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吃飯
“睡著了？”看兒媳將孫女放好，跟上來的劉桂蘭問，聲音壓的低低的。
“嗯，睡著了，娘，你先去吃飯吧，我在這看一會。”王月珍回道，她想多看看閨女。
“圍起來就行，等甜甜醒了再過來，快出去吃飯。”劉桂蘭不讓，揮手把她往外趕，老話了，孩子睡覺不能一直盯著看，要不然她能舍得離開甜甜？
“快去吃飯吧。”寧建民也催促道，他倒不是覺得盯著閨女不好，是怕媳婦出去晚了沒有飯吃，閨女他疼，媳婦他也疼，現在閨女睡著了，可不就心疼媳婦嗎。
“嗯。”王月珍低低應了一聲，趁婆婆和丈夫沒注意擦幹淨眼角的淚，跟在兩人身後出去。
堂屋裏，寧望祖瞪了一眼要伸手拿窩窩的大孫子寧曉濤，心裏著急，兒子屋裏他又不方便去，老婆子也真是的，趕緊出來呀，還沒告訴他今孫女吃了多少東西呢。
劉桂蘭出來就看到一家老在等自己，滿意的咳了聲，雖然這些事沒必要計較，但是如果出來看見一家人都在狼吞虎咽當自己不存在肯定會心裏心裏有氣。
劉桂蘭坐到寧望祖身邊，寧家吃飯都是兩老坐在上首，平時老大寧建國坐在寧望祖身邊，旁邊是老大媳婦李愛雲，老二媳婦陸紅坐大嫂左邊，再往後是老二寧建軍。老四寧建民坐在劉桂蘭身邊，旁邊人王月珍，後麵接著是老五媳婦、老五。因為家裏人都瘦，一個矮八仙雖然點倒也能坐開，孩子在另一邊的桌子上吃。
今老五夫妻倆不在，陸紅也被趕到屋裏去了，劉桂蘭幹脆讓四個孩子上桌，坐在自己父母身邊吃。
這會功夫李愛雲已經把粥都盛好了，劉桂蘭拿起筷子從寧望祖開始分，大孫子寧曉濤和孫子寧曉池因為不怎麽會用筷子給了勺子。
“吃飯吧。”劉桂蘭了聲，話音剛落，除了幾個孩子有剛剛給盛好的菜，就連剛剛還在難受的王月珍和一直沒吭聲的李愛雲都加入到了搶菜之中，手慢了菜就沒了，下午還得上工，還不快點吃。
一頓狼吞虎咽，等盤子裏的菜都沒了，才拿起窩窩頭就著粥喝，碗裏自然有剛剛夾過來的菜，隻是誰都不敢多藏，多了劉桂蘭會。
劉桂蘭自己也夾了點放碗裏，兒子兒媳夾一兩筷子藏起來她就當看不見，誰要是想夾一碗留著慢慢吃，那就等著她發火吧，管著一大家子的夥食哪是那麽容易的。餓？誰不餓？家裏這麽多人，吃飽一個就得餓死一個，不拘著著讓所有人都吃個半飽能怎麽辦。
咬一口硬梆梆的窩窩頭，趕緊喝一口粥，這才慢慢能吃下去，年紀大了，再不服老也不得不承認牙口不如以前了，年輕的時候啃樹皮都過來了，現在窩窩頭竟然也要留著粥才能往下咽。
劉桂蘭緩了一下，對身邊的老頭子炫耀：“你們今來晚了，甜甜都要睡了，我到家得時候甜甜還沒醒，剛走到屋裏，甜甜就醒了。”直接忽略了自己之前往屋裏轉了一趟，劉桂蘭著突然拍了大腿一下，“瞧我這腦子，甜甜醒的時候就開始出聲了，我都沒反應過來！”
“娘，真的？”聽到女兒，王月珍停下筷子問，飯都顧不著吃了。
“騙你們幹嘛。”劉桂蘭沒好氣的了句，看寧望祖沒反應，嘟囔一句，“死老頭子一點都不心疼孫女。”
寧望祖眼都沒抬一下，悶聲“嗯。”了一句繼續吃飯，麵上看起來對孫女開口的事情一臉平靜。
劉桂蘭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當誰不知道，心裏指不定多高興呢，死老頭子就會裝樣。
“娘，隊長讓我和爹明去縣裏接人。”寧建民看爹不話，趕緊把話題轉移了，閨女開口他當然高興，隻是不能表現太過了，“明亮就出發，隊裏給糧票和錢，我覺得不如從家裏帶。娘你下午要不別去上工了，給我和爹做點幹糧帶著，隊裏給的東西我到時候拿給你。”
“去縣城？”劉桂蘭果然被這個話題吸引了，“那你別忘了給幾個孩子買點吃的，糧票不用給我了，直接給你爹就行。”
是給孩子買，主要給誰買的家裏人都知道，知道也不能什麽，家裏公分雖然是記在一起的，但是劉桂蘭那裏有單記的。按前幾年每家掙得公分來看，他們哪家都得挨餓，偏偏沒有，雖然沒吃飽但是一年到頭沒有沒飯吃的時候，原因是什麽？
原因在寧望祖身上，村裏有大大五六個魚塘，每年過年的時候會撈一次魚，也奇怪，一樣撒網，寧望祖撒出去的總能網得多。生產隊的人剛開始都覺得是巧合，試了許多次以後不得不承認，寧望祖就是能比別人厲害。有人問寧望祖有什麽秘訣，其實哪裏有秘訣，熟能生巧罷了。
生產隊按件給分，撈上來的魚多分自然也多，年前最忙的那幾寧望祖一人一能拿幾十分，也虧得隊長是本家，不會眼紅故意扣分。因為冬冷，去撈魚的人受罪，隊裏還有規定，打撈上來一百斤獎勵一斤，雖然比例很，架不住寧望祖撈的多。再加上四個兒子幫忙，除了隊裏的會計誰都不知道寧家到底分了東西。
每年分到的魚，劉桂蘭都凍好了等她妹妹來拿，劉桂蘭的妹妹劉桂紅在鎮上的供銷社工作，認識的人多，每年都能幫忙換出去一些。劉桂蘭不要錢和糧票，隻要糧食，還隻要粗糧，每年那麽一場，換回來的糧食不少，隻是架不住家裏五個壯力，雖上工的時候一排過去挺能吼人，但是吃的也多。所以劉桂蘭完全不怕兒媳有意見，她偏心自然有偏心的底氣，二三十歲還靠老子養的人沒資格朝她叫囂。
讓兒子把東西給老頭也是劉桂蘭故意的，幾個兒子看不出來，她這個身邊人還能不明白？老頭可比自己疼孫女，嘴上不，哪次自己抱著孩子不是故意在身邊弄動靜，隻是死要麵子罷了。東西到了老頭手裏，最後用處肯定是給孫女買東西。
“行，娘。”寧建民嘴裏咬著窩窩頭答應著，嗯，還是家裏的飯好吃，上次去鎮上幫忙吃的什麽東西，要不是為了給閨女換糖票他才不去呢。
王月珍將手裏的窩窩頭吃幹淨，把碗裏剩下的半碗菜直接倒進寧建民碗裏，寧建民張嘴想什麽，被王月珍用胳膊搗了一下。
寧建軍吃完最後一口，想起來盛半碗粥，接著就看到四弟兩口子的動作，眼神暗了暗。裝粥的盆在地上，盛好了站起來就看見大嫂借著給大侄女夾菜的機會把碗裏一半菜夾給了大哥。突然想起來飯前娘對自己媳婦的話，本來沒覺得多難受的寧建軍感覺有點想掉淚。
“娘，妹妹什麽時候醒？”三歲的寧曉池吃完最後一口，問旁邊的王月珍。
“池吃完飯過一會妹妹就醒了。”王月珍看兒子已經停下了，柔聲道，“吃飽了嗎？”
“吃飽了。”寧曉池拍拍肚子，“想看妹妹。”年齡，吃幾口就飽。
“那你輕輕地去，別把妹妹吵醒了。”兒子一貫聽話，王月珍沒有不放心的。
“好。”寧曉池奶聲奶氣地答應一句，扶著王月珍跳下凳子，“噔噔噔”地往屋裏跑。
“跑慢點，慢點我的祖宗，別吵到甜甜。”劉桂蘭壓著聲音喊。
聽到奶奶的話，寧曉池趕緊停下來，踮著腳往屋裏走，剛剛太高興忘了。
屋裏人繼續吃飯。
這邊寧曉池走到床前，扒著床看妹妹，強子哥哥家的妹妹一點都不好看，整髒兮兮的，他自己妹妹好看強子還他騙人，把妹妹抱出去讓人看到才算，他才不抱呢，妹妹這麽好看被別人搶走了怎麽辦。
想起來自己給妹妹留的東西，寧曉池低下頭，拉開胸前奶奶給做的兜，把裏麵留了一上午的紅果子拿出來。站在床前直接分，妹妹一顆，自己一顆，妹妹一顆，娘一顆，妹妹一顆，爹一顆……
分完兩輪還多一顆，寧曉池看了看手裏的，有點，然後無視占了一大半的第一堆，從最後一堆裏找出一個大的換過來，把多的放在妹妹那堆裏。覺得分好了的寧曉池拍拍手，決定上床等妹妹睡醒。
寧恬恬感覺自己做了個夢，夢裏有什麽不記得了，隻記得最後有人在碎碎念什麽“一顆一顆一顆”，念到她快煩了終於停下來了，接著就感覺地震了，雖然沒經曆但她覺得這麽大的動靜肯定是地震，嚇得直接醒了，“啊哪——”醒過來才想起來自己好像已經換地方了。
“妹妹醒了？”正在往床上爬的寧曉池聽到聲音隻顧高興了，忘記自己正抓著床邊，這麽一走神不心把手鬆開了，隻聽“咚”一聲。
寧恬恬：……
好響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