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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二十六:詢問

  天氣漸暖,再也沒下過一場雪,房簷上的雪融成水化下來,每每出門前都要注意頭上。


  街上的草樹仿佛又有了生命,在積雪融化之時,陽光也分外的好,薄鬥篷隻在早晚上穿,個別冷的天氣才會整日穿著。


  蘇應宵依舊在家祠裏禁足,每日被秋力親自看著跪在蒲團上抄寫經書和虔誠祈禱,可他不喜上學念書,當初先生學究教的那些他是半個也沒學會,以至於字寫的歪歪扭扭的,連秋力這麽個做奴才的寫字都比他好認。


  手抄的經書被送去了常熙齋,老太太看著那字皺著眉頭認了半天也認不出來,還說地上隨便抓一隻蟲子爪子上蘸上墨,都比蘇應宵的字要順眼。


  “讓他抄經本是想讓他靜下心來,可你瞧瞧他這字寫的,這不就是應付差事嗎?就這種經燒給佛祖,怕是要惹佛祖動怒。”老太太半打趣著說。


  “母親勿怪,那孩子不成器,能寫出這樣的字的確是丟臉,要不回頭讓他每天再多抄兩張,權當是練字了,一來靜靜心,二來他膽敢毒害大夫人,光是那些懲罰兒子覺得不夠。”


  老太太點了點頭“三九天讓他一直在家祠裏受凍已經算是懲罰了,不好把人直接凍死,如今把經抄好我就滿意了,其餘的你看著辦吧。”


  “知道了,母親。”


  蘇耀從門裏往外走,青蓮替他遮了一下房簷上滴下的水。


  老太太因為上了年紀,身子骨越發不硬朗了,按她自己的話說老人家過年,過一年少一年,所以周嬤嬤擔心她受風著涼,這種天氣治病可不容易,於是並沒安排人去了厚厚的門簾子。


  餘鴻苑內,蘇耀嚐著柳荷親手做的糕點,同蘇婉瑤說著話。


  “你母親的身子好些了吧?養了幾年了,倒是難得吃上一口她做的吃食。”


  “虧得三娘子一直細心調養呢,大夫人也常常關照母親,祖母還將女兒和母親都庇護在常熙齋,不然怕是母親不會這麽快身子就養好。”


  蘇耀拿著點心示意蘇婉瑤也嚐嚐“你母親的手藝特別不錯,剛進咱們蘇家的時候,成日給我和你祖母做這個吃,後來曹氏看不過去了,就騙我說她另有原因,我那時候也是信曹氏的。”


  說到這兒,蘇耀歎了口氣。


  “都過去了,父親不用自責。”


  “大夫人本性良善,但起碼她有娘家庇佑,三娘子是個直爽性子,一向和曹氏明火執仗的來,一點也不打怵,就你母親沒有人庇護和照顧,這麽多年一直由曹氏欺負,現在想一想我都後悔,唉。”


  沉重的歎息聲,好像讓糕點都變了味道。


  出了餘鴻苑,蘇婉瑤覺得有一絲涼,太陽快落山了,天要黑了,怪不得.……

  “柳媽媽,您是伺候我母親的老人兒了,她以前和曹氏都有什麽過節嗎?”


  柳媽媽笑了笑,知道有些話不應說給蘇婉瑤聽,但畢竟人家問了,作為奴婢,你還能故意隱瞞和欺騙不是?


  “姑娘有所不知,您這胎裏不足的毛病就是娘胎裏坐下的,那時候四娘子被二娘子欺負的不成了樣子,懷著你的時候什麽東西也吃不著,大夫人擔心,天天派人來傾寧軒送補藥和吃食,可曹氏卻一句她要養身子,將那些吃食盡數攔回了她映霞居去,這還是小事,懷上您之前咱們娘子還給二娘子洗過腳呢。”


  蘇婉瑤頓了頓,停下了腳步好像要說什麽,可終究還是什麽也沒說,微微搖著頭走了。


  這事說怪的人可怪的不少,曹千憐要怪,蘇耀要怪,照顧柳荷的侍女們和柳媽媽都要怪,柳荷也要怪。


  自己大了肚子,就算吃食送不到跟前兒來,那不會出門去要?侍女應該敲餘鴻苑的門,告訴蘇耀傾寧軒連飯都吃不起。


  而柳荷懦弱了這麽多年,蘇婉瑤知道,在生她之前自己的母親更是懦弱到塵埃裏了。


  可事已至此這麽多年過去,又能真的怪誰呢?這會兒的蘇婉瑤隻盼著柳荷平平安安的,自己和白楚恂成親以後,能讓柳荷稍微腰板硬氣一些。


  同時,蘇婉瑤日思夜想的一件事就是,讓曹千憐不得好死。


  自己的弟弟腹死胎中,甚至都沒見過外麵是什麽樣子的,那個慘狀蘇婉瑤這輩子都記得,自己的母親身子本就不好,卻中了刀子跌在了水裏險些喪命,這一切都是曹千憐做的。


  在曹氏的大起大落以後,蘇韻瑤和喜鵲聯係上了,晚間喜鵲偷偷摸摸的出來見了蘇韻瑤。


  “有什麽話,十一姑娘您直說就是。”


  蘇韻瑤並沒說話,手伸到袖子裏拿出了一封信,將那封信遞給了喜鵲。


  “這是別人拿給我們家姑娘的,你看仔細了。”璃笙說。


  喜鵲不明所以的打開了信,先前是歡喜,接著是震驚,到最後,她的悲傷蘇韻瑤好像都能感受到,她的手在顫抖,可是臉上卻很快恢複了鎮定。


  “果然死了.……”


  “你猜到了?”蘇韻瑤問。


  “二娘子一直不同奴婢說興郎的消息,告訴奴婢興郎在外麵過的不錯,奴婢那時候就猜到了,若是過的不錯二娘子早就安排咱們兩個見麵了。”


  說著,平靜的臉頰劃下一絲淚痕。


  喜鵲抬手將眼淚擦去,可是另一隻眼睛卻又滑下一滴淚來,擦來擦去怎麽也擦不幹淨,到最後喜鵲蹲在地上,雙手掩著麵,哭的差點暈過去。


  從始至終蘇韻瑤一直在旁邊看著,不說話也不動,隻是吩咐璃笙去取件鬥篷來,給喜鵲穿上。


  “曹氏之前想把你嫁給蛇頭,或者說,想讓你用身體去伺候那些為她辦事的人,對不對?”蘇韻瑤慢慢的坐在石頭上,周圍沒有蟲鳴聲,靜悄悄的。


  半晌,喜鵲點了點頭,卻是一言不發。


  蘇韻瑤見她不說話,繼續說“後來發現你和興郎相愛,她就心生一計,用興郎的命要挾你替她保守秘密,躲過我父親的拷打,對不對?”

  “二娘子之所以沒將奴婢送去那惡鬼窟,就是因為奴婢知道的實在是太多了,與其她無法掌控,倒不如時時在身邊看著,她知道興郎對於奴婢有多重要,由奴婢全權抗下主君的拷問,這樣主君才會信任她。”


  蘇韻瑤了然的點了點頭“這個我已經猜到了,七姐姐進了衡王府後,她的侍女小蝶和小卉並沒跟著一塊去,而是留在了映霞居,她們的結局怎麽樣?”


  “小卉被送去一次,折磨的不成樣子,回來的時候奴婢隻看一眼就嚇哭了,那時候小卉還有過輕生的念頭,後來她習慣了,每一次二娘子送她出門,她都不再拒絕了,因為隻要拒絕就會挨一頓暴打,如今蛇頭被剿淨,她終於能活的像個人樣兒了。至於小蝶,大夫人一時興起給她安排了個親事,助她脫離了二娘子的掌控,這件事二娘子反抗不得,小蝶是幸運的。”


  “並非小蝶有多幸運,隻能說她是聰明。”蘇韻瑤認真的看著喜鵲“小蝶的親事是我讓我母親安排給她的,否則如今,小蝶和小卉就是一個下場了。”


  喜鵲睜大了眼睛看著蘇韻瑤,有一絲詫異,最後苦笑了兩聲。


  “十一姑娘本領大,護住了小蝶,卻無法護住小卉和奴婢的興郎.……”


  “眼下我隻問你,要不要同我一起,為你的興郎報仇?”


  她又一次看向蘇韻瑤。


  “你的興郎雖的自盡,卻死的很不甘心,我不敢去猜測死前他經曆過怎樣的對待,從那封信上你能看出,他唯一覺得虧欠的就是你,希望你別再為了保他而做壞事,如今你還要執迷不悟嗎?曹氏已經沒了靠山,她已經不能活的長久了。”


  “奴婢.……可以為興郎報仇嗎?”喜鵲的語氣是顫抖的。


  “當然可以。”蘇韻瑤伸出手給她“我答應小蝶的是護她周全,給她安排一門好的親事,我做到了,我答應你的,也能做到,其實我完全沒必要來拉攏你,畢竟常卓興與我沒有關係,可小蝶知道的並沒有你多,你是伺候曹氏時間最長的。”


  “其實奴婢知道的也不多,很多事二娘子都防著奴婢。”


  “好,那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就是。小蝶說大哥哥成親之前,總會有個男人出入映霞居,每次三更半夜來,鬼鬼祟祟的,沒什麽人見過他的正臉,這事你可知道?”


  喜鵲點著頭“奴婢知道,那人是陳廖,是二娘子一個老熟識了,她平時做那些害人的事都是通過陳廖做的。”


  “那之前那些年,你和杜鵑經常半夜往外運銀錢首飾,可都是給了陳廖了?”


  “是,那些錢是給陳廖手下的人的,隻有給了錢他們才答應替二娘子做事。”


  “那陳廖可在映霞居過過夜?”蘇韻瑤又問。


  這個問題十分敏感,喜鵲愣了一下,可還是回答了。


  “他在映霞居住過幾次,奴婢沒親眼見著,有兩回是聽杜鵑說的,有一回是下半夜時陳廖出映霞居碰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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