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屠魔大仇
白仙檸在暈過去前,已能想到是那碗釀花湯出了問題。
雖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但她以為,白枍神的殷勤獻的看似沒有道理,實則細思起來,確有幾分真誠。
畢竟他與醫仙府算是有一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淵源,她暗自揣摸了這麼一兩日,雖然未悟透其中真諦,但依照他對待自己的這番細緻照顧上,很能說明是將她看做一個晚生後輩在行關愛之意。
大約他知曉祖母素來痴迷藥事,平日里對她疏於照顧,她年紀這麼小,身子骨又瘦又弱,他既閑來無事,對她照顧一二也合情合理。
白枍神既沒有做惡的動機,她思慮一番后,篤定在釀花湯里做手腳的人絕不是他。
她從浴房出來前,經手過湯羹的人唯有虞闌珊一人,醫仙府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功效的藥品,想來,她做出迷暈自己這種事,定是打著個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在暈過去前,雜七雜八的在腦海里胡亂分析一通,想不明白虞闌珊究竟要對自己做什麼。
幾個時辰后,待她微恢復一些知覺,初覺得耳畔靜悄悄的,氛圍比往日的深夜更為沉悶,緩緩睜開眼睛,見得黑漆漆一片,半晌,視線定焦后,卻茫然發現不是在她自己的房間里。
至於身在何處,她有些琢磨不明白,感覺好似鑽進某個地下墓穴里的情形,卻又不是哪種狹隘空間里,外面的聲音全被厚重的空間隔離開來,無風無聲無浪。
待她眼睛稍微適應一些面前的環境,才覺察到自己是被一個黑衣人抓在懷裡,正在往某個空間甬道深處極速狂奔。
移動的速度雖十分快,但除卻一股夾雜著腥味的潮濕水氣,別的卻也感覺不到什麼。只不多時,那人便停在一座黑暗逼仄的宮門前,毫不憐惜的將她丟在硬石地板上。
她忍著身上傳來的悶痛,手肘撐地磕出些血絲,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眼風裡先是瞧見兩顆火焰珠鑄成的眼珠子,周圍環境被照的殷紅,接著盤旋在宮門上方的一條九色巨蛇雕像在微光下全顯露了出來。
好似將整個宮門罩了一層魔氣,泛出嗜血的光暈,不比天藍草綠的凡界惹人喜愛,這幕詭異情形分外壓抑,若是遇見個膽小的,猛一照面,莫要嚇死個人。
她悚然打了個寒顫,待看清楚那個同時朝她瞪過來的黑袍男子時,又再被狠狠嚇了一跳,詫異道:「馬鉛,怎麼會是你?」
她適才反應過來,站在面前那個居高臨下如一尊暗黑神般邪眉怪目的男子正是虞闌珊的風流未婚夫馬鉛。
馬鉛今年約有二十歲,比虞闌珊年長兩歲,因年齡層不同,與她素來卻沒什麼交集,她時常雖聽來些關於此人的花邊八卦,但以往並不甚留心過。
瞧清楚馬鉛的模樣后,她第一時間想到禁場中,他跟隨在司馬總管身後,流露出難抑怨恨的眼神,她當時並沒有過多在意,如今想來,人的某些舉動並非是無故呈現出來的,他既能輕易將自己綁來,定是下了一番不小的功夫。
此刻他已不需要再抑制情緒,碾轉腳下穿的一雙黑色雲靴,冷聲道:「你倒是有幾分能耐,從前卻是小瞧你了」。
白仙檸不曉得他說的是什麼,也不清楚他為什麼要將自己虜來這莫名其妙的鬼地方,思索一番,以為是他那顆亂倫情懷在作祟,直接道:「你將我捉來此地,難道是對虞闌珊沒有成功祭祀魔神這件事耿耿於懷?」
馬鉛一副看傻子的神情瞪著她,半晌才道:「本君看起來,是那麼沒度量的人嗎?」
他竟自稱本君。那副唯我獨尊的模樣,她在族長身上也從不曾見識過。
似這些事,只是刷新她認知的一個過程,因緊接著,面前的馬鉛便搖身一變,轉換成一名高大威猛的綠面男子。
那綠面男子生的倒是一表人才,唯獨皮膚有些駭然,她後知後覺的想到,這恐怕就是馬鉛的真正面目了。
聯想到五年來一系列的變故,好像正是自馬鉛與虞闌珊訂親后,魔湖島的一切悲劇便跟著來了。她顫著嗓音說不全話,震驚道:「難道,你,你就是魔神?」
關於魔湖的傳聞,自古有之,但多半是些虛幻的神話故事,從未有人真正見過魔湖底下的族群,更不曾有人晤得魔君真容,今日一事,實實在在震撼了她的內心。
綠面男子瞥她一眼道:「一介凡人,確也不算太笨,本君擒拿住的三千生魂還差最後一人,你既有膽量阻撓本君元神復甦的大事,這最後一人,便由你來補充吧」。
語畢,伸手挪動宮牆上的機關,頃刻間,地牢般的宮門應聲開啟。
白仙檸始來沒經歷過這種陣仗,目瞪口呆的盯著宮門內呼啦湧出的一群牛頭馬面人,細看之下竟全是些相貌怪異,披頭散髮,額頭刻蛇紋的魔衛。
想必宮門前的九色蛇雕像是魔域極為崇尚的一種祖騰。
這些魔衛們額間刻的蛇紋有單色紋,雙色紋,多色紋,至多也就到七色,應是代表他們的一種等級制度,按照等級劃分,由前至後排成三縱隊,跪在宮門兩側齊齊歡呼道:「恭迎君上回宮」。頗有幾分壯麗氣派。
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好端端的世家子弟馬鉛,怎會突然一夜間變成了人神共憤的魔君,委實讓她感到不可思議。
因被前面一個手持魔杖悲聲痛哭的老者擾了神,她顧不得消化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只得硬著頭皮繼續往下看這一出大戲。
聽得那老者拗哭道:「君上,您終於回來了,出大事了,您一定要為我族人作主」。
身在險境中,白仙檸竟控制不住有些想笑。因她對這番說詞十分耳能詳熟。
她在學堂時,那些半大的孩子雖然沒有幾十人,卻也默認劃分了幾大幫眾,幫眾中又有幾個小魔頭彼此相互挑釁,偶有吃虧的幫派找庇護自家的小魔頭告狀時,必定就是這番替天行道的說詞。
待老者哭哭啼啼將事情由來一字不差的講述一番后,卻教她有些驚奇。
那魔杖老者雖沒有指名道姓的說出仇家名字,她也曉得昨日里踏入魔湖島的由來就有一個人,便是白枍神。
正如他所說,踏入魔湖島必定要經過萬里魔湖的洗禮。
魔湖雖有一個湖字,因是四海匯聚之地,湖水深不見底,遠遠瞧著是處仙境,近處瞧著卻是黑如潑墨,半點也不溫和。狂風巨浪自不必說,攀爬萬仗懸崖也不必說,對於普通族人來說,魔湖是與外界天各一方的最大阻礙。
她也是今日才知,原來傳聞中魔湖底下果真有魔群存在。
非但如此,白枍神在步入魔湖島之前,因途遇魔群阻攔,欲將他捉了給他們君上溫養元神,他們的君上便是綠面魔君。既是欺到他頭上,他便毫不客氣將魔域血洗了一遍。
一場沒有引起任何人關注的紛擾戰亂致數萬魔修死的慘絕人寰。那老者悲不自勝,今乍見到正主歸來,這才嗚呼告命,請求出戰以報屠魔大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