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游雲宮
「怎樣？可還覺得雲宮進出無異？」
他見暮雲一副得意樣兒，有點兒扭捏點了頭：「此法的確玄妙，我也差點兒迷失了。」
暮雲不服，硬將他攥著玉蛟瓏的手舉起來，在他眼前晃晃：「我的功勞，你可別不承認。」
玉蛟瓏想抽回手，暮雲卻握得緊了幾分，充滿警示意味兒，道：「你若是掙開了，鐵定又要掉進去。」
聞言，他也只好任他拉著，一齊進了雲宮。
往前走十來步，是一條左右環抱的長廊，呈「口」字形，中間是一個圓台，台上放了一根五色的玉石柱子，上面鐫刻了雲紋。
「這柱子，似另有玄機。」
暮雲鬆開他手，指了石柱上一處金雲與他看。
「你且將手伸進去探探。」
玉蛟瓏側頭看著他，見暮雲神色無異，方躍過其間白欄碧水，穩穩落在玉石柱子前，試探著將手伸了過去。觸及的那一瞬，微微觸感很是柔和，就像一層水霧，可輕易穿過無所阻礙。
玉蛟瓏將手縮回之後，他手腕兒上多出一條玉白色的印兒，上面露出的仙氣，和暮雲同一不二。
站回到暮雲身側，他皺了眉，問道：「這是甚？」
暮雲輕撩長袖，一條清晰的錦黃雲紋盡露無遺，好似生命頑強的野枝綠蔓般纏在他小手腕兒上。
「這九天朝暮雲錦，並非是死物。能存在於九天的東西，非肉眼所見之態。」見玉蛟瓏仍是不解，暮雲也未再解釋，只搖著扇子朝前走去。
穿過一間琉璃頂的白柏木迎客殿行至中庭，這才得見一兩個仙仆在細細洒掃。
「不想，雲宮這般雅緻。」
暮雲招招手，道：「好歹是仙人的住所，景緻也當如此，大同小異罷了。」
門內一梳著雙苞頭的仙娥探出腦袋，隨後點點頭跑出來，往一邊兒去了；其他仙仆也都停了手中差事，留下幾個伶俐點兒的仙娥，就都去了迎客殿。
暮雲領著玉蛟瓏在自家宮裡慢悠悠轉了會兒，算是把好景緻觀去大半。已至午時，正是驕陽火辣的時辰，二人便在一片竹林的亭中歇歇腳。
剛坐下，那雙苞頭的仙娥就領著幾人端來茶水糕點，還有些剛從冰窖里取來的鮮果子。
「這是蛇仙前些日子從凡間帶回的，九重天也就雲宮有，嘗嘗。」
玉蛟瓏一聽，便來了興趣。摘下顆翠玉似的冰葡萄放進嘴裡，輕咬一口便爆開一口清甜涼爽，還帶著些露香。
他不由嘆到：「九重天的夏日比人界熱上許多，以此解暑，再好不過。」
暮雲打開酒瓶子，替他斟上一被酒挪過去：「這酸梅酒也是一絕。」
見他眼含期待，玉蛟瓏接過酒杯淺抿小口。酒香入口，帶了絲絲烈氣，過後便有一陣果酸繞在舌齒之間，夾雜著沁人心脾的甜味，久久留香……
放下杯子，玉蛟瓏輕輕揚起嘴角，道：「人都道『神仙好』，卻是不知天仙也羨人間物。」
暮雲自顧自也飲了一杯，笑道：「璟霄若是喜愛，我便差人給你各樣兒送些去。」
玉蛟瓏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但很快又斂了去。
『璟霄』是玉蛟瓏的名，這還是在暮雲認玄止為兄之後一次偶然知道的。
當時二人尚年幼，先天帝還未仙逝。因為玉蛟瓏是蛇非龍，所以不怎麼得人心，也常遭人冷眼。
那日，玉衡弱冠，普天同慶，暮雲隨了玄止一道赴宴。因為絕塵宮下的千層雲突發異動，一眾仙人老者便將內親都留在了天宮，群聚而匆忙走了。
怎料長輩們剛走不久，天宮之上突然雷聲滾滾，烏雲極速聚攏，黑壓壓一片幾乎遮住了所有的光！
那時的玉蛟瓏還沒有現在這般姿態，這般氣度和膽魄。伴著此起彼伏的雷聲，那烏雲聚成了漩渦，每每有驚雷劈下，或是擊垮一座宮殿，或是擊穿一處宮牆，或是激起滿天火星……這樣的場景，是所有仙家幼子所生平僅見的。
突然，漩渦中傳出一聲女人的慘叫，隨即便又是一道驚雷劈下，恰好是沖了他們來的。
小腿粗的銀光雷柱眼見朝著玉蛟瓏頭頂下來了，他卻只是呆愣地立在原處，顫抖著雙腿，不住泛出淚花。情勢危急下，暮雲隨便拿出個什麼東西對準了玉蛟瓏猛扔過去，卻不想拿錯法器，將自個兒與玉蛟瓏互換了位置。
看著銀雷劈下的暮雲只覺得這力量無比的駭人，就好比一座萬丈高山從頭頂降下一般。
他猛抱住頭死死閉上眼，一副準備好承受災難的模樣。可等待他的仙靈撕碎之痛來得輕了許多，卻也讓他直接飛了出去！將那九丈玉階撞個通裂！
雷電快速躥過他身體的每一處，猶如數萬屍蟞啃咬般令他在龜裂的玉階上哀嚎，翻滾，掙扎……
對他來說，那是最漫長的等待，僅是為了等玄止回來救他。終於，他回來了。在昏過去之前，暮雲隱約見到自己身上纏著一條帶了角的金紋蟒蛇，聽見先天帝驚慌失措大吼了聲：「璟霄」
那日以後，玉蛟瓏便成了這九重天第一條化蛟的蛇，被敬稱為：蛟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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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昔種種飛速閃過，玉蛟瓏看了暮雲許久，道：「你竟還記得。」
暮雲收了雕金柳骨摺扇，抿唇笑道：「不錯的名字，便記得深些；若是換了其它，可得看人了。」
玉蛟瓏被他這一席話逗得笑了，又被剛咽的酸梅酒嗆得厲害，好一陣猛烈的咳嗽。待緩過來時，已然嗆紅了面頰，眼裡蒙上層淚霧，倒似個被酒漢子戲耍了的姑娘。
「可好受些？」
見暮雲緊蹙的眉和不知如何安放的手，玉蛟瓏勉強咽口氣，道：「無，無妨，好多了。」
聞言，暮雲方安心回座。
二人小談了會兒，玉蛟瓏便該回去了。這會兒，那梳著雙苞頭的仙娥又帶了幾人，端著新的果釀與冰果走來。
「仙上。」
行了禮，她們放下東西就各干各的去了。
「這可口的東西自然是要分享的。客套話就不必了，若真想謝謝，那改天兒尋個空兒，找天帝領塊浮雲令陪我下凡去走走便是。」
玉蛟瓏只勾起唇角，未曾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