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這……
她現在實在有點騎虎難下。
她本來以為把衣裳擱在門口、然後再和他說一聲就行,這才勉強答應的。她又怎會想到,這會竟還需要她親自送進去。這於她來說,實在為難。
可眼下家中有的都是女眷,男眷都出去了。若是她不送進去,好像真就沒其她人更合適了。
這個時候,她不免要在心裏把雙喜那廝狠狠腹誹一番。雖說行善是好事,可他連自己份內事情都沒做好就去行善,這就有些本末倒置了。
潘嬈心裏不太高興,但也沒打算退縮,所以,她咬了咬牙衝裏麵說:“那我要進來了,還請傅公子在屏風後麵躲好。”她提醒他。
“放心吧,我有分寸。”傅世安聲音輕柔懶散。
如此,潘嬈再沒拒絕的理由。左右探了探,見沒人瞧見,她跟做賊似的悄悄推開門。
沒立即進去,而是將室內好好窺探了一番。見他的確是在屏風後,且那屏風高大厚實,從她這邊望去,的確什麽都見不到,她這才稍稍放心一些。
抱著衣裳走進去,反手關上門。但潘嬈也沒有再往裏走,隻站在了門口。
“我進來了,衣裳放哪兒?”她左右瞧了瞧,姨母家的淨房不算大,一眼就能望到頭。屋裏放了浴桶和一大麵屏風後,就已經占了大半的地兒,也沒別的可以置放衣裳的物件。
其實她瞥到了浴桶旁邊有個小置物架,但她實在不方便過去。且麵前的屏風對她來說太高,即便她踮起腳也不能把衣裳掛屏風頂上去。
而直接放地上的話……衣裳就髒了。
“潘姑娘再稍等等,我很快就好。”傅世安突然開口,打破這死一樣的寂靜。
那就是她隻能等在門口了?潘嬈無奈,隻能回了一聲好。
傅世安所說的“很快就好”,其實又過了至少一炷香時間。而潘嬈本來就難為情的坐立不安,在她的感知中,這個時間肯定是隻長不短的。
且期間二人後來沒再說過一句話,屋內很靜,就更顯得那浴桶裏被捧起的水“嘩啦啦”的,惹人遐想。甚至,潘嬈覺得自己不必看,就能想象得到那是一幅什麽樣的畫麵。
潘嬈拚命甩甩頭,盡量把腦海中那些不該有的都清空。
正當她再次開口準備問“好了沒有”的時候,屏風後麵,忽然朝她伸出半截沾滿水珠的結實手臂。
幾乎是同時,裏麵傳來傅世安的聲音:“我好了,潘姑娘把衣裳遞給我吧。”
潘嬈立即把衣裳遞過去,然後她轉身就開門往外跑了。
正巧,外頭薛大媳婦正從屋裏出來,瞧見了這一幕。
“表妹跑什麽?怎麽臉這麽紅?”薛大媳婦不明緣由,倒是真好奇。
“大嫂你來,我有話與你說。”薛二媳婦一邊說,一邊衝薛大媳婦使眼色,也算是替潘嬈解圍了。
潘嬈趁機就跑回了屋。
而外麵,薛大媳婦聽薛二媳婦說了原由後,立馬笑起來,用一種“過來人都懂”的表情望了望淨房,後又望了望屋裏,然後悄聲對薛二媳婦道:“小夫妻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初嚐了那滋味兒,自然貪戀,被勾著就順從了。”
“再說,咱家又不是外人,都是自家人,他們不見外是好事。”
薛二媳婦也附和:“大嫂說的正是,想我和二郎剛成親那會兒,可比這放縱多了。話說這妹婿正血氣方剛,隻是瞧著斯文有禮,我見他挑糞的時候可是健步如飛,有勁的很,身子一點不虛。隻這點時間便匆匆結束,想來是克製了。”
薛大媳婦聽淨房有動靜,忙推薛二媳婦一把,悄聲道:“別說了,小年輕都要臉,別回頭說的他們不好意思,以後就不來咱們家了。”
在她們眼中,傅世安就是金山銀山,隻要他人能來,就是有銀子和昂貴的禮物送進她們家門。
這樣的財神爺,她們可不敢得罪。
傅世安穿好衣裳後,推了門出來。薛大、薛二媳婦就立在院中望著他,不由就大膽打量著欣賞起來。
打量的同時,心中也在感慨。都說“人靠衣裳馬靠鞍”,可她們卻覺得,有的時候,衣裳也是沾人的光的。
有些人,哪怕是穿麻草編織的衣裳,那也能驚豔四座。這衣裳穿在老三身上,和穿在這傅公子身上,就是不一樣。
傅世安察覺到了兩位表嫂目光中的不對勁,隻淡然走過來,和煦問:“娘子呢?”
“她在屋裏。”薛大媳婦忙說。
薛二媳婦也想和傅世安這個財神爺說幾句話,忙補充道:“表妹出來後臉都紅了,妹婿快進屋去哄哄吧。表妹嬌嫩,想是怕疼。”
傅世安抬眉,望了她一眼,也沒解釋,隻禮貌道謝:“多謝。那我便不打攪兩位嫂嫂聊天了。”
說罷,傅世安抬腿往屋裏去。
潘嬈正坐窗邊望著窗外走神,門沒關,傅世安走到門口就看到了人。
抬手敲了門兩下後,見屋裏的人朝他看來,傅世安這才走進去。沒有提有關剛剛二人同處淨房的任何一個字,就像剛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他神色一如既往,隻對潘嬈說:“天色不早了,趕夜路還是不太好。暮食就不留在這兒吃了,一會兒和姨父姨母打聲招呼,我們便回吧?”
他是征求意見的問句。
他不提更好,提了潘嬈會覺得自己更尷尬。其實剛剛……她覺得自己不該那樣,若是謝二哥知道了,他肯定會在意的。
“嗯。”她也沒心思再繼續留在這兒了。
方才出來遇到了大表嫂,她也怕她一會兒會刨根問底。
“我去和姨母說。”潘嬈起身,刻意避得他遠些從他身邊繞過去,像是刻意在回避什麽一樣。
傅世安把什麽都瞧在了眼裏,但他卻什麽也沒說。
回去的路上,潘嬈一直在想午休前表妹月盈和她說的話。月盈表妹說,其實傅公子是喜歡她的,隻是她身為當局者,沒看出來而已。
本來她是沒把表妹的話聽進去的,覺得那不可能,傅公子是謙謙君子,他既知道自己在等謝二哥,且他又答應了自己,那他肯定不會生出那樣的心思來。何況,從小到大,中意她的人其實有很多,他們的心思她都能從他們眼睛裏看出來。
而傅公子,他對自己始終禮貌客氣,卻也始終保持一定距離。
他看自己的眼神,也是很幹淨很純潔的。有欣賞,但絕對沒有愛慕。
這幾日相處下來,她在他那裏得到的更多是尊重和禮遇。
本來她是這樣想的,可今天……
今天這事兒,於他們倆目前的關係來說,的確是過分了。這事若是讓謝二哥知道,謝二哥肯定會很介意。
潘嬈此刻心裏很亂,也有些著急。她也顧不得許多,心裏怎麽想的,此刻都寫在了臉上。
而她臉上的表情,都一一落在了傅世安眼中,傅世安通過她神色將她內心窺探了個徹底。
但他還是不提方才在淨房的事兒。
許是怕她一直這樣糾結下去,會把自己憋壞,傅世安便尋了個話和她說:“晚間有些事情需要妥善處理了,會回去的晚,怕到時候會影響潘姑娘休息,所以今晚我就不回屋睡了。”
想發生了今天下午那樣的事後,今天若是再同房,以她的這點定力,怕是會徹夜難眠。
傅世安自然舍不得她睡不好覺,所以,隻能裹著被子先在書房湊合一夜。
今兒的事情,的確是他有心的。謝雋就要找來了,他不可能坐以待斃,他需要做點什麽才行。
而不管是什麽,隻要能擾了她芳心、打破目前這一潭死水的狀態,就都是好的。
亂了她的心,到時候她真要走的話,想來也會有一絲一毫的不舍。
而目前來看,顯然是奏效的。
傅世安內心暗示自己不要著急,也不要急於表明心跡。不合時宜的表露真心,隻會將人嚇跑,到時候,就是得不償失。
現在這樣就很好,至少,如今自己多少在她心中激起了點漣漪。
就讓她這樣懷疑、猜忌著吧,越是不把這件事情拿到明麵上來說清楚,她越會鑽死理兒似的執著。可能她此刻心中是怪自己、怨自己的,可又如何?總比她心裏沒有自己要好。
潘嬈正擔心著這個,雖說沒同床,但畢竟同屋。
所以,聽他這樣說,潘嬈立即想都不想,忙認真點頭,回得幹脆利落又絕情:“好。”
意識到自己似有些失態和不太禮貌後,潘嬈又說:“傅公子辛苦了。”
潘嬈垂著頭一直不怎麽看坐在對麵的人,傅世安卻垂眸笑望著人,聲音一如既往清澈溫柔:“不辛苦,多謝潘姑娘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