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自由射擊!自由射擊!」喬中尉大聲喊道。
很快,隨著敵軍已經接近到了400碼,在喬中尉的指揮之下,士兵們操起步槍開始射擊,一時間此起彼伏的步槍聲絲毫不弱於一直怒吼的重機槍。這之前,我已經調整了三次標尺,大約的估計了一下,已經射倒了不下二十名敵軍。
我依舊在不斷的瞄準射擊,亨克中士始終在為我填彈。慢慢的,我進入到了一種忘我的境界,渾然不覺落在四周的炮彈。
而就在我再次扣下扳機的時候,亨克中士猛的將我拉下了戰壕,並把我壓在身上,一聲巨大的爆炸聲把我震的暈暈乎乎的。等飛到空中的碎物散落下來之後,亨克中士拍著身上的泥土從我身上爬起來。
我也翻身坐起,心有餘悸的對亨克中士道謝:「謝謝班長!」
看來自己衝動的毛病又犯了,如此不管不顧,我將活不到戰爭結束!看來自己要時刻進行反省了。
亨克中士對我揮揮手示意不必多說。我們倆從新爬上戰壕射擊,卻發現自己修的射擊孔已經被炸飛了。而身邊幾個被剛剛炮彈炸倒的同僚有的倒在戰壕慘嚎,有的已經失去了生命。法蘭克的腿被彈片擊穿了,我看到了他被醫療兵向後拖的身影。
法蘭克那傢伙是我的鄰居,自然要比其他人親近一些,他的負傷讓我有些擔心。不過也好,只要到了後方,他的命反而是能保得住的。但我依舊覺得一股氣憋在心底,我重複著上彈射擊的動作,兩眼殺得通紅。
顯然沒有後世坦克這類裝甲戰車作為矛頭,戰壕並不是那麼好突破的,在我們的全力防守之下,進攻了近一個小時的崔凡克聯邦軍終於退卻了。
趁敵軍進攻的間隙時間,我們趕快整修戰壕、補充彈藥。連長喬中尉在統計損失情況,這一戰,只我們連就損失了二十三個人,其中陣亡了十一個。減員超過了20%。這還沒有計算只是擦傷的那種輕微傷的結果。
而我們班比較慘,損失了四個人,兩人是被之前差點炸到我的那顆炮彈當場炸死的,一人被流彈爆了頭,法蘭克只是被彈片擊中了大腿,算是比較幸運的了。
我知道我欠亨克中士一條命,如果不他將我從戰壕上拉了下來,我現在也許已經成為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不甘心的崔凡克聯邦軍很快展開了第二輪進攻,躲避過炮擊之後的我們重新回到戰位,我通過簡單修復的射擊孔繼續重複著機械的射擊動作,不斷有崔凡克聯邦軍的士兵倒在陣地前方衝擊的路上……
崔凡克聯邦軍的第二波進攻顯得有些乏力,很快便被擊退了。這種與我原來所在的世界一戰類似的戰爭方式顯然對於防守方更為有利。
兩戰之後,我們與二十五步兵團換了防,返回二線陣地休整。我和傑克一起吃午飯時,傑克和我說起他很擔心法蘭克,我也是一樣。於是吃過午飯後,我和傑克向亨克中士告假去野戰醫院去看望法蘭克,沒想到亨克中士想了一下決定陪我和傑克共同去野戰醫院看望法蘭克。
還好法蘭克只是被炸傷了大腿,並沒有傷到動脈和骨頭,包紮后的他躺在床上,等待著卡車將他拉回後方的肯登堡。
看著躺在床上的法蘭克,我和傑克不斷的安慰著他,享克中士則和他講,他很幸運,也許傷好的時候,戰爭已經結束了,這樣至少不會丟了性命。
可能是覺得亨克中士的話很有道理,法蘭克的心情看上去好了很多。
不過腿上的傷痛讓法蘭克齜牙咧嘴,我知道他一定很痛。不過沒有辦法,這個世界上還沒有止痛的嗎啡。但這又不見得是什麼壞事,因為那個東西上了癮的話也很麻煩。
我們安慰了他之後從帳篷出來,準備返回駐地。卻見我們的連長喬中尉陪著皮特中校統計著損失情況。他們見了我,快步走了過來。我們馬上向他們敬禮。
「大衛,你的鈴鐺起了大作用!我已經向上級彙報過了,獎章會很快就發下來的!」皮特中校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對我說道。
我知道他並不開心,我們二十六步兵團損失不輕,只一個上午就損失了20%左右的人員和裝備,一些新兵也被嚇丟了魂。
不過做為進攻方崔凡克聯邦軍損失更為慘重,一個上午的進攻,就在我們的陣地前方扔掉了兩個團。
此時喬中尉突然想起了什麼,對皮特中校彙報道:「我們的列兵大衛還是個神槍手呢,今天上午的戰鬥,倒在他槍下的倒霉蛋超過了四十人!」
此時亨克中士湊到喬中尉耳邊說了些什麼,喬中尉改口篤定的道:「四十七個!」
皮特中校聽后眼神大亮:「喬,真的嗎?」
喬中尉看著亨克中士,他是不可能在戰場上時刻盯著我的,他需要照顧好自己負責的整個防禦地段。
「應該沒有錯!」亨克中士立正回答道:「中校先生,大衛從700碼的距離開始射擊,我一直在關注他的情況!」
「700碼?嗯……很好!」皮特中校對亨克中士道:「我改變主意了,現在把大衛調到我的團部!通訊兵今天陣亡了兩名,讓他過來補缺。」
然後對喬中尉道:「手續你去團部辦一下!」
喬中尉立即立正:「是!」
就這樣,我在只參加了兩次戰鬥后便成了團部的人。在皮特中校的招呼下,我跟著他去前線與二十五步兵團團部進行溝通去了。
離開的時候,我回身偷瞄了一眼亨克中士,他並沒有表現出失落,還衝回頭的我微笑著招招手,這讓我有些愧疚的心裡好過了很多。
希望他能活到戰爭結束吧,這該死的戰爭!
換防后的皮特中校是不需要再去前方的團部的,但二十五步兵團的團長艾倫少校之前是皮特中校手下的營長,他們的關係不錯,皮特中校放心不下自己的老部下,堅持去看看艾倫少校。
艾倫少校也是在換防前剛剛調任二十五步兵團團長的,至於少校軍銜任團長在和平時時期是不多見的。但在戰爭年代,則比較常見,有擴軍的原因,也有因為原來的軍官傷亡的原因。
是的,戰爭年代中下層軍官的消耗也是很大的,特別是連排一級。因為一直在一級指揮戰鬥,傷亡率並不低於普通士兵。
團營一級的軍官要稍微安全一些,但死於炮擊和流彈的也不少見。只有師及以上的軍官,安全才能相對的得到保證。但也不乏死於軍隊潰敗或是因指揮失誤而被處決的情況。
我隨皮特中校很快就來到團部的掩體,皮特中校進入掩體對艾倫少校面授機宜去了,我則留在外面,用皮特中校的望遠鏡觀察起對面崔凡克聯邦軍的陣地。
其實如果崔凡克聯邦軍沒能在更西面一點的邊境附近被第二十步兵師拚死阻攔了那麼幾天,也不會有我們腳下這條防線。
第二十步兵師為王國爭取了寶貴的時間,得以建立起腳下這條防線。
以現在科技水平和戰爭形式,如果建立起了完善的戰壕體系。就算是一個弱國,也不是那麼容易在短時間內被擊敗的。
通過望遠鏡,我能看到崔凡克聯邦軍的戰壕並沒有修建的那麼仔細,基本沒有什麼縱深,這很好理解,西拉王國並沒有打反擊的能力,能守得住防線已經讓她筋疲力盡。
很快我在望遠鏡中發現了對面崔凡克聯邦軍的一名軍官,正架著炮兵用的潛望鏡式望遠鏡觀察我方陣地的情況,應該是在為之後的進攻前的炮擊標定目標。
其實雙方的陣地距離並不遠,只有800碼左右。因為西拉王國工業並不發達,缺少火炮,特別是重炮,因此不能對崔凡克聯邦軍發動有效的炮火狙擊和火力奇襲。如果西拉王國將炮兵部隊往前布置,很容易遭到崔凡克聯邦軍的重炮反擊,這樣會造成更大的損失。
弱小的西拉王國炮兵部隊,連炮兵陣地都需要經常更換,以防止被對面的重炮給反制了。
所以在火力上處於劣勢的西拉王國軍隊把挖戰壕的本領發揮到了極致,這樣可以在崔凡克聯邦軍進攻前的火力準備過程中最大化的降低損失。
但崔凡克聯邦軍近乎肆無忌憚的炮擊也讓我方鬱悶不以,如果有好的辦法降低崔凡克聯邦軍的炮擊效果,那將是對我方很大的幫助。
想到這裡,我突然覺得如果能幹掉對對方的炮兵軍官應該會對之後的戰鬥有所幫助,於是從肩頭取下步槍,將標尺調到900碼,趴在戰壕上調整呼吸。
調整了半分鐘,我屏住呼吸,瞄準了那名軍官的胸口,突然間,我想到這種情況下並不需要將其擊斃,打傷他,讓他到後方去療傷反而會消耗對方更多的戰爭能力。
這是因為你殺死一名敵軍,人家收了屍埋了就完了,最多再發點撫恤金。就算是軍官,地位高一些,儀式隆重點也就是了。
但是如果你將他打傷了,那就必須得救,因為如果不救的話會對士氣造成極大的打擊,任誰也不希望自己受傷了之後被拋棄啊。
你這一救,就要有醫生、護士和護理人員治療和照顧。人活著,還得吃飯、消耗藥品。但這人呢,短時間是用不上了,不但上不了戰場,也沒法工作,對戰爭而言是種拖累。
但如果放長遠一些考慮的話,這反而是對參戰國的一種保護,因為如果人真的都死了,那戰後就會造成勞動力的缺失,嚴重的甚至會影響到國家的氣運。
原來世界的蘇聯之所以在80年代開始衰落,據說就是因為二戰時期大量適齡人員陣亡造成的。
同時戰爭中男人的大量死亡也會造成戰後一段時間內國民出生率的嚴重下降,對國家的長遠發展影響非常大,因此能讓士兵活下來也是非常重要的。
基於對前世戰爭的理解,我決定打那名軍官的腿,不過我所不知道的是,我的這個決定對這個世界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那個活下來的軍官成為了我的半生之敵。
我穩穩的扣下扳機,2秒鐘之後,對面的軍官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捂著腿打起了滾。我舉起望遠鏡查看的時候,皮特中校和艾倫少校聽到槍聲走出掩體,大聲責問:「什麼情況?誰打的槍?」
我並沒有注意到兩名長官已經來到身旁,正聚精會神的查看戰果。身旁眼力好的士兵也在伸直脖子看著對面的情況。
現在的我心裡是在竊笑的,因為這種距離下對彈著點的影響因素實在是太多了,就普通步槍而言,能打中已經是個奇迹了。
周圍的士兵很快便發覺了兩名長官的到來,也意識到了責備的意思,連忙立正並把目光投向我。
一個二十五步兵團的中尉連長在艾倫少校的耳邊低語了幾句,艾倫少校聽后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後舉起望遠鏡在那位中尉的指引下察看對面陣地的情況。
此時兩名崔凡克聯邦軍軍士正在給那名軍官的包紮,放下望遠鏡的我也意識到了皮特中校來到我身旁,於是我趕忙將望遠鏡遞給他,並用手指向剛剛被我打倒的崔凡克聯邦軍軍官的方向,有些興奮的道:「剛剛放倒了一個!」
皮特中校驚訝的舉起望遠鏡看過去時,崔凡克聯邦軍的另一名軍官也剛剛得到消息趕到當場,正在查看剛剛被擊中軍官的傷勢。見此,皮特中校將望遠鏡遞給我道:「又來了一個,再打一槍看看能不能擊中他!」
我接過望遠鏡,看過去,看清了那名剛剛到場的軍官正單腿跪在地上查看之前被擊中軍官的傷勢。
「好,我試試吧!」說著我再次把步槍架在戰壕上,拉動槍栓退殼上彈,然後調整呼吸。
摒住氣,我穩穩的扣動扳機,一聲槍響過後,那名後來的軍官也捂著肩膀倒在了地上。
「好!」皮特中校大聲的為我叫好,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在這麼遠的距離上,雖然連續兩次命中,但確實有運氣的成份。
對面的幾名士兵再也不敢就那麼暴露在陣地上,連忙跳進戰壕,回身把兩名軍官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