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潘嬈其實也不大,才十六,算個半大孩子。
之前她娘不在的時候,她凡事必須自己扛,所以哪怕當時何員外來提親的時候她心裏有委屈,但為了不給姨父姨母添麻煩,她也硬是撐著沒哭過。
可現在不一樣了,有娘在身邊,她就又變成了個沒長大的孩子。卸下所有偽裝,她一下子沒繃住,就哭了。
潘嬈是潘父潘母近四十才得的孩子,算是老來子。加上上頭三個又全是哥哥,她是家裏唯一的姑娘,所以,打從一出生起,她就十分得寵。
但潘嬈卻沒有被寵壞,反而很有教養。潘家沒敗的時候,潘嬈在京城差不多同歲的女孩中,她才貌名聲都算數一數二的。
她從不會無理取鬧,哪怕委屈極了,也隻是一個人默默哭,然後等著哥哥們來哄。
且她心軟,也特別好哄,一般不會哭太久,隻要有人來哄她,她就很快能好。
所以,她的眼淚對潘家人來說,沒有太大殺傷力。
不過雖然沒有什麽殺傷力,但畢竟是自己寶貝,看到女兒哭,潘母也心疼。
“好了,娘不說你了。你也大了,凡事都有自己的主見。”潘夫人笑著和女兒說話,還伸手去幫她擦眼淚,十分慈愛,“已經是大孩子了,回頭讓傅三爺瞧見你這樣哭,怕是要笑話你。”
“那就讓他笑話去吧。”潘嬈不管不顧,反正她現在是有娘疼的孩子。
潘嬈有些俏皮的撅撅嘴,然後軟軟撲進母親懷裏。潘夫人就樂嗬嗬摟著她,順勢輕輕拍她背。
“不管怎麽樣,這傅三爺是好人,於我們有恩。日後凡事都要好好說,你莫要傷了他。”潘夫人雖今兒才見傅世安,但卻對他頗有些好感。
若不是有他在,女兒此番怕是已入了那何員外的虎穴。
想起何員外來,潘夫人其實也十分奇怪。女兒好好的被妹妹家的外甥接走,又怎麽會被那何員外看中了去?
“這個何員外是怎麽回事,傅公子可有和你說?”
潘夫人跟在自己夫君身邊多年,並非表麵上看起來這樣溫軟和善。她善良是真,但心計和城府也是有的。
而和母親比起來,潘嬈明顯就單純很多。
有關何員外的事情,她並沒有多想。當時那位趙媒人說是有村民把她說出去的,她也就信了。
“傅公子沒說。”潘嬈搖搖頭。
而此刻的傅世安,見狀抬手在門框上敲了敲,然後負手走了進來。
見他來了,最先起來迎接的是潘嬈的侄子潘歲餘。小孩子才五六歲,方才姑姑祖母們在說什麽,他也不懂,不過,經過一日相處後,他和傅世安這個姑父倒是有了交情。
“姑父!”傅世安一來,他就趕緊喊他。
仰著小腦袋,大眼睛烏泱泱的,可愛極了。
潘嬈看了他一眼,想糾正他。可他還小,說了他也不懂,潘嬈想想也就算了,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傅世安笑著摸了摸潘歲餘腦袋,又朝潘夫人作揖行一禮後,才將目光朝一旁的潘嬈探去。見她雙眼哭得粉紅,他平靜收回目光。
潘夫人對傅世安依舊客氣,尤其是聽女兒說了和他之間的約定後。
“傅三爺,實在打攪了。”
傅世安頷首道:“夫人和我不必客氣,夫人請坐。”待大家都坐下後,傅世安才又說,“方才門外聽到了夫人的話,那何員外的事,我查清了。”
潘夫人對此極為重視,這是和女兒有仇才會做出這種事來,所以,她忙問:“是誰?”
傅世安卻問潘嬈:“你可認識一個叫陳婉清的?”
“婉清姐姐?”潘嬈當然認識。
不但認識,而且還很熟。
陳婉清的父親和潘嬈的父親當年是同科進士,之後同朝為官,平日裏常常相聚。長輩們常聚,他們小輩自然就私下裏走得近些。
隻是這婉清大她幾歲,早兩年前就已經嫁人了。陳家雖然也受楚王連累被發配了,但她是出嫁女,不該受牽連,此番不該是在京城嗎?
“她如今人在鬆陽縣。”傅世安語氣平靜。
“怎麽會!”潘嬈不信。
望了望自己娘,見娘也搖頭,最後潘嬈還是看向傅世安說:“她兩年前嫁給了誠義伯府的二公子,夫妻十分恩愛,誠義伯家不該會做出這等絕情寡義之事來。”
傅世安對陳婉清的感情史不感興趣,如今既然把她提了出來,自然是要動手了。
這件事情他在幾天前就已經知道了,隻是當時他見妻子心情一直不太好,便沒提。眼下她們母子團聚,她也不是那麽脆弱了,有些真相,她也該知道。
“明天帶你去一個地方。”傅世安說。
潘嬈在等著他為自己解惑的,可惑沒解,卻等來這樣一句話,潘嬈一愣。
反應了一會兒後,才頗有戒備的問:“去哪裏?”
傅世安卻彎眼衝她笑,笑容和煦道:“此番尋到嶽母大人,雖說是我的人找到的,但許縣令也出了一份力。如今人找到了,總該去衙門和縣令大人道一聲謝才是。”
“嶽母舟車勞頓,需要好好休息幾日,想來不便。所以,隻能委屈你隨我去一趟了。”
這是禮數,潘嬈不好拒絕。
可自從經曆了二人獨處淨房、他當著自己麵洗澡一事後,她總不能再像最開始那兩天那樣坦蕩麵對他。她也摸不清他什麽意思,他什麽都不說,她隻能胡思亂想。
“娘……”潘嬈向母親求助。
潘夫人說:“傅三爺言之有理,合該走這一趟的。”
其實潘夫人儼然猜到了些什麽,想來那陳婉清和這縣令有什麽關係。而傅公子這個時候提帶女兒去縣衙門,估計是另有意圖,而非致謝這麽簡單。
不管怎樣,潘夫人對傅世安,還是信得過的。
見母親也沒幫自己說話,潘嬈心裏有些不高興,但良好的教養讓她做不到耍賴,隻能頗有些不情願的衝傅世安點頭。
傅世安將她臉上的勉強和不情願看在眼裏,也沒多說什麽,隻對潘夫人道:“明兒一早我帶嬈娘去一趟,嶽母上午便和歲餘好好歇息。晚上我安排了家宴,到時候,嶽母可以和我母親見一見。”
“這是應該的。”潘夫人滿口應下。
傅世安起身:“如此,那小婿就不打攪你們敘舊了,小婿先行告退。”抱了下手後,又說,“這裏一應俱全,有任何需求,嶽母隻管差遣,千萬不要客氣。”
“晚上我不回來住,今晚你和嶽母一起睡。”
後麵這句話,是他對潘嬈說的。
對她、對娘親的稱呼忽然變了,潘嬈實在看不懂他。他說話的時候,她就認真盯著他看,似是想從他臉上窺探出點他的心思來。
可惜,她什麽都看不出來。
潘嬈有些生氣。
傅世安走後,潘嬈就開始鼓著嘴和母親抱怨,把她和傅世安之間的事前前後後都說了。當然,除了二人獨處淨房一事。
“嬈兒,你這樣可不好。”潘夫人嚴肅起來,“人家有恩於你,你怎麽能背地裏嚼人家舌根。再說,依我看,這傅公子也並沒做錯什麽。反倒是你,有些沒良心。”
潘嬈是一時著急了,才頗有些口不擇言的,她平時不這樣。所以,挨了說後,她靜靜反思了下,倒是認了錯。
隻是,因想著次日一早要和傅世安單獨出門的事兒,一整晚都沒睡得著。
第二天起來,精神就有點不好。
傅世安瞧出來了,他吩咐雙喜在馬車內先行點了安神的香。所以,潘嬈一坐進馬車後,沒一會兒功夫,就睡著了。
馬車顛簸,她坐姿筆直,卻勾著腦袋。隨著顛簸,身子晃來晃去,細腰上的兩隻綿軟跳躍得十分晃眼,似是要破衣而出般。
傅世安本來是坐在她麵對的,皺眉看了會兒後,擱下手上握著的書卷,順手夠了張備在車內的薄毯。將薄毯輕輕蓋在人身上,傅世安順勢靠坐過去,讓她腦袋靠在他肩上睡。
潘嬈一夜未眠,安神香又起效果,所以,馬車行至縣衙門門口的時候,潘嬈還處於沉睡狀態。
雙喜停下馬車後,轉身對身後道:“爺,到了。”
傅世安垂眸看了眼身邊睡顏憨甜的女子,沒有任何猶豫,隻輕聲對外麵吩咐道:“暫時先不入內,你繼續趕車,繞著城裏轉一圈。什麽時候需要停下,我會告訴你。”
同時又交代:“車趕慢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