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重陽來訊
黃藥師和卓雲在金陵住下來，三日之後馮蘅已經大好，剩下的就是好生將養而已。卓雲眼瞧一個黃皮乾瘦的書生，變成一個嬌俏美麗的女子，心中大是古怪，只是看二人好得蜜裡調油也無話可說。
想起前世書里描寫，心道果然黃老邪這麼厲害的人物，能讓他心心念念的妻子，又怎麼可能是個尋常人物？
馮蘅先前與卓雲相處過幾日，心裡極是喜歡這個精乖的孩童。卓雲與她相處得極好，黃藥師見二人母慈子孝也是開心。馮蘅恢復女裝打扮，真箇嬌若曉花初綻，美如蟾宮仙子臨凡。
黃藥師雖然年長她甚多，然他內功深湛修為極高，面上絲毫不帶老態。與馮蘅站在一起，一個丰神如玉一個嬌美無雙，堪稱一對璧人。兩人一人牽了卓雲一隻小手，在金陵城遊玩幾日，直似一家三口出門，引得路人不停讚歎。
馮蘅聽得又是羞澀又是歡喜，想要放開手走開，心中卻又不願，也就聽之任之。
這一日到了清明時節，三人換了素凈衣衫給馮蘅父母上墳燒紙。馮蘅悲中帶喜，言說自己終身有了著落，父母大人在天之靈不要擔心。言罷哭得撕心裂肺，幾次委頓在地。
黃藥師恭敬叩頭，言說必定照顧好妻子，卓雲有樣學樣肅穆跪下也是叩頭祝禱。
黃藥師馮蘅二人在父母墳前恭敬行禮，算是拜過天地，就此成為夫妻。本來黃藥師有心正式一些，三媒六聘下書迎娶，只是馮蘅家中再無親長，無奈也就放下俗禮。
清明過去，三人回到桃花島，眾弟子見師傅出去一趟，帶回一個千嬌百媚的師娘，又是一番熱鬧不提。
話說王重陽自論劍之後，出了陝西一路東去，半月時光到了河南境內，尋了路一路往少室山而去。他本是世上最頂尖的人物，無論武功身份，見識胸懷都是上上之選。
論劍之後，他隱隱覺得自己大限將至。那時候九陰真經如果再放在重陽宮，七個弟子可沒有什麼把握能保住這部經書。思來想去，嵩山少林寺是禪宗祖亭，倒是最合適。如果把經書託付給道淵大師，這番爭鬥也能平息下去。
只是走到了半山腰，卻見一個面目奇醜的老僧堵在山路上，似乎在等人。
王重陽待要讓過這老僧，卻見這老僧指著自己鼻子，嘻嘻大笑：你是王重陽那牛鼻子？天下第一？
王重陽微微皺眉，但他涵養極好，還是打個稽首：不才正是！天下第一，同道抬愛而已！愧不敢當！
老僧呵呵怪笑道：牛鼻子，打個商量，你那什麼經書，給我瞧瞧成不成？
王重陽眼神一縮，面色沉凝下來：大師在開玩笑？
老僧呵呵冷笑道：就憑你這糊塗蟲？也配讓我跟你開玩笑？
王重陽氣笑了，多少年了，已經沒有人，敢跟自己這麼說話了！
老僧見他臉色，開口道：怎麼？不服氣？
王重陽點點頭明白過來：樹大招風，想來這人瞧自己這天下第一不過眼，來稱量自己。這倒是也不算什麼！當下也不答話，抱拳道：請！
老僧呵呵一笑，足不動腿不搖，瞬息之間就欺近身前，僧袖飄飄單手屈伸，如一朵綻放的蘭花，招數清奇幽雅，虛實變幻之間已經罩住王重陽神封穴。王重陽見狀脫口而出：蘭花拂穴手！
王重陽大意之下，險些吃虧，連忙飛身縱出三尺。心中驚疑不定：這人武功好生厲害！比四絕中人猶有過之！只是他這功夫是什麼家數？怎麼從未見過！這蘭花拂穴手不是黃藥師的功夫么，怎麼這人也會使？甚至黃藥師也須遜色一分！
這老僧雖然容貌甚丑，但是這一招使來，猶如天外來客，輕靈飄逸閑雅清雋，一動一舞處竟似謫仙降世。一擊不中后，便即退走，似一隻蝴蝶，蹁躚不定。
王重陽見獵心喜，拱手道：大師好功夫！咱們再試幾招！驀地合身搶上，掌影翻飛罩向老僧……
山路上，一僧一道斗在當場，五百招轉瞬而過，王重陽瞧著老僧臉上仍舊笑嘻嘻的模樣，心中震動非常.……
老僧見王重陽臉色變幻，罷手退出圈外：牛鼻子！咱們不打了罷！你喝酒不喝？
王重陽思索一會兒，點點頭：喝！
少室山後山，老僧和王重陽身前放了幾十隻空酒罈，兩人都是面色酡紅，醉眼惺忪。老僧砸吧砸吧嘴，把九陰真經遞還給王重陽又打個酒嗝。斜眼瞥一瞥王重陽，滿臉嫌棄：姦猾的牛鼻子！內力逼酒，虧你想得出來！糟蹋了和尚的好酒！
王重陽拱手道謙：大師！今日王重陽算是服了你啦！
老僧擺手道：這個不必提，就功夫上么，咱們誰贏誰輸難說的很。不過喝酒么，嘿嘿.……
頓一頓道：你這糊塗蟲上山，是要把這書給道淵那賊禿兒？
王重陽點頭道：大師以為不妥？
老僧嘿嘿冷笑道：這起子賊禿兒掛著出家人的名頭，可沒一個省油的燈！你以為少林為什麼不去參加論劍？你道這少林數十年封山卻是為何？
王重陽肅然拱手道：請大師指點！
老僧見他並不倨傲這天下第一人的身份，倒是有些意外：你這牛鼻子雖然糊塗了些，看來倒是個磊落的！也不是為了什麼稱雄天下，倒是生了一副慈悲心腸！恩！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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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島地處東海四季如春，稱得上世外桃源，黃藥師精擅園藝建築，把桃花島休整的極好。自負就是武陵人去的地方也不遑多讓。當然黃老邪這個島主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就是。
卓雲每日跟隨黃藥師學習奇門學問，日子過得甚是逍遙，不覺幾月時光呼呼而過，已經到了九月。
飛鴿傳信對於黃藥師來說，不算什麼稀奇的東西，只是這封信的主人，卻不由得黃老邪不重視。
藥師吾弟惠鑒：
華山一別，轉眼數月。與諸兄一晤，足慰平生。羨先賢伯牙子期之交，雖隔千山萬水，豈減分毫。明月當空，見喆寸心。
前輩留傳典籍本為餘蔭後世，然綠林中戾氣滋生，一部經書擾亂江湖，徒增殺孽。吾輩中人習武立身，更以天下為己任，第一之說，實乃諸兄為息戰亂高義相容，重陽覥顏擔此虛名貽笑江湖。外人言語，實不值一哂矣。
喆慚愧，有一心結未了，窮盡心力毫無所得。吾弟學究天人，飽學多聞。愚兄遍觀天下，惟弟反手可解之。厚顏請弟終南一晤，喆當掃榻相迎。望萬勿推脫，愚兄當效尾生，恭候大駕。
回首往事，不啻依稀如昨。 謹憑鴻雁之傳，佇望白雲之信。
敬希賜復。
落款是王喆於重陽宮年月日
黃藥師放下信件，心中暗暗思量：這王重陽有什麼心結未了？要黃老邪去幫他一幫？他不去找老花子、老毒物、段皇爺，偏偏要找我去？
卓雲站在旁邊也是好奇的很，見黃藥師放下信不說話問道：師傅，重陽真人有什麼事情找您？
黃藥師眼睛一翻道：有什麼事情？你這猴兒為什麼不猜上一猜。
卓雲啞然，馮蘅掩口輕笑。卓雲求助一般望向馮蘅苦著臉道：師娘，您看.……
馮蘅笑道：對啊，雲兒不妨猜上一猜，對錯又打什麼緊？黃藥師聞言簡直不能太滿意，微笑看著馮蘅只覺得骨子裡都要冒出歡喜來。這一次出島，佳徒美眷都有了，徒弟靈秀愛妻嬌美，更妙的是二人性子見識迥異常人，無一不是大合黃藥師胃口。
饒是黃藥師叱佛罵祖幾十年，此時也隱隱感謝上蒼眷顧。
卓雲挑眉道：師傅不肯說，怎麼師母也幫著師傅笑話徒兒。我又不是王重陽肚子的蛔蟲，哪裡知道他想要做什麼？師母您這麼聰明，想必心中有了成算，不如說來給我們聽聽。
眾弟子見黃藥師心情不錯，也是嬉笑著一陣附合。
馮蘅失笑道：你這小猴兒，當真淘氣！這就甩鍋到我身上了？
卓雲涎著臉道：咱們猜著玩玩，又不說別的什麼。師傅罰我難道還能罰您？
黃藥師聞言黑下臉來：怎麼不罰你？要罰還要找什麼理由了？
卓雲怪道：不教而誅，黃島主好會教徒弟啊！眾弟子聽得此話就是一怔，心中暗暗為卓雲著急。曲靈風就要上前為卓雲告罪，卻聽黃藥師冷笑道：進了桃花島，就是到了黃老邪地盤！還想著要跟我這個大魔頭講道理？卓雲少俠想多了罷！
眾弟子一呆，心下好生奇怪師傅今天似乎心情好的過分了些，居然沒有發怒。卓雲撇嘴哼哼兩聲，雖然沒有回話，臉上卻也沒有絲毫惶恐。
馮蘅笑出聲道：你們武林中的事情我是不懂的，你們師傅給我說過一些也只是一鱗半爪。原本我也不怎麼愛聽，只是覺得好玩打發時間罷了。雲兒，既然你師父不願說，咱們就猜猜看。如果猜出來，說不得要你師傅賞你些什麼。
黃藥師聞言一愣，這說得挺好怎麼就叛變陣營了？馮蘅見黃藥師臉上愕然，少女心性大起，有心跟這個大自己許多的聰明夫君別別苗頭。壓抑心中好笑，端起茶碗淺淺喝了一口，並不理會黃藥師眼中的問詢之意。
眾弟子見話頭回來都是鬆一口氣，聽得師娘說話提議，這個熱鬧哪有不愛看的道理？俱都是連聲叫好，梅若華嘻嘻笑著給卓雲打氣，連黃藥師黑臉都顧不上了。
黃藥師見狀連連推辭：這個原本就是要雲兒猜的。怎麼還多了個幫手？不成！不成！
梅若華仗著師傅寵愛小心道：信師傅又沒有給師娘看過，就稱不上夾帶作弊。且小師弟雖然聰慧，畢竟還小，請個助拳的也算應有之意。
陳玄風笑著符合：師娘師弟都沒有看過信，師娘連王重陽都只是聽聞，小師弟也只在華山上見過一次。師傅出的這個題未免難了些。況且.……
黃藥師二目如電，眼睛上下掃視他下，陳玄風聲音越來越小，身子不斷往曲靈風身邊縮，最後還是小聲說完：這個賭局很公平！
黃藥師嘆聲道：收了一幫弟子，臨事竟無一人替我說話。哼哼！黃老邪一生沒有服過輸！你們要猜就猜吧，可先說好，猜的三次不中就算輸了，不然你們耍賴可不行。
馮蘅聞言卻道：相公，我們猜不中自然聽你發落，只是如果你輸了又怎樣？
卓雲打蛇隨棍上：師傅，弟子看您腰上的那塊玉佩就不錯。
眾弟子聞言暗挑大指：作死也不是這個作法，敢勒索師傅，這不是膽大的問題了。
黃藥師又是好笑又是好氣，自己腰間這塊玉佩是初唐年間高手匠人製成，通靈剔透光澤瑩潤，翠色溫碧，盎有古意流傳至今，據說是大儒褚遂良佩戴過。
放在外面，價值連城雖然稱不上，但是給一個普通的世家當做傳家之寶卻一點都不過分。黃家雖然累世豪富，這種東西也不過寥寥十幾件。心道卓雲雖然不懂文玩古玉，眼睛倒是毒得很能瞧出好壞。
黃藥師尚未說話，馮蘅卻哭笑不得得接下話來：你這猴兒好不知禮！這等東西也是能隨便許人的。你知道那玉佩是什麼來歷？放在外面，不知有多少豪富之家都要打破頭去搶。
卓雲賊笑道：徒兒不懂，但是師傅向來對那玉佩寶貝的很，尋常都不讓我碰一下。徒弟還缺一塊上好的砭石，這玉佩看著就不壞……我還想.……說了一半，轉身就跑身子掩在大師哥曲靈風身後大叫：師娘救命！
黃藥師怒髮衝冠，站起身就要來抓卓雲。這玉佩雖然珍貴，他也並不是特別在意，如果卓雲年長些再來向他討要，給他也無甚要緊。只是卓雲終究年幼怕他弄壞，聽得他不識得寶物，暴殄天物要拿它做砭石更是怒氣上涌，就要上前教訓這皮猴子。
馮蘅連忙站起來攔在他身前，曲靈風卻似乎極其害怕黃藥師，忍著笑反而將卓雲領子提起來送到自己身前。眾弟子嘻嘻哈哈地連聲求肯，只是誠意卻是少的可憐。
馮蘅天性頑皮，就是個大號的黃蓉，雖然年紀長了不少，淘氣狡猾卻不稍減。黃藥師又極愛她敬她，老夫少妻驕縱的很。見馮蘅滿面堆笑攔在自己身前玩鬧，黃藥師雖然生氣卻也不敢強闖怕傷了嬌妻。
如果施展武功又怕她生氣，又要費好大功夫才能哄好，一時間也沒了主意。
卓雲見有人給自己撐腰更是笑得開心之極：師父敢不敢接下這個賭約？
黃藥師無法，見馮蘅伸開雙臂母雞護崽兒一般攔在卓雲身前，冷哼道：如果猜不過，你就去洗一月茅廁！還要給桃樹澆水施肥！猜出了這玉佩就給你，弄壞了仔細你的皮！
眾弟子從未見過天人一般的師傅這樣被一個女人一個孩童擠兌，狼狽至極地絲毫沒有武林絕頂高手的風範。心中覺得即好笑又荒唐，但無一人覺得討厭，只覺得胸中舒暢，隱隱希望這種日子以後天天有才好。
馮蘅低聲安慰了黃藥師幾句，黃藥師憤憤坐下，眼神不善地盯著卓雲似乎在想什麼法子炮製他。馮蘅笑笑對著卓雲招手擠眼睛：雲兒過來！不許再惹你師傅生氣！
卓雲不敢再撩撥黃藥師，卻也不敢上前怕這位小心眼的師傅教訓自己。拱手道：師娘，我在這裡就挺好，師傅的彈指.……
見黃藥師眉毛立起來，趕緊溜著邊兒小跑到馮蘅身邊，讓她擋在身前自己半掩著身子方道：師娘，我來了。
眾弟子擠眉弄眼地無聲交流，都期待著師娘師弟和師傅的這場賭局。
馮蘅一手拉著卓雲正色道：雲兒，這王重陽我聽你師傅說過，似乎是個不得了的大高手？
卓雲看看黃藥師見他閉目不語，似乎全然不關心自己說什麼。開口道：恩，前些日子天下高手雲集陝西比武打架，有個名號叫做「華山論劍」。最後決出了5個最厲害的高手，以東南西北中五方為號，最終以他為尊。
馮蘅瞧瞧黃藥師笑道：你師傅想必在這5個人裡頭吧？
卓雲心知這是個拍馬屁的好機會道：這個自然！東南西北中五絕，師傅佔了一個，稱作東邪！天下人無人不服！就是其他四絕對師傅也是佩服得緊，這個是沒話說的！
卓雲偷眼看看黃藥師，見他嘴角微微翹一下又迅速恢復原樣。眾弟子挺起胸脯都是與有榮焉，梅若華更是眉花眼笑連連點頭。
馮蘅看了黃藥師一眼問道：東邪這個名頭倒是名副其實的很，你師傅必然是喜歡的。
黃藥師聞言微微恩一聲，卓雲好笑只是不敢出聲。
馮蘅見丈夫臉上微有得色也放鬆下來，撒嬌使性子可以，卻不能不給一家之主的丈夫臉面。接著問道：你剛剛說還有幾個厲害的人物？
卓雲點頭道：恩，東南西北中，師傅佔東位，稱作東邪。還有西毒、南帝、北丐，也都是這武林最頂尖的高手。四人功力相仿，各有絕藝在身，只是誰也贏不了誰，王重陽功夫卻高了四人一籌，論劍持續了7個日夜，拳腳、兵器、內功大家都比了，四人打成平手，公認王重陽天下第一。叫他做中神通！
黃藥師眉頭微微一皺，顯然對自己不是天下第一介意的很。
馮蘅點頭思索一會兒道：自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華山論劍這麼大聲勢，自然不會是螺螄殼裡做道場自高自大，這五絕的名頭是坐實了的。就算鄉野有遺賢，也不見得會高過夫君幾人去。
卓雲點頭：這個不錯，就算還有高手，也不過和師傅幾人伯仲之間。至於說更厲害的人物，不敢說絕對沒有，只怕也都早就熄了爭鬥之心，不然不會不參加這種武林盛事。
眾弟子凝神細聽得入神都沒有接話。
馮蘅續道：這麼說來，就功夫上說，王重陽最厲害。就算有什麼厲害的對頭瞧他天下第一的名頭不過眼，要找他打架也不會是他的對手。能有什麼高手比他還厲害？
王重陽也不是孤家寡人，重陽宮好大名頭就算群毆齊上也是不怕的，想來不會有人去捋虎鬚。
卓雲道：恩恩，正是如此。來信只怕不是請師傅前去助拳打架，就算有什麼為難的事情自己不方便去做，全真七子也不是放著好看的，更不用說他還有個師弟，比五絕也就弱了一籌而已。
想必是遇上了什麼難題要請師傅幫忙，只是其他人做不成，只能求到師傅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