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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喜明白自家爺的心思,聽了吩咐後,二話不說,老老實實晃悠悠趕起馬車來。
傅世安起初隻是讓潘嬈靠在他肩膀上睡,後來時間長了,怕她睡不安穩,索性伸手攬人入懷,讓她靠在自己胸前睡。
他生得挺拔,四肢自然也十分修長。懷裏抱著個人,手中握著本書,一手二用,也不影響。
潘嬈一覺醒來,已經快到中午了。
方才睡得死,此番即便醒了,她也還有點睡眼惺忪。有點懵懵的,好像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哪兒。
左右瞧了瞧,待瞧見頭頂那張算是熟悉、卻又陌生的臉的時候,她嚇了一跳。這一驚嚇後,算是徹底醒過來了。
“傅公子!”她睜圓眼看著他,有些不可置信。
畢竟之前覺得他對自己有些意思隻是懷疑,而現在……
她不知道自己和他這樣算不算已經有了肌膚之親,她被他抱過了。
傅世安活動了下被睡僵了的手臂,垂眸望著人,隻平靜說:“你睡著了,自己歪到我懷裏來的。”又問,“怎麽樣?睡飽了嗎?”
“嗯。”潘嬈點點頭,語氣還算好。
她不知道實際情況是什麽樣的,畢竟她睡著了。但如果真如傅公子所言,是她主動靠到他懷裏的,那就是她的錯了,也不能怪人家。
潘嬈現在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的錯,所以,她選擇閉嘴,不再提這個話題。
其實她也是聰明的,知道現在話語權掌握在別人手上。若揪著這個不放,要麽就是她無理取鬧,要麽就是被傅公子趁機占言語上的便宜。
說不定傅公子還會提幾句剛剛她睡著的時候到底怎麽和他有“肌膚之親”的,怎麽在他懷裏蹭來蹭去的。
他要是真的不安好心的話,他肯定會添油加醋的說。
她傻麽?她才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連個眼神都不會給。
避之不及呢。
見人忽然老實下來,傅世安唇微彎,隱隱笑了一下。不過很快,他側首吩咐外麵趕車的雙喜:“去縣衙。”
之後,兩個人就隔得遠遠的各自坐著,互不幹擾。
確切來說,是潘嬈單方麵坐遠了些,傅世安沒挪位置。
鬆陽縣縣令許植,去年春闈中的進士,今年年初剛剛走馬上任,來這鬆陽縣任縣令一職。
許縣令是貧寒學子,十年寒窗苦讀,這才得中的進士。沒家世沒背景,不過是去年偶然一次機會,他見過誠義伯府的二少夫人一回,當時便驚為天人。
後來陳家敗落,誠義伯二公子休妻,陳婉清流落至鬆陽境內後,再次相遇,他便覺得是二人命中注定的緣分。所以,也不顧老家早有妻室的事實,留了陳婉清在身邊。
紅袖添香,溫香軟玉,嚐過陳婉清這等尤物的滋味後,他便越發瞧不上家中糟糠之妻。
漸漸的,在陳婉清夜夜枕邊風的吹動下,他也有了休妻再娶的心思。
心思正動搖著,傅世安便尋上了門來。
許植和傅世安見過幾回麵,都是許植登傅宅的門主動找傅世安的。他想有建樹,想早點升為京官,那便需要造福百姓,需要錢。
傅世安是當地富商,他去傅宅,是找傅世安商量撥善款修河堤一事。
之前去了幾次,這傅家三爺一直沒給明確答複。原許植沒抱希望,但沒想到,如今傅三爺竟攜夫人親自登門造訪。
歇在衙門後宅的許植聽說傅三爺來了,立即喜上眉梢,對前來報信的捕快說:“快請進來。”
早上才升了堂,處理了一些公務。眼下快到午飯時間,許植正趁著這個休閑時間在練字。而陳婉清,就候在旁邊紅袖添香。
前幾天秀水村傳得沸沸揚揚的鬆陽兩大富商爭一女子之事,陳婉清自然知曉。所以,眼下聽說潘嬈夫妻尋來了,她眼皮抬都沒抬一下。
計劃落空,她顯然十分生氣。不過,那傅三爺不過一介商戶,如何能和縣太爺比?
何況,這許縣令年輕有為,步步高升,指日可待。
“傅三奶奶也來了,你幫我招待一下。”許植對陳婉清說。
在許植麵前,陳婉清始終溫婉有禮。聞聲,她略欠身,道:“妾明白了。”
整個縣衙後院也不大,攏共就幾間房,外加一個院子。許植在院子裏的桂樹下接待了傅世安,陳婉清則和潘嬈於屋內說話。
院子也不多大,窗戶又開著,坐在屋裏的人能瞧見外麵桂樹下談話的兩位年輕公子。
今兒之前,陳婉清是沒見過傅世安的。她素來清高,看不起商人,在她眼裏,行商之人慣都是些肥頭大耳、大腹便便的油膩之輩。所以,即便知道這位傅三爺年紀比那何員外小許多,即便計劃落空,她生氣,但有許植比著,她原先也沒太在意。
不過就是對潘嬈沒能被那何員外糟踐掉有些遺憾罷了。
直到今日瞧見這傅三爺的風貌。
不嫉妒,是不可能的。
這傅三爺雖為商人,可身上卻有勳貴子弟都沒有的清貴氣度。何況,他的長相,身材,樣樣都是那樣的出色。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從前她瞧許植還順眼些,可如今二人坐在一處,一對比,這許植簡直就被比到泥潭裏去了。
陳婉清冷著臉,如今在潘嬈麵前,她也懶得再裝。
而潘嬈,心裏也什麽都明白了。有過震驚,但卻也談不上失望,本來她和陳家婉清姐姐也隔著一層的,雖瞧著熱絡,其實交不到心裏。
她從小就是混貴女圈的,有交心的真姐妹,自然也有虛情假意逢場作戲的假知己。
隻是她沒想到,這陳婉清竟恨她到這種地步。
“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相比於外麵許植和傅世安的暗中較量,屋內,陳婉清和潘嬈是直接撕破臉了。
潘嬈皺著眉,卻說的一本正經:“隻是想重新認識一下陳姐姐罷了。”
陳婉清翻她一個白眼:“算你命好,竟逃過一劫。不過,傅家和何家又有什麽區別呢?同樣都是低賤的商戶!你如今也不過就是個商戶之妻。”
打嘴仗嘛,潘嬈雖順溫善良,但又不是缺心眼,沒道理人家詆毀她,她還傻了吧唧不做反駁的。
所以,潘嬈說:“寧為商妻,也不為官家妾。我再怎麽也是八抬大轎進的傅家,陳姐姐你呢?”
陳婉清輕哼,一臉自豪:“許你還不知道,再過幾日,我便要和植郎成親了。到時候,三媒六聘,還能少了?”
潘嬈點點頭,不置可否,滿不在意。
見沒氣著她,陳婉清又咬牙說:“植郎步步高升指日可待,到時候,我就是高官之妻。你呢?”
潘嬈溫婉笑道:“我夫君十五歲就中了秀才,隻有他想不想考一說,沒有他考不考得上一說。而且,你確定許縣令官途這麽平坦嗎?若真如此,何必巴巴求去傅宅討錢花?”
這些都是方才進來的路上,傅世安告訴妻子的。
“你……”陳婉清氣白了臉。
正要再搜腸刮肚說些什麽,就聽外麵有人喊:“嬈娘,回家了。”
聞聲,潘嬈才不繼續和陳婉清周旋,起身就走。陳婉清狠狠跺腳,也跟了出來。
見妻子出來,傅世安十分自然的就攬過她肩,一副十分寵溺的模樣。潘嬈有本能掙紮一下,但見根本掙紮不了,也就放棄了。
許植此刻臉色很難看,立在桂樹下,一聲不吭,似是在思考什麽。
而相比於許植的沉重,傅世安卻十分輕鬆,臨走前,又輕笑提點了一句:“隻要許大人答應我提的要求,一千兩銀子,定一文不少送到縣衙。日後,許大人便就是百姓擁戴的好官,三年後升遷入京,也是指日可待的。”
“我會好好想想。”傅世安麵前,許植頗有些謙遜卑微。
士農工商,商人雖輕賤,但有錢也是事實。這世上多的是許植這種被一文錢壓死的“英雄好漢”,想要錢,勢必是要付出些別的東西的。
傅世安夫妻走後,陳婉清清清冷冷立在許植麵前,依舊是那副冰山雪蓮臉,把姿態拔得高高的。
“爺是縣令大人,他不過隻是一介商戶,爺何必給他麵子?沒由賤了自己身份。”
許植愛美人,但更愛官途。陳婉清之前做的那些事,他不知道,但方才聽說了後,他對她的那些好感就立馬下降了很多。
此番又聽她胡言,一時氣極,抬手就一巴掌扇了過去。
“賤人!閉嘴!”許植壓低聲音怒吼,雙眼都紅了,“誰讓你多事的?你險些壞了我大事!”
“大人……”陳婉清都懵了,反應好一會兒,才紅著眼眶淌著眼淚望著麵前這個薄情男子。
許植卻歎息一聲說:“婉娘,你別怪我,這都是你自己作下的業障。”傅世安提出給他一千兩修河堤,條件是要他把婉娘送給何員外為妾。
他雖說考慮一下,但其實心裏當時就清楚有了決定。
而那邊,傅世安夫妻一道進了馬車。坐進馬車後,潘嬈又立即坐得離傅世安遠遠的。
傅世安卻一直盯著人看,目光熱切。
潘嬈被他盯得不耐煩,抬眼瞪了下,然後問:“傅公子看什麽?”
傅世安淡淡啟口:“嬈娘不如再叫聲夫君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