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當天晚上傅世安沒有回屋睡,而接下來的幾天,傅世安也隻是每天抽點時間回內院去坐坐、和潘嬈說幾句話。其餘時間,潘嬈都見不到他人。
他似乎很忙。
不過潘嬈不在意這些,不但不在意,反而還因此輕鬆了不少。
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他一直都這樣,直到謝二哥找來。
不過五日後,潘嬈卻主動摸去了傅世安書房等他。因為采荷打探到消息回來和她說,說是她母親侄兒已經在來傅宅的路上了,今兒晚飯前就能到。
本來潘嬈雖興奮,但卻按捺住了,想著等母親侄兒入了府後,她再去前院見傅公子也不遲的。
可她在內院如坐針氈,心急如焚,人雖還在,但心早飛走了。一直盼著,可直到太陽西落,夜幕漸沉,也不見前院再傳來有關她母親的任何消息。
潘嬈坐不住了。
在采荷的帶領下,她去了前院傅世安的書房。
書房外麵,她看到了傅公子的小廝雙喜。
雙喜是傅世安的貼身小廝,潘嬈又是傅世安的心頭好,所以,雙喜把什麽都看得清楚明白。見是夫人駕臨,他立即奉為上賓,親自請著潘嬈去書房坐。
潘嬈隻是來找傅公子問一問有關她母親的事的,進了書房後沒瞧見傅公子人,不由就要好奇問雙喜一句了。
“三爺人呢?”
雙喜似乎正等著她問這句話,忙回說:“三爺出門去了。三奶奶不知道嗎?今兒奶奶的母親回府,一大早,三爺就親自去接了。”
這個潘嬈是真不知道,采荷沒和她說。
而且她也完全沒想到,傅公子這麽忙,竟會騰出空來親自去臨縣接她母親。若說內心沒有點波瀾和感動,是不可能的。
隻不過,這種感動,也僅限於對他的感激罷了,與情愛無關。
但又想著這連日來他披星戴月,似乎很忙,她心中多少是愧疚的。
其實他曾欠自己的,早在他把自己從何員外手中救出來的時候,就已經還完了。而如今他再為自己做這些,就是她欠他的了。
潘嬈本能是想和他保持距離的,但因為虧欠,她又不能對他視若無睹。所以,她內心極為複雜。
見夫人也不說話,雙喜就笑著說:“爺臨走前說了,天黑前必能趕得回來。特意交代了小的,說若是奶奶您問起來,就如實相告,免得奶奶擔心。”
“好。”潘嬈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雙喜。”
“嗨,謝我做什麽,都是爺對奶奶的體貼。”雙喜依舊是笑,一副頗沒心肺的樣子。
潘嬈沒再說什麽,隻是尋了一處兒坐了下來。
這是她第一次進來傅公子的書房,比她想象中要更雅致氣派。書房裏不知之前熏的什麽香,聞之令人心曠神怡,很是有醒腦的作用。
潘嬈隻於屋內坐了會兒,就覺得整個人身上的那股子疲憊勁兒全散了,整個精神起來。
書房是很私人的地方,一般都會有什麽機密。潘嬈懂規矩,所以也隻是安靜坐著等人,沒到處亂走,眼睛也沒亂看。
很快,雙喜又衝了進來,風風火火的,有些魯莽。
潘嬈被他嚇著了,忙問:“怎麽了?何事這麽驚慌?”
雙喜站穩身子來,抱手笑回:“奶奶,爺回來了。”
他才說完這句,傅世安的一隻腳便踏過門檻,走了進來。
傅世安一身月白緞麵錦袍,頗有些風塵仆仆的樣子,臉上眼中,都盡顯疲憊之色。許是一整日都在趕路,有些累著了,精神明顯不太好。
潘嬈從沒這樣盼著他早點回來過,短短的幾日相處,她對他最多的就是客氣、禮貌。甚至後來因為發生了二人獨處淨房一事後,她還對他刻意疏遠過。
巴不得他不再來找自己才好。
可之後的幾日他的確鮮少找她,她如願了。而如今,她卻自己打了自己臉,巴巴找上他來了。
其實她也沒辦法,畢竟在她心中,母親和侄兒比什麽都重要。
“爺可回來了。”潘嬈起身相迎,興奮又熱切,絕色的一張臉上,笑顏明媚。
傅世安聞聲抬眸掃去,眉心輕蹙了一下,這才說:“你沒在後院等著嗎?”
傅世安知道她不會乖乖等在後院,但他還是故意這樣問。
他讓采荷告訴她潘夫人即要入府的事情,後又故意途中緩行,將至天黑才回府。目的,自然就是為了讓她盼著自己回家。
哪怕她是為了她母親在盼自己,他也覺得無所謂。至少,有那麽一段時間,她心裏是盼著自己、著急想見到自己的。
而他希望她能記住這種感覺,日後也能習慣這種感覺。
潘嬈如實道:“知道母親要來,有些著急,就找過來了。”想了想,覺得自己在他不在的時候“私闖”他書房,的確是不好,所以,她道歉說,“是我魯莽了,沒經得爺同意,就過來了。”
傅世安當然不會怪她,眉下意識輕一挑,隻笑著說:“這有什麽,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地方。隻是……”
他拖著尾音略一頓,之後才繼續道:“隻是我以為你等在內院,方才已經差了人親自送你母親侄兒過去了。他們也很著急見到你,嬈娘,不若你先回去,我換身衣裳就來。”
潘嬈本也不是衝著他來的,此番聽說母親侄兒已經去了內院,她自然想走。又聽他這樣說,她肯定是立馬應了下來就要走。
隻是,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想起方才雙喜說的話來,潘嬈腳下步子停住了。
回過身,正琢磨著要和他說些什麽感激的話的,可他人已經朝書房旁的偏房走去了。她回頭看到的,恰好是他消失在門口的挺秀身影。
雙喜還候在這兒,看到潘嬈此刻的神色,他主動回話說:“這幾日三爺挺忙的,為了今天能抽出空親自去接親家夫人和小公子,三爺昨兒一夜沒睡。想必,是累著了。”
潘嬈心裏更愧疚,衝雙喜點點頭。
“我知道了。”
傅世安進偏房洗了個澡,又換了身幹淨衣裳,這才往內院去。
而他過去的時候,潘嬈母女姑侄三個,才剛剛抱一起哭完。這會子,正圍坐在一起說話。
潘夫人是前幾日就已經得知了女兒已嫁人的事實,當時是這位傅三爺的人找到了她,把詳情都和她說了。本來她還有所擔心,但今兒親眼瞧見了這傅公子的人才品貌後,心裏的那些擔心憂慮就沒有了。
這傅公子,雖出身商賈人家,可論相貌氣度,卻也不差那些官宦人家的公子哥。
甚至,還略勝那些人一籌。
且從她和他的交談中,也看得出來,他是一個涵養極好的後生。懂事,禮貌,又年輕有為。聽說,如今生意也做得大,而據他自己說,目前傅家是他掌家,他說有他在,叫他們祖孫隻管放心一直住在這兒,不必有過多的顧慮。
從這樣的一番話中,她也聽出了別的意思來。
如今傅家既是這傅三爺當家,那想來女兒跟著他也不必受婆婆姑嫂的氣。女兒本就是罪臣之女,身份尷尬,哪怕傅家是商戶人家,若是人家瞧不上,女兒身後沒父兄倚仗,也隻有受氣的份。
而如今,顯然這傅公子不會給女兒這份氣受。
這傅公子是極為聰明之人,有些話他雖未明說,但卻說的恰到好處,正好能讓她明白其中意思。比如說,他從未提過半句有關他母親兄嫂的事兒,但卻能讓她知道女兒在傅家,不會受那些人的氣。
若能有他真心護著女兒,日後她也可放心。
至於謝公子,謝雋他早就不是女兒能高攀得上的了。
潘嬈把自己和傅公子之間的約定告訴了母親,潘夫人聽後隻沉默一瞬:“娘知道你還在等謝雋那孩子,可你素來聰明,應該能想得明白,他早非你能配得上的了。”
“不說你如今罪臣之女的身份,就是如今你已嫁過一回這事兒,那謝家便萬不會允你進他們家門。你又何必?”
傅世安走到內外室間的隔斷屏處,恰好聽到潘夫人的這句話,他腳下步子忽然就停了下來。
旁邊丫鬟要出聲請安,被他揚手製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