀，周遭仆從驚駭的叫聲，以及鄒老爺等人驚駭地睜大雙眼，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不久之後蔓延了整間屋子。劉惠蓮恐慌地抬起手指，顫顫巍巍指向近在咫尺的司徒流芳，“你好毒……”話沒有說完，那意思卻再清楚不過。她本來以為對方發現自己的意圖，會縮手縮腳地避讓，如此，她的孩子便不會真的有事。可是，芳姨娘不但沒有避讓，且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將右邊的腳伸出來，讓她狠狠地磕絆到了。
司徒流芳低頭瞧了一眼自己的腳，無論劉惠蓮是否選擇從她的麵前經過，她的腳並沒有挪動半分。然而，劉惠蓮顯然不想錯過這麽好的機會，不但沒有聽從貼身婆子的勸告，還執意繞道而來，非要從她的略微移出三寸的右腳麵上走過去。
不知道是誰先尖叫了一聲，才讓一屋子的人突然又複活過來一般，“快去叫穩婆！”“保住孩子要緊！”場麵亂哄哄一片。
此起彼伏的叫聲在耳邊嗡嗡作響，司徒流芳微微皺了皺眉頭。
聞訊趕來的鄒靜之白著一張臉，呆呆地站在一旁。劉惠蓮底下全是刺眼的紅紅的血水，已經有許多仆人在搶救她。聽到那些慌亂的叫喊聲，鄒靜之第一次感到心頭的茫然。這是他第一個孩子，他突然有了一種初為人父的後知後覺。
“哎呀，是個男孩！”不知道是不是過於激動，穩婆的報喜聲透著古怪，像笑又更像哭。隨著她的話音，一個嬰孩哇哇啼哭了起來。
鄒靜之這才回過神來，他的兒子生下來了？
劉惠蓮早已虛脫，整個人像剛從水裏撈起來一樣，濕噠噠的，被仆人抬了下去。這裏可是鄒府書房重地，她豈能因為誕下一個男嬰有功而賴著不走？就算因此落下病根，對於鄒府的男人們而言，也根本不值一提。
屋子裏很快恢複了原來的平靜，隻是那濃濃的血腥味可無法一下子消失殆盡。對於剛剛發生的插曲，鄒老爺隻是歎息了一聲，繼而掉頭對準備走人的司徒流芳道：“你現在可以說了。”
“說什麽？”
裝什麽糊塗？鄒老爺微微不悅，“說說你這幅畫從哪裏來的，你又是怎麽得到的。”不過是一個婦孺，如果沒有南王在背後支持，如此珍貴的畫作，怎麽可能落在一個女人的手上？
“難道鄒老爺這都看不出來，那是我隨便畫出來的？”司徒流芳說得輕描淡寫，鄒老爺卻聽得一肚子火。“你開什麽玩笑？”鄒老爺忍不住拉下臉來，就連聲音都透著一股寒氣。他向司徒流芳一步步逼近，目光慢慢染上了煞氣。
仿佛沒有看到對方吃人的眼神，司徒流芳發出了一陣低低的輕笑聲，“我沒有開玩笑，這幅畫，的確是我年幼無知時隨便畫出來的。你若不信，大可以將它放到水中，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