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意難平
守在外面的陳副官趕緊進來。
「哎吆,我的姑奶奶,剛才還好好的,怎麼又吵起來了。」陳忠一進來就哭喪著臉。
「白小姐,你手流血了!」陳副官嚇了一跳,連忙湊過來看。
「不礙事,玻璃渣子濺到了。我洗洗就好。」
白清潯一臉平靜,這暗瘡早晚都得揭開,她有心裡準備,接受這樣的後果。
又過去一月有餘,葉向暉果然再沒找來過。倒是陳副官來看過她兩次,每次都拿了貴重的東西,均被她搪塞回去。
她以為自己的話起了效果,心裡也暗暗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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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周末,暮玲雲打電話給白清潯,電話里說道她父親下周生日宴會,邀請她去參加。
一想到暮部長對自己也算和藹,作為晚輩理應去祝賀,她便應了下來。
兩人又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閑話,暮玲雲話鋒一轉,壓低聲音道:「我大哥大嫂正鬧離婚呢,家裡都快亂套了.……」
「好好的,怎麼鬧成這樣啊?」她心裡一怔,忙問。
「哎,他們的結合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導致的。到底誰對誰錯,外人哪裡說的清楚。」暮玲雲輕嘆口氣,又道:
「早前大哥也鬧過一回,可後來不知怎麼兩人又和好了,如今又這樣,也不知真假各有幾分。」
白清潯握著話筒不吱聲,心裡惶恐,總怕這事與自己有關係,她不想破壞所有人的關係,反正她是要走的人,就這麼維持著平衡,等她準備好,一張船票去了國外,由著他們折騰。
「清潯,你在聽嗎?」半天沒有她的聲音,暮玲雲抬高音量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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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愣了幾秒,她回。
「下周五記得來家裡啊,早些來,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講。」
兩人依依不捨的掛了電話。午後,又是綿綿細雨。她撐著臉頰,看著滿院秋雨,兀自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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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家。
暮二到書房找暮雲重談事情,說完正事又閑聊開來,聊著聊著又說到白清潯身上。
「大哥,清潯這丫頭只可惜是個女兒身,不然以她的天賦,在商業上不一定沒有你我的建樹。」暮二這天聊的巧妙,既誇了別人,也抬高了自己。
見大哥疑惑,他才把成金銀行初期之事簡短的說了一遍,當然更是不忘自吹自擂一番。
「原來如此。」
暮雲重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生津止渴,再喝一口,卻依舊解不了心中的渴。
暮二已經推門離去,他走到窗邊,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
對窗雨下,芭蕉簌簌,樓下游廊外水天一色。
可再大的雨,似乎都澆滅不了他心中的悸動。
婚前遇不上對的人,婚後才姍姍來遲,那情路上註定艱難,暮雲重不是不懂這個道理。
縱使他商業上有再大的建樹,創辦再多的產業,可終究仍是意難平。
曾經的那個女孩,他以為自己是多麼的愛她,可一轉身看到她簽了別人的手,回國半年便也可以放下。
大抵也不是愛到極點吧,時間久了,她的臉變得模糊不清,也就成了他漫長生命中的一個過客。
後來父母年紀大了,逼著他娶了君雅,他更是無法置喙,沒有良人,娶誰對他來說都一樣。
這段婚姻也有過短暫的快樂,可當無休止的爭吵接踵而來,尷尬局面,著實令人沮喪。
桌上鋪著上好的宣紙,他手腕用力,筆鋒一轉,在紙上寫了幾個大字,須臾,又覺得不好,拿起來揉成一團,棄在旁邊。
又寫一張,覺得不好,再揉,再棄。
如此反覆多次,終留了一張,置於桌上。
遠遠看去,兩行楷書行雲流水,氣勢遒勁。
「人有三千疾,相思不可醫。」
前段時間他忍不住給君雅寄了封信,告訴她兩人緣分已盡,能否可以好聚好散。
收到信第二日,她便匆匆回來。
君雅永遠都是耀眼奪目的,燙著時髦的捲髮,身上的錦繡旗袍永遠穿不完似的,回回見她都打扮的花枝招展。
暮雲重有時候都懷疑她不是在裁縫鋪里做旗袍,就是去裁縫鋪的路上。
永遠的鮮紅欲滴的紅唇,剛結婚時還挺美艷,可時間久了,便覺得無味,偶爾想親熱一下,弄得臉上都是口紅印,擦都擦不掉,別提多尷尬。
有一次卧室燈光昏暗,她斜躺在床上,他突然進去,只見床上一個女人披頭散髮,一張血盆大口,那情景別提有多嚇人,打那以後,他進去必然先開足燈光。
君雅回來后在別館大鬧一番,又回暮公館鬧了一遍,如今整個暮家更是雞犬不寧。
父親很生氣,臨近他五十大壽,嚴令他等過了這段時間再說,萬一君雅逼急了,在親朋好友面前鬧一出,那他的老臉簡直要丟盡了。
他也憧憬著過雲澤一樣的生活,可是不行,宗族裡的任何人都能按著自己的意願過日子,唯獨他例外。他是暮家年輕一輩的標杆,他得永遠高高在上的端著。
其實那日是見著她的,她來家裡打麻將,他遠遠瞧了一眼,思念遏制不住的傾瀉而出,可見到了又怎樣,無法靠近,隔著長風深谷,進不得,退不舍。
她和富貴人倫只能選其一,他是要子承祖業的暮家老大,她本該離他十萬八千里的,偏偏在錯的時間遇上。如果她早出生十年,他一定牢牢抓緊她的手,誰都別想拆散他們。
最近他常一個人在書房發獃,如果他不需要擔負家族榮耀該有多好,又或者不是老三的哥哥,起碼爭起來會理直氣壯一些。
如今這情緣姍姍來遲,倒讓他艱難。
一來是自己已婚的身份,要是離婚那必定鬧得滿城風雨,兩家臉面都難堪。
二來這姑娘還是弟弟的心頭肉,未來的弟媳,這有違人倫的事更是不能做,他左右為難,心臟像被撕碎了一般,難受的喘不過氣來。