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敗

  約定好人間幾千年,看繁花落盡成城。

  扒拉半天了荊棘花,落相思掙扎著走了出來,立在石橋頭上,輕擦著臉上的汗水。

  彼時的日光正好,落相思低頭招出手腕靈蠱,「寶貝,靠你了!」

  南風未起,恍有清氣過,繞亂了相思烏髮,只見紫蠱蟲咬傷她的頸部,舔舐著鮮紅的血。

  驟然間,落相思周身逆著紫色光暈,她便幻化成了一隻丹朱蝴蝶,暢遊天地。

  往紫微的方向,迎著太陽。蝶舞飛躍長河,留下丹煙幾縷。

  紫微原與故南離得不遠,有術法加持,這半日便到了。漫山遍野的紫薇花掩飾著金碧輝煌的殿宇,與故南相比顯得要華麗許多。

  丹朱蝶落在半山腰處的一朵花上,幻影忽閃,只聽得『啪』的一聲,那落相思就摔了下來。

  紅衣獵獵,輕紗掛在枝頭上。相思恍然抬頭,身子被摔的有些疼,「還好,到地方了,哎!我的紗衣!」她緩緩的站起來,一望無際的紫薇花海,這下會迷路吧!

  「怎麼這裡種的花比故南山還多,這些個神仙都這麼喜歡花?」落相思托著身子向石階處走了走,眼裡滿是嫌棄。

  抬腳踏上,前方便是進往紫微的仙門,竟沒有一個人看守。

  落相思瞧向前去,石門上被染了血跡,「紫微果然大亂了!」眼眸清冷的她其實沒有絲毫同情與關心,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掌心血注入一旁的石槽中,打開了這仙門。

  落相思剛剛向裡面望了望,滿地的鮮紅色映在眼裡,空無一人的幾百石階下血腥襲來。

  陡然一轉,落相思抬眸,漫山的紫薇花突然枯萎,天色變得青灰,隨寒風凜冽之下敗落的花瓣砸在她的臉上。

  落相思怔了怔,匆匆後退,把身子藏在石牆后。

  縱有鮮血淋漓,忽而攀爬成藤蔓,落相思低眉,腳腕已然被血蔓纏繞起來,「這是什麼鬼!啊…」話音未落,這落相思便被拖出去好遠,腰身抵在石階旁,伸直這腿極力抗衡著血蔓。

  「讓我看看,什麼人又來我紫微做客了啊!」故意壓低的聲音從遠處幽幽傳來,抬頭看去,是個渾身血污的男子,披著頭髮,緩緩走向落相思。

  「你是誰?」相思緊緊攥住手,揚聲問到。

  「我,我是紫微的少君安臨。」這安臨眼裡充斥著血絲,詭異的笑掛在臉上,衣裳還滴著血。

  落相思下意識地拔出短刀,血蔓勾繞著她的腳腕,慢慢溢出來血,她用力的往後退卻都是徒勞,「少君安臨!你莫不是也中了心魔吧。」

  安臨走到相思面前,俯身下來,那血蔓便匆匆散去,他勾著笑容,從眼裡流出來血淚,緊緊扯著落相思,嘶喊道:「心魔!哈哈哈哈,我乃紫微少君,何故要沾染魔,都是被那下賤的東西毀了,毀了啊!」

  寒風陣陣吹,玄鳥哭啼,枯花落葉撒在空中。落相思抬起頭甩掉安臨的手,「滾,真是個瘋子,你們紫微的事我可不感興趣。」

  落相思匆匆站起來,腳腕的血流下來變作黑色,額間的汗珠滴落,這喉嚨一陣腥甜,鮮血噴了出來,髒了衣尾。

  她擦乾淨嘴巴,望向倒在一旁的安臨,「這血色藤蔓到底是什麼東西,竟如此傷人。」

  安臨蜷縮身體,頭髮遮住了半邊臉,嘴巴里一直念叨著,「賤人,你毀了紫微,賤人,是你毀了……」

  偶有風吹過,安臨便被嚇的縮緊身子。落相思低下眉眼,心裡不知又在想什麼,她走上前去,扶起安臨,瞧見他眼角又落了血淚。

  「少君,你跟我來!」落相思強拉著恍恍惚惚的安臨朝左邊山走去。她回首瞧,嘴邊一個邪笑,寒風盪起枯花,腳腕疼痛,行動顫巍。

  仙山石門處,又安靜如許。

  不知過了多久。

  一攤攤活鮮血化為斑斑痕迹,原是玄鳥凄鳴過,何嘆神門鎖千秋。

  這一路走來,毫無生機,君折玉斜眼瞧了一眼千鶴,「這石門,你開的?」

  「不是啊,君上。」千鶴笑面如花,手裡還拿著好吃的。

  君折玉緊盯著千鶴,眼裡光漸漸消失,沉下寒潭一方,「不是,那你是幹什麼的,還不去探路!」

  千鶴抓了抓頭髮,有點尷尬一笑,望了望折玉和扶夢,只得到扶夢一個嘲笑的眼神。

  「還不快去啊!」扶夢又推了一把千鶴,惹來千鶴一個白眼。

  望著石槽的血,君折玉伸出手指,「把這血取出來。」他一瞥扶夢,便走了進去。

  扶夢弄好,匆匆跟上。

  血蔓驟然活了過來,向四周蔓延開來。張揚著的血絲扒住了千鶴的肩膀,枯萎的花蒙住他的眼睛,臉色瞬間蒼白起來,「啊啊啊,君上救我,君上這是什麼啊,哎呦。」

  只顧盼回眸,君折玉揮了揮廣袖,幻影般的飛刃割斷了血絲,揚了血攤。走到千鶴面前摘落枯花,冷眼斜視,「一方仙官,就你這樣!」

  「君上,我,我這不是還才上任沒多久嗎!」千鶴笑了笑,低下了頭。

  「得了,君上是脾氣好,要不然你早就不在故南山了。」扶夢朝著這邊喊到,不屑的撇嘴巴后,揚起仙劍斬了其他血蔓。

  瞧見石階上的黑血,君折玉沉著臉色,新鮮血跡一直消失在左山角,他的目光也落在那裡,枯萎的花枝悄然斷落。

  突然一旁的林子里有動靜,三人回首,只見一身粉藍色衣裳的女子笑著走來。「喲!故南君上,好久不見啊!」

  「見過久樂仙子!」扶夢與千鶴抬手作揖道。

  久樂,瓊華殿君的女兒,便也是先前要去故南的仙使。

  君折玉眼下溫柔又掩清冷,看向久樂手中握住的紅衣紗,有些熟悉。「久樂仙子,應是比我們先來,怎麼躲在那裡?」他收回目光,笑著面對久樂。

  「我的婢女去探路了,我便藏身於此,幾年不見君上,你的痴症好了?」久樂扯著頭髮,眼睛彎成月牙狀,手裡的紅紗在風中凌亂,實在惹眼。

  君折玉又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眼神所在,叫久樂疑惑。

  「君上,喜歡這紅衣紗不成,方才上山我在一處枝頭看見的。」久樂揚了揚手中物,又披在身上,濃妝淡抹總相宜,清風吹動絲髮幾縷,她笑,天真爛漫。

  「久樂仙子多想了。」君折玉怔了片刻,低眼不再看。

  此時,那探路的婢女匆匆趕回來,「仙子,去往主殿的路被血妖魔蔓所攔住了,而左右偏殿已經屍橫遍野。」

  久樂點了點頭,又望向君折玉,「君上有何想法,久樂就跟在你身後了!」

  雲煙咋現,天色更為昏暗,不似黑夜又不似白晝。

  君折玉瞥視山門,血色染紅了眼,「先去護住天月樹,無論如何要保住紫微殿。」他又望漫不經心的久樂,眼下一寒。

  那久樂分明不在乎,這天界的四座仙山君殿,瓊華仙宮素來為大,自然希望別家鬧得雞犬不寧。

  「好,聽君上的」久樂輕言一笑,攜婢女先往左山角去了。

  君折玉望著久樂手邊的紅紗,不自覺的又恍了神。跟上那衣影,甚為熟悉。

  「這個久樂,不行!」千鶴撇著嘴巴,嘖嘖幾聲。

  「你啊,話少說,人家可是瓊華仙宮的公主殿下!」扶夢扯起千鶴的衣袖,向折玉身後走去。

  「她還沒封公主呢!怎麼不能說,瓊華這麼了不起啊,也是,他們把闌言神君都給……」這千鶴小聲嘀咕著,被扶夢慌忙捂住了嘴巴。

  闌言?那可以挽回性命的神玉其名便為闌言!

  「閉嘴吧你!」扶夢搖著頭,一臉嫌棄的看他。

  又盼哪日山煙起,再見紫薇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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