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竹籤妖精
女媧廟的正殿緊靠著後面的山崖,這山崖上常年有水霧掛下來,所以這裡比外面的兩進屋子要潮濕許多。因為潮濕,這正殿雖然宏偉,卻也顯得更為破敗。女媧廟的正殿足有三層高,可是這上上下下的門板窗板,竟沒有一扇是完整的,上面不是爬滿了了青苔,就是被蟲蛀得只剩下一個空架子。山上風大,偌大的正殿,只剩下滿屋子長長短短的經幡和破門一起在風中搖曳著,就像是一個個失魂落魄的幽靈。
青未落倒吸了口涼氣,她忽然在正殿門口躑躅起來,因為她隱約覺得這正殿裡面似乎有些什麼不幹凈的東西。青未落雖然有獨闖妖山的勇氣,可骨子裡她還是一個女孩,在面對未知的時候,她也需要給自己做一下心理建設。
正當青未落猶豫不決的時候,風突然大了起來,「啪嗒」!青未落的頭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敲了一下,並不重,就好像從前青未落做錯事時玉婆婆敲她的頭那樣,嚴厲之中帶著溫柔。砸著青未落的東西又「啪嗒」掉到了地上,青未落蹲下身一看,是一支廟裡很常見的靈簽,但是靈簽上的字倒是很有誘惑力,上面明明白白寫著「上上籤」,而且上面還有一排字:「千山萬水終須歸,姻緣天定一線牽。」
姻緣簽!青未落苦笑,她竟然還能撿到姻緣簽,這裡的菩薩看起來也不靈么!像她這種靈魂隨時都會被妖怪竊取的人,哪還有這個閑心去談姻緣。就算是一直繞著自己轉的豆哥,青未落也不敢抱有什麼想法,更別說別的大好青年了。
青未落輕嘆一聲,便把這「上上籤」扔得老遠,如同扔掉了那些不切實際的奢望一般。
可是,這隻上上籤好像跟青未落有仇似的,在大風中轉悠了一圈,又一次穩穩地砸了青未落的頭,而且這一次,比第一次砸得更重了。
青未落想到自己竟然被一支竹籤調戲了兩次,真的有些哭笑不得了。不過看在它叫「上上籤」的份上,青未落還是決定原諒它。名字討喜其實也是很佔便宜的,這不,就因為這個吉利的名字,不信邪的青未落也打算找個竹筒把它好好地放起來。剛才自己隨手一丟確實魯莽了,這畢竟是女媧廟的物品,是聖物,看在這個面子上,青未落也覺得自己得恭恭敬敬地安放它。
青未落剛蹲身去撿這根竹籤,突然又是一陣狂風刮來,大殿門口的經幡開始大幅度地左右擺動,青未落正好半蹲在地上,從她這個角度,青未落隱隱約約地看到了一座神像的半身,哦!是女媧神像白玉雕成的蛇尾,這白玉白得透明,雖然大殿里黑乎乎陰森森的,可是這條白玉的蛇尾卻熒光閃閃,好似有生命一般。青未落早就聽說這女媧像靈氣逼人,光看這玉的材質,就覺得不同凡響!
女媧神像的側邊上,還跪著一尊模樣十分精巧的蠟像。從青未落的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他的側臉,這是一張稜角分明的男性面龐,他的鼻樑堅毅高挺,嘴唇的弧角也相當完美,修這座廟宇的工匠,還真是了不得,竟能把人物雕刻得如此生動。那蠟像**著身子跪在地上的,腰間鬆鬆垮垮地纏著一條月白色的布縵,下半身全都罩在這白色布縵之中。不過光從側面看這上半身,它小麥色的皮膚也光滑到讓青未落嫉妒,青未落聽說玉婆婆說過,當初修建這女媧廟的是弱靈界各國的皇室,如此看來當初這些皇室真是花了老鼻子錢了,這麼些年這蠟像還是如此精緻,青未落心裡暗自感嘆,如今自己奔波了這一路,蓬頭散發灰頭土臉的,那皮膚的色澤可能還沒有這蠟像來得好。這蠟像雙手合十,雙眼微閉,一副虔誠叩拜的模樣。他的手臂和背部似乎有很多凸起,朦朦朧朧之中,青未落看不清這是蠟像老化了的緣故,還是當初故意給蠟像紋上的紋身。
青未落原本也不是到這女媧廟來許願的,可是一看到這蠟像虔誠的模樣,再加上當初在客棧里聽那老者對女媧廟的敘述,心中也不免虔誠起來。既然來到了這女媧廟,許一個願又何妨,假如實現了,那真是皆大歡喜,假如實現不了,那也沒什麼損失。這麼想著,青未落就跪倒在地,對著正殿虔誠地拜了三拜!青未落慢慢地陳述著自己的願望,聲音不大,可是一字一句條理清晰。第一,她希望玉婆婆和玉喜幸福安樂,無病無災,長命百歲之類的云云。第二,當然是趕緊擺脫自己眼睛里的小妖怪,自由自在地做一個普通人。第三么,青未落雖然從未向玉婆婆問起過自己的身世,可是,誰又不想有個明明白白的來處呢?青未落覺得,假如上天垂憐,她倒是真的很想見一見自己的父母。不是為了認祖歸宗,就是只是很單純地想見一見。
青未落把願望一一許完,又低頭虔誠地拜了三拜。可能是跪拜時用力過猛,青未落的手上的靈簽不知不覺地又掉落了,青未落只能低頭去撿。奇怪的是,這靈簽上的字忽然變了,上面赫然寫著「下下籤」,下面的簽文是:「千里尋親只一夢,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靈簽上的字還會變?這貓兒山上,難道連一根木棒都是妖精嗎?可是這小木棒說自己尋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那著實是氣人了!青未落想既然它是一隻通人性的木棒,那就應該知情識趣地說些好話,不是沒來由地給人潑冷水。青未落氣惱地把它往邊上一丟,剛想起身,「嘭」那靈簽又一次砸到了自己的腦袋上,這一下砸得她都有點發矇。青未落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原本想著它是上上籤,便還給它幾分顏色,現在它是下下籤了還敢砸她,青未落一把拽住這竹籤子,恨恨地想把它拗成兩段,忽的發現這竹籤子上的字又變了。這回不是上上籤,也不是下下籤,而是中中籤,簽后那句話是這樣的:「眼中困妖妖困心,廟中問神神問人。」
這句話青未落讀得一知半解,可是,有一點她是明白了,這根竹籤子可絕不簡單哪,它知道自己眼中有妖,知道自己來這廟裡其實是想解開自己眼睛的秘密,這可是一支會讀心術的竹籤子啊!一個如此重要的寶貝差點讓自己錯過了,還好這竹籤子有鍥而不捨的精神,一次次不厭其煩地砸她,不然自己怎會去注意它呢!
不過,這竹籤上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呢?要是有個解簽人就好了。對了,大殿內會不會有解簽經書呢?這竹籤子大概以後還會用這樣的方式與自己交流,要是每次它都說這麼一句諱莫如深的話,青未落每次都一知半解,那不是會帶來很多麻煩,要是有本解簽經書,那麼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的。這麼想著,青未落就想去女媧廟內找一找,剛走到大殿門前,把一側的經幡掀起。青未落就呆住了!
她不是被大殿內的金碧輝煌給震懾住了,也不是被精美絕倫的女媧神像給折服了!青未落奇的是——蠟像不見了!
青未落揉了揉雙眼,又仔細去看。自己真的沒有眼花,那蠟像真的不見了!光天化日的,剛才還好端端地跪在那裡的蠟像竟然不見了!難道那蠟像也如同這靈簽一般,是個小妖怪?這一隻竹籤妖精,青未落都覺得難以駕馭,那麼大的蠟像妖精,她又怎麼去控制呢?想著青未落便覺得害怕,剛想邁進大殿的腳又收了回來,她連連後退了幾步,警惕地去看四周,她真怕這妖怪突然之間從頭頂或者背後襲擊她。
大殿之內忽然變得更安靜了,連經幡都好像屏住了呼吸,一動不敢動。這廟宇之內只有青未落一個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她真是連個看著她死的人都沒有。青未落不是特別怕死的人,她有膽量上貓兒山,就是因為她已經有了一死的準備,可是一路走來,沒死在妖怪山中,倒是死在了佛前,那不是太冤了么。
青未落四處張望了一陣,很久很久,什麼動靜都沒有。青未落等得都有些木然了,便稍稍撫了撫胸口,把自己跳動不止的心按回去。可是剛平靜了一會兒,驀然一轉身,青未落忽的看見這女媧廟正殿之中,在那飄忽不定的經幡之後,有一雙眼睛正死死地盯著自己看。與它四目相對的那一刻,青未落的心都好似停跳了幾秒鐘。
這是一雙極為詭異的眼睛,他的眼眸是深藍色的,因為大殿內側沒有光亮,青未落看不清那個人的臉,只是那東西眼神之中對她的敵意,那是顯而易見的。在這種場合之下,遇到一雙不懷好意地在暗中監視的眼睛,那真的是像中了冷箭一樣難受。
身體的本能告訴青未落,還是快一點逃走吧,可是她的腿有些發軟,畢竟她本質上還是個怕死的凡人。不過,想逃肯定是逃不掉的,像麝大仙這種柔弱的妖怪都可以輕鬆把青未落制服,這女媧廟裡的妖怪,那不知道比麝大仙要高出幾個段位來的。青未落一定心神,知道逃跑不是最佳選擇。
既然逃不掉,那就勇敢面對吧!自己還有玉婆婆的手鐲在,也許也可以唬唬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